第98章 分骨肉原来情浅

冯家小李氏急火攻心,病倒了了,冯府诸,不管真心还是假意,纷纷张罗着找大夫抓药,没事请安问候的,一家子母慈子孝就不必说了。

还有一家比小李氏也不差什么,一样心肝儿不舒坦。

那边是傅家傅老太太母女俩。本来傅老太太,算计的妥妥的,虽说大儿子那边一直没什么好信儿,但毕竟认识的时日尚短。想来那冯家公子,定然不知自家女儿的好,想她家女孩儿,性情容貌才情,哪一样儿不是顶尖儿的,老太太对自己的女儿,还是很有自信的,自动忽略大儿子回的话。

傅秋芳她妈的影响下,虽然有些抹不开,其实到底也没放弃期望。冯家一日没定了亲事,这事便不算完。

其实这事儿,傅大爷傅试可是心里门儿清,奈何说给他娘的时候,比较委婉,他当官当惯了,善于春秋笔法文过饰非,除了他媳妇杨秀姐儿心里明白缘故却不说破,傅老太太娘儿俩,完全白日梦做的过头,眯瞪了。

刚听媳妇杨秀姐说,林老爷给柳儿寻了一门亲事,正过礼,傅老太太起先还没意。因是林老爷张罗的,也不好说什么,她那侄儿的事,自然就黄了。可毕竟心里不乐意,也懒怠问男方的事儿。因杨秀姐也不欲惹老太太,只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了。

呼哧啦的,忽地听见傅嬷嬷提起,“......那杨柳儿如今定给了神武将军家的三公子,明年四月份迎娶,把个张婆子乐的呦,听大奶奶身边的丫头说,聘礼.....”傅老太太呆住了,边上坐着的傅秋芳脸色一变,甩脸子回房了。

傅老太太那个窝火,把儿子叫过来,好一通发作,傅试也不敢吭声儿,听着罢,虽然心内不以为然,内宅妇孺么,就这样儿。

还是他们家秀姐儿识大体懂情世故,一早看出这事儿成不了,提点他别做的太露骨,以后不好相见。如今再看,到底是有远见,若不是因为有林老爷,冯老将军别说他亲妹子或者小姨子,就是个一品大员的闺女,也未必成事。

发作完儿子,看儿媳妇也是横竖不顺眼,可傅老太太几次想训斥杨秀姐儿,张了张嘴,到底说不出什么露骨的来,只不咸不淡地说了两句,脸色难看地打发了从林府回来的儿媳妇。暗自叹息,如今这一个个的,都翅膀硬了,不再是那个任她拿捏的使唤丫头。

傅老太太心里憋着气,回头还得安慰女儿,一通温言软语的,傅秋芳只坐那里不说话,最后娘儿俩竟然相顾无言。说什么,二十三岁的老姑娘了,跟着她娘做了几十年的富贵梦,到底耽误了终身,冯三爷还不到二十,从年纪上头,本就有些说不过去,别的更别提了......

没几日,傅老太太也病了,给床前侍疾的大儿子夫妻下了令,“......给妹子寻个家,别的且不论,只品好有些个本事能养家,便罢了。”傅老太太到底是后悔了。

傅试心里不好受,杨秀姐儿沉默不语,婆婆和小姑的事儿,一向没她插嘴的余地,如今叫了她来跟着听,不过想着借姐柳儿那边的脉,说婆婆真想开了,杨秀姐儿是不信的。

不论如何,柳儿这桩亲事,动了两家的心坎子,一下子病倒俩,得罪的都是成对的母女,不过如今是奈何不得她就是了。

下了聘,张婆子不放心家里,便家去了,柳儿安心留下做针线,待了一些日子,眼看快入冬,到底想干妈和姐姐,且心里一直有桩事情,跟义父和姐姐说了一声,也家去了。

多日不,少不得先去傅老太太那里请个安,奈何傅老太太身边的婆子说,“老太太身子不舒坦,就不见了,横竖住的近,等老太太大安了,再见也使得。”

之前杨秀姐已经透话儿给干妈,家里派了婆子去林府跟柳儿说了傅家的事儿,柳儿心里有谱,客气两句,便回去了,收拾了几样补品,让丫头送过去就完了,并不放心上。

只当晚姐姐过来瞧她,打发了丫头婆子,姐儿俩坐柳儿屋内喝茶说体己话儿。如今杨秀姐儿是心满意足,有儿子傍身,相公体贴,妹子也得了贵婿,以后富贵指日可期,她也得一门子得力的姻亲,好好教导儿子,这将来的好日子,后头呢......

看柳儿几次欲言又止的,杨秀姐儿不由奇道,“说罢,也是个爽快,怎的吞吞吐吐的,这里就们姐妹,有什么不好说的?”

柳儿想了想,到底把如何认识冯紫英的事情说了一回,最后道,“这话也就是跟姐姐说说,别再没那个脸面开口的。只依着妹子浅见,男么,必然要正君子,德才兼备的,才是最可靠。说三岁看八十,冯...那么个样儿,如今千好万好的,自然小意哄开心。可毕竟本性难移,将来......怕......”到底不好意思说下去,红着脸低头抚弄茶盅,只不看她姐姐。

“哎呦,当什么了不得的事呢,原来是这个。今儿算问着了,别未必有姐姐明白呢,且听说。”

杨秀姐儿抚掌笑了,喝了口茶,继续道,“远的不说,且说近的姐夫罢。如今瞧着倒不显,其实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一本正经的读书,谁不说个才德兼备的君子呢。这是们姐妹私下里说,结果怎么着呢,成亲娶妻,外面同窗好友们的应酬喝花酒,内里通房小妾的,何曾消停过呢。他还算好的,家里有规矩,到底没跟一些似的,乌烟瘴气,妻妾不分的。所以算早明白了,男喜欢好颜色,那是本性,跟吃饭似的,那谁圣不是说了么‘食色,性也。’”

扑哧,柳儿实忍不住笑了,她姐姐还会拽文了。

“笑什么笑,没良心的,这是给说道理呢,一般听不到的。”

“好好,妹子错了,姐姐继续教导妹子是正经。”柳儿忙认错。

杨秀姐抿了口茶,继续道,“好色不怕,只要男还记得两件事,就是个好的。一则,不耽误正经事,心里有个志气能立的起来,知道庇护妻儿一家子,而不是见色忘义沉湎美色出不来。二一则,有良心。那等心狠手辣眼里没的,心里除了自己,别都跟蝼蚁一般,趁早远远的离开,就是像个正君子,也不是良。也说姐夫,他这就是心软念旧的,便是有些个毛病,也就不算什么了。总而言之,两点,德才兼备,就是个好男,很是嫁得。”

看柳儿低头沉思,杨秀姐又喝了两口茶,继续道,“如今说说那小女婿儿罢。这些日子,也见过几回的,看其言谈举止神情,目光清明,进退有度,言之有物,不像是个浮夸之辈。他又那么个家庭出身,认真想出头地,到底比旁便宜些。如今又说了这些年的事儿,可见也是个长情的,对又体贴入微的,且有林老爷子这样的眼光毒辣的物当中玉成此事,德行上,便是无碍了。德才都有,且更兼着一片痴情的,妹子又是这么个伶俐物,如今既然能稳住,将来还怕拿捏不住他么?好不好的,这日子,还得靠过么!想想姐姐罢,走到今日何其不易;想想这么些年吃得苦用的心思,还怕什么呢!”

被姐姐杨秀姐儿这么忆苦思甜、讲事实摆道理的一说,她又是个过来,柳儿原本郁结这么些日子的心事,到底疏散了个七八,其他的二三分,靠个天分,自家琢磨去罢。

出家尚且多得是参不透的禅机,何况小柳儿一介凡。

心里亮堂了,次日收到牟尼庵了尘的帖子,没犹豫地答应隔日过去拜访。

跟干妈两个吃了午饭,还没喝上一盏茶的功夫,那边她姐姐身边的小菊过来传话,“奶奶让奴婢告诉姑娘一声,舅爷一家子来了,见不见的,姑娘看着办,都没什么打紧。”

柳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所谓姐姐那边的舅爷,便是自己的哥嫂了,姐夫原配是个独生女儿。

一时柳儿还真难住了,根本忘了还有这个茬儿。上辈子直到死,也没搭理自己,这辈子就自动忽略了,谁知......定定神儿,问小菊,“他们是怎么个情形,给细细说说。”

杨秀姐儿打发心腹丫鬟过来,本就有这么个意思,小菊便细细说了缘故。

原来自打柳儿被卖掉后,杨家确实消停了,得的银子,又置办了几亩薄地,那一家四口,倒也凑合着过。

只早先成亲分家出去的大儿子杨虎,因娶的媳妇也是个能干的,娘家兄弟也多,很是得力,两口子齐心合力的,日子倒是越过越好。且不上几年,生了一儿一女,真算得上齐全了。

但美中不足,继母孙氏看杨虎家日子好了,不时的撺掇杨二栓跟儿子要钱要物要孝敬的。原本杨虎两口子,除了帮着干些田里活计,按时八节的,也是有孝敬的。奈何心不足,逼的两口子最后带着孩子,搬去丈那边去了。

后来孙氏不知从哪里听来,杨秀姐儿出息了,给当官的做了小,孙氏坐不住了,一力撺掇着当家的寻了大儿子,立逼着进城找到女儿。这以后便不得了了,孙氏知道了门路,没少上门哭穷,因着她,杨秀姐那些年受了多少委屈,暗里泪水流了一缸子。

最后还是傅试看不过,出了些银子,给杨二栓一家子置了一些田地,并言明每年给一定的银两孝敬,只再不许登门,否则再没这便宜,这事才算告一段落。

杨虎作为亲兄弟,自然也得了些便宜,只他两口子到底不是那狡狯之,每年地里下来新鲜的瓜果,送过来一回就算完,并不多做纠缠,倒像那么回事儿了。但是若是多么亲近,也说不上。他家女当家,跟岳家亲近些倒是有的,杨虎老实木讷,除了做活,其余一概不论,全凭他女摆布。

因着这么些缘故,杨秀姐心里,亲戚的情分极淡,两下里实说不上多少情分。前些日子,杨虎过来送东西,赶上柳儿不家去了林府,这些闹心事杨秀姐索性也没跟妹子说。

只如今家打听到柳儿跟姐姐一起,又过来认亲了,杨二栓两口子没敢来,孙氏指使当家的使唤儿子杨虎来了。

打发走小菊,柳儿跟张婆子略合计了一回,张婆子毕竟老于世故,道,“放心罢,有姐姐呢,这事儿傅大奶奶有经验,只管听她的便是。见倒是要见见的,只也不必太过热络。说有后爹就有后娘,有嫂子也可能没了亲兄弟。瞧着,姐儿俩,八成两样都占了。过去不是因为吃不上饭,而是因为碍眼卖了们姐妹,还有多少情分,大家面子情的,也就罢了。”

柳儿点头,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么,且看看去吧。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