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坦荡爽侠林姑娘

一看见那张方脸，柳儿就觉着不自。

后来她也听琥珀和鹦鹉说了,这位方脸嬷嬷,便是将军府三公子的奶娘,是府里很有些体面的嬷嬷。如今将军府是大奶奶刘氏管家,刘氏又是冯唐已故原配的内侄女,一嫁入将军府,便主持中馈,管家几十年,早把将军府牢牢抓到手里。除了原配子女,其他等都沾不上边。

所以方嬷嬷还能代将军府出来偶有走动,可见是有体面的,不必一般主子的奶嬷嬷。

如今柳儿可不是贾府的丫头,方嬷嬷自然又有不同,见柳儿进门，忙起身见礼，“老身见过杨姑娘。”

柳儿不敢托大，忙还了半礼，让了座，春儿冬儿重新上了茶来，柳儿趁机看了干妈一眼，见干妈面色平静，放了心，想来无事。

果然，方嬷嬷见了柳儿，开门见山地道，“那日馒头庵，家二姑娘冒撞了姑娘。还请姑娘看她年纪小，不懂事的份儿上，多多包涵。”方嬷嬷说这话，自家心里都觉着汗颜，那位二姑娘，年纪都够嫁了，生生被小李氏给娇惯的不成样子，若不是为了她家公子爷，她才懒得管这档子破事。

“嬷嬷言重了，二姑娘也是大家子小姐，断不至于如此，想来定是听了小挑唆，也是情有可原。何至于劳动嬷嬷您老家特意走一趟，倒叫柳儿心有不安。”柳儿面色平静，语气和缓，倒也温和有礼。

方嬷嬷笑容更真切了些，“该当的，该当的，当日家三爷回府，很是过意不去。因急着出去办差，便搁下了，如今回来，又赶上过节，特意着老婆子跑一趟，不过送些家常东西，表表歉意，还望姑娘不要嫌弃才是。”

如今这来送礼的越发的体面了，可也未必是好事，柳儿淡淡地道，“嬷嬷想来也知道，柳儿什么身份，贵府能来道白道白，已经是天大的体面了，柳儿也不是那不识抬举的，嬷嬷好意柳儿心领。至于这礼么，实是收不得，们这小门效的，跟贵府本不是一路，这般客气，可是要折了们的寿的，还望嬷嬷体谅一二。”

经验使然，总觉得冯紫英没安什么好下水。

哪知，方嬷嬷闻言，倒是一点儿没露出不乐意来，反而上前伸手揭开桌上的两只礼盒，露出里面的各色丝线，并一下子文房四宝来。

看出柳儿有些怔愣，方嬷嬷笑着道，“原也不过是家常东西，姑娘若真不收，倒真是外道了。素来们跟贾府老太君，也是常来往的，想来姑娘对老婆子也不陌生，如今若真这般丁是丁卯是卯的，倒真是怪们了。”

确实没想到，这回姓冯的送礼来，倒也像那么回事儿。总拿银子砸什么的，真心让不舒坦。

张干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礼，她老家也被冯紫英每回的大手笔吓着了，如今倒是松了口气，很怕柳儿想不开拧着来，忙道，“嬷嬷客气了，既然这般，们就却之不恭了。”说完示意春儿收起，算是收下了。

柳儿索性也不言语，陪着喝茶，听两个婆子说家常，问到了就说两句，不问就听着，心里却很是狐疑，这方嬷嬷......至于为这点子事儿巴巴地跑了来么？

不过听着听着，柳儿就觉着不对劲儿了，这方嬷嬷，可不是乱说话的，至于拿冯府的事当家常聊么？

到底柳儿年轻，想不到太多，反倒是张干妈，送走了方嬷嬷，两回房后，打发了丫头们，拉着柳儿道，“好孩子，这方嬷嬷今儿来，可不是赔礼这么简单，看出什么来没有？”

柳儿只知道，冯三打着弄她过去做小的龌龊主意，却不明说，只揣着明白装糊涂，问干妈，“您老就说吧，别卖关子，柳儿才吃了几碗饭，哪里就参透了们老家的机锋了。”

张婆子拍拍柳儿的小手，笑着道，“恐怕没这么简单，可能没仔细听，便是听了也想的不多。这是们娘儿俩私下里说，从方嬷嬷那里听来，一则，府里也是各房头面和心不合。二来，冯三爷的事儿，除了老爷子，便是他自家能说了算的，如今的冯夫李氏，跟原三爷的娘是堂姐妹，因子女还不能顶门立户的，只有巴结三爷的份儿。这三一来么，这方嬷嬷，只听冯三爷的，别一律不论。所以今儿她来，也是冯三爷的意思，他这也算有心了，送礼没拿银子糊弄。且听着意思，府里那帮子小，他也处置了，以后断不会有这种事了。”其实张婆子隐隐觉得有些别的想头，只不好跟柳儿明说，且她也不敢十分确定。只心情到底不一样了，也多了几分盼头。

张婆子如今，自然是柳儿越好，她跟着越享福。且柳儿她心里，比什么大家子小姐也强几分，能配上这闺女的，真不多。

将军府算什么，又不是世袭的爵位，如今靠着老子锦衣玉食的，将来子孙还不得靠自己奔前程，落魄的世家子弟还少了么！

柳儿却不放心上，这些干她何事？

不过也深感神奇，到底上了年纪的就是不一样，不过聊家常，倒是能传递如此之多的消息，且双方传递愉快，真真是......让她不知说什么好了。

笑了笑，给干妈重新换了热茶，才道，“您老啊，就歇歇罢，爱吃什么爱玩什么，吩咐下弄去，少操些心。们小老百姓，还是少想点的好，有些事等过几年再说吧。对了，妈闲了可以去傅老太太那里抹牌么，刚老太太还问呢，不知爱不爱玩，也不好冒然相邀。”哪里是不好相邀，是担心张婆子舍不得银钱，如今两家还不算熟悉，自然都小心着。

张婆子果然给岔了过去，扑哧就笑了，“这傅老太太可真有意思，她就打准儿一定赢么。闺女偷偷告诉，不论骨牌叶子牌的，妈输的时候可不多，还怕那老太太输多了急眼呢，不是让和姐姐难做么哈哈哈，好闺女，等回来了，妈教，如今家无事，有时候就让丫头们陪做耍呢。”

柳儿不知说什么了，果然这民间是卧虎藏龙么，高手就身边，嘟囔道，“妈爱玩就去罢，家一个也没意思，反正们不怕输的，至于傅老太太，您老也别让她输的太难看就是了......”

“好了好了，妈是傻子么，这还要叮嘱，放心吧，有分寸呵呵呵。”张婆子很得意，总算有一桩事瘙到她的痒处了，柳儿很无语。

当晚跟干妈用了晚饭，商量了些家务，柳儿想这次带冬雪、冬梅跟着过去伺候，张干妈还有些犹豫，“这......不太好吧，贾府那么多，也不缺伺候，会不会让多想？”

“多想不多想不知，只现今不过他家做活，实其实算不得他家的，带两个自己也没什么。只却并不为没伺候，看这两，冬雪伶俐，冬梅淡定，也不知真聪明还是装的，正好去那富贵乡里走一遭，是是妖的，也能看出几分来。若好呢，将来就留着，被富贵迷了眼呢，趁早打发，不然早晚是祸害，干妈说呢？”

张婆子不由得对柳儿刮目相看，“哎呦，倒是真小瞧了，想的挺深远，这么说倒是使得。趁着她们年纪小，藏不住事儿，也惹不下篓子，赶紧儿的罢。”

次日别了干妈，柳儿带着俩自家丫头上了车，张三一贯的不闻不问，柳儿坐稳当了，他也赶了车就走。

回到贾府，紧着做了两日针线，大姑娘打发来接一众等过去玩两日，柳儿索性把冬雪冬梅并三七小燕小鸠儿都带着了，她们主仆几个，就占了一辆大车，柳儿一点没觉着不好意思。

反倒是史大姑娘，有些看不过去，跟同车的宝姑娘嘟囔，“们不过带着一个贴身丫头伺候，她怎么带这么多，这才几天呢，这小姐的谱，摆的也忒足了吧！”

宝姑娘看了史大姑娘一眼，正色道，“云儿慎言，多几个伺候，是家的事，便是过去是府里的，也是老太太身边的，轮不到别说嘴。这般口没遮拦，让听到像什么样子。”

“好姐姐，错了还不行么，不就跟前说说么......可惜二哥哥没来，不然更热闹些罢。”只觉宝姐姐果然明理，也是为她好。只她一个候府千金，家也不过束手束脚的，每日里做的活计也多，反倒不如个丫头自，到底有些不是滋味儿。

柳儿哪里知道有嫉妒她呢，带着这么些，只不过因着跟林姑娘亲近，索性让丫头们跟着疏散疏散，见识见识也好，总憋府里陪她屋子里做针线，到底不落忍。

林府虽没有国公府占地广，到底也是世家底蕴，更精致清幽，浓郁的江南园林特色，粉墙黛瓦廊檐曲回，亭台楼阁花木扶疏，是个难得的消暑所。

三春姐妹并薛史两姑娘，都各安排了院落，柳儿则直接被大姑娘安排自己院里，姑娘们不过略显惊讶便恢复自然，反倒是史大姑娘，心直口快，“林姐姐偏心，柳儿是的丫头，便要她跟一起，倒是把们都打发的远远儿的，可见们是没疼的了。”

林姑娘当即就正了脸色，肃然道，“云妹妹慎言！柳儿如今可是好家的姑娘，便是过去，也从来没拿她当丫头看，看一般家的小姐也多有不及她的！只这谨言慎行的，便是难得。们一向要好，说些体己话儿也是有的。再说，她素日忙着帮老太太做针线，比不得，想过去看谁便去。如今得了机会，们自然要亲近亲近。她也比不得，有宝姐姐疼着。素日更是懂事的，不疼她，疼谁呢。”

一时别说史大姑娘，就是宝姑娘，脸色也有些不自。别只当没看见，贾三姑娘探春

素来是个知机的，忙出来打圆场转圜，也就岔过去了，各自回院落歇息不提。

柳儿本以为她们也该回房的，哪知，林姑娘领着她，径自去正房，言道：“走了这么些日子，如今成了自由身，也不。既然叫一声姐姐，断不会让白叫的。见面礼什么的，有这个姐姐，银钱是缺不了的，自家也不差这个。只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多了让觊觎，难得护周全，如今索性送一个便宜老父，权当见面礼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