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上路

“监守自盗。”

南宫雅说出那么四个字,当下所有的人都变了脸色,有气愤愤的,也有惊疑不定的,就连一向毫无表情的流徵都有些震动。

这话可不能乱说。

流徵有些后悔了。她虽然才刚认识南宫雅,但南宫雅的不着调她已经见识了不少。她这算不算是病急乱投医?竟然就真的信了南宫雅能找出偷盗冰蚕衣的人。

不过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可走。

流徵整个人都戒备起来,凝神留意,若有有什么不对,那就只能拉着南宫雅跑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跑掉。

总镖头听了这话,倒是没恼。或者说其实他心里也早就隐隐有这样的猜测,他对自己手下的防备还是有几分信心的,能够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冰蚕衣给盗走,只怕真的有内应,但要说内应究竟是什么人,他又有点没底。

“那依姑娘所见,应当如何找到这监守自盗之人?”这一句对南宫雅的称呼倒是客气了不少,但说的也只是一句场面话,很显然,这个总镖头并不觉得这么个小丫头真能帮他揪出什么叛徒来。

可南宫雅却只是将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之后,很快锁定了目标。

“是他。”

手指指着一个瘦高个的镖师。

流徵觉得这人有些面熟,稍一思索想了起来,是那个一进城就揣着馒头急着去金玉赌坊的那个赌瘾挺大的镖师。

那镖师被这样莫名一指,面色有些发青。

“小丫头你不要胡说八道!你哪个眼睛看到老子偷东西了!”

“哎,还用看吗?”南宫雅耸耸肩,“谁的衣服穿得最厚,谁就是偷了冰蚕衣的人。”

总镖头有些疑惑:“这话怎么说?”

“你们搜了大半天都没结果,那只能说明那偷盗之人是将冰蚕衣穿在了自个儿身上。不过那冰蚕衣太寒凉,这人虽然在其上下各穿了一层夹袄,但还是抵不住它的寒毒。再看看他的脸色,想来已穿了很久,即使一直暗自运功抵挡也没什么用……你看他脸都冻得发乌了。若还不赶快将它脱下来,只怕你要被它给活活冻死。”南宫雅一边叹气一边走近,苦口婆心地劝道,“为了一件破衣裳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太不值当了,你说是不是?”

冰蚕衣其是以身具寒毒的冰蚕吐的丝,再用千年寒玉磨的粉浸染之后织成的一件薄衣,平时看来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件白色衣服,还不如一般衣服那般绵软和实在,但只要一穿上身,就能感觉到那深入骨髓的寒毒之气。

这衣服既不是刀枪不入,也不能规避百毒。说白了,它只是对练纯阳一派的内力有襄助的功用。尤其是一些极其刚猛的内功,练的时候一个不好就容易自毁其身,但若穿上冰蚕衣,正好能冷热互抵,调正内气。

当然,也有一些内功深厚的高人会刻意找一些寒凉的诸如什么深水冰窖,什么寒玉床来练功。倒不是因为他们的内功是纯阳一派,而是在愈冷的地方练内功,功力能增长得愈快。深水冰窖和寒玉床搬运不便,所以他们也会想要一件冰蚕衣。但这一种人就更少了,整个江湖里敢这么练功的还真没几个。

总而言之……

冰蚕衣并非对每个人而言都是宝贝,它只对特定的人练功有辅助作用。

只是因为极其罕见难得,才珍贵非常。

只可惜这个镖师根本不懂这些,只猜测着是个极其厉害的宝贝,又见看来平平无奇,便穿在身上打算蒙混过关。不过等他真正穿上身觉得不妙时已经晚了,他内功一般,又无什么绝世神功用来护体,当然支持不住。

南宫雅这么一说,那镖师倒真有些怯了,脸色变得更苍白,冷汗涔涔而下,却竟然化作霜雾。他还想说什么,却没料到一张口就是一口冰寒之气。

总镖头手一挥,旁边的镖师赶紧上去把他的衣服扒拉开来。

外衣里果然是一件夹袄,夹袄之里亦也真是一件薄薄的白色单衣,看着倒不觉得如何,可旁边的镖师一伸手,就被冻得叫出声来。

总镖头眉头紧蹙,看了一眼南宫雅。

南宫雅也不藏着,只说:“找几个练纯阳一派内功的人一起运功化掉一些寒气,就能脱下来了。”

总镖头打心眼里感激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小丫头,于是他一拱手,客气道:“多亏姑娘慧眼查清此事,廖某不胜感激。”

南宫雅笑嘻嘻道:“总镖头客气了,我也是……也就是……刚好知道。”

说到这一点,这位廖总镖头也意识到了不对。

“不知姑娘是……”

“我……”南宫雅顿了顿才道,“南宫雅。”

廖总镖头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南宫雅这名字在江湖中也可算是人人皆知的,只有流徵这种根本就一直过着隐居生活从不涉足江湖的人才不知道。倒不是南宫雅自己本身极为厉害有名,只是因为她冠着“南宫”这一大姓。

四大世家其一之南宫世家,以刀术闻名,这一代家主名为南宫无涯,其下一代乃是两子一女,分别以《诗经》中的音调为名,“风”,“雅”,“颂”。这一“雅”便是其中唯一的女儿南宫雅。只不过这南宫雅并非南宫无涯亲生,而是南宫无涯已故的长兄所出。

能将冰蚕衣的来历和解法说得这般详尽,廖总镖头自然是信了。

“原来是南宫家的大小姐,廖某之前多番失礼,还望见谅。”

南宫雅是个随和开朗的性子,忙嘻嘻哈哈地道,“廖总镖头不必客气,我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后辈,若真论起来,我还得称呼您一声廖伯伯才对。”

这话说出来,廖总镖头嘴里虽然连说“不敢”,但心里便对这南宫雅又敬了几分。

不过……

既然知道面前的这位竟然是南宫世家的大小姐,那么跟她一起的这位年轻男子也绝非平凡身份。于是廖总镖头转头又朝流徵笑道:“敢问阁下是……”

流徵眉头微皱,却也还是答了:“叶流徵。”

这名字……

廖总镖头努力在脑子里搜刮了半天,也没想出一星半点对于这名字的记忆。莫非……大概……也许是这位南宫小姐的随从或者护卫吧?对,一定是这样,背上还背着一把包裹得有些奇怪的剑呢。咦……可南宫家上下都用刀……

廖总镖头心中惊疑不定。

南宫雅瞥一眼流徵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一时玩心大起,于是上前一步介绍道:“廖伯伯,这位是我的夫君。”

“夫……夫什么?”廖总镖头瞪大了眼睛。

“夫、君。”南宫雅笑嘻嘻地凑了过去,她本就是个很容易与人亲近的人,经过这短暂一夜的相处,她对流徵不像初见之时那般留有防备,倒像是平时在家与小姐妹一般亲亲热热地挽上了流徵的胳膊,“您看我二人可否般配?”

“般……般……自然是般配的,般配至极。”

原本一直沉稳的廖总镖头突然有点说不清楚话。

流徵只是将眉皱得更紧,却也并没解释,只是将被南宫雅挽住的手臂抽了抽……没抽动,算了,由她去吧。

“廖伯伯,我们夫妻二人急着赶路,这就告辞了。”南宫雅又笑道。

“好……好,好。”

一直到看着她们“亲热”地离开后院,再听见她们上楼收拾东西,下楼找小二打听了买马的地方,接着再见她们二人终于离开客栈,廖总镖头才慢慢舒出一口长气来。

“总镖头,那个……”

“什么?”

“那位南宫家的大小姐不是与上官家自小订了亲事吗?”

“嗯……”

“而且她没梳发髻,留的还是姑娘家的发式!”

“嗯……”

“那这是……这是……私奔?”

“闭嘴z说八道什么!赶紧给大当家飞鸽传书……就说……就说……”

“说什么?”

“算了,你还是亲自回去一趟,把这儿的事都给大当家仔细说说,顺便把那个胆大妄为的浑人押回去给大当家处置!”

“是!”

如果南宫雅知道自己被人当成了不顾廉耻与人私奔的荡/妇,恐怕会立刻冲回来与之拼命。而另一位当事人叶流徵也没想到经此一事之后,“叶流徵”这个名字很快就要传遍江湖了,原因自然是她拐带了南宫世家的大小姐,而这位南宫世家的大小姐又偏偏是江湖大多数青年才俊想要采颉的一朵娇花。

此时两人正在挑马。

南宫雅挑马的标准是……看颜色跟长相。白马俊逸出尘,黑马冷酷帅气,红马似乎也不错,和自己今天穿的衣裳挺配……

流徵靠在一边,心下思忖。

不过她对那些什么冰蚕衣或者南宫世家没什么太大兴趣,她只是问了一个很简单却一直让她没想通的问题:“你怎么看出那人上下各穿了一层夹袄?”

“啊?”南宫雅总算回了神,想了想道:“看他的衣领袖口还有衣摆的层次和形状……估算出来的。”

“……”

“怎么样?很厉害是不是?”南宫雅得意洋洋,“我跟你说,我有个过目不忘的本事。街上任何一人穿的衣服戴的首饰配件,我只要看一眼就能全记下来。”

过目不忘?流徵挑眉。

原来她们两人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不过……南宫雅只对衣服首饰什么的过目不忘,这大概是她“乱花银子只知道梳妆打扮”练出来的吧?流徵哭笑不得。

“夫君,我们买一匹白马一匹红马,好不好?啊,不过黑马也不错,要不……”

南宫雅笑靥如花,一口一个“夫君”竟然喊得极其顺口。流徵只当作没听见,朝马店老板道:“要那两匹灰色杂马。”

“……”

南宫雅瘪着嘴,泪花闪闪。

“走。”

“等等。”南宫雅又“顺手”扯住了流徵的胳膊,“还……还有马车!马车还没买!”

“马车?”流徵皱眉,再看南宫雅一脸心虚的样子,竟然懂了,“你不会骑马?”

“呃……嗯……”

“……”

流徵很无语。连她这个乡下长大的人都会骑马,身为似乎很厉害的什么四大世家之后的南宫雅竟然不会骑马!

“还……还有,我也不会武功!”南宫雅索性一口气兜了出来,“一点……一丁点都不会!你肯定会的对吧?如果路上遇到什么坏人,你可一定要保护我!”

流徵很想告诉南宫雅。

她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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