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除了自己的呼吸，便是自己的声音,除了自己的体温,就是房间内开着的冷气。伸手拿起遥控器,将空调的冷风关闭,房间里仅有的一点声音也随之覆灭。坐客厅的沙发上,池清愣愣的看着桌上已经凉掉的茶。就连她自己都忘了,她究竟这里坐了多久。

自白沫澄走后,整个别墅就只剩下池清一个。曾以恨很少回来,就算回来,也只是拿些东西,连话都不和池清说便匆匆离开。深沉的寂寞使得空气都泛着冷清之意,不需要开空调就可以感受到冰凉的气息。而这种感觉,池清已经忍受了许久。

陆蔚来听说白沫澄去德国读书的消息,起初是诧异，甚至几次三番的询问她离开的原因。池清自然不会说出自己和白沫澄的纠葛，只以一些随便找来的理由敷衍过去。自此以后，陆蔚来和佟喻霏每过一两周都会回来一次。她们陪自己聊天，或是三个一起吃饭。那种感觉让池清感到温馨，却又让她觉得心酸无比。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她需要被这样对待？就像是那些期盼着家能够回来的老，除了等待便什么都不能完成？是白沫澄的离开带走了她的一切？还是说，自己除了她以外，从来都是一无所有？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池清没有庆祝自己的生日，即便陆蔚来不只一次提过想要借这个生日把曾以恨和苏傲凝找来为她庆祝，却都被池清婉言谢绝。最终，她的38岁生日，就只是床上躺了整整一天，甚至连饭都没有吃。

一月份结束，二月份开始，新年结束，时间又朝着明年走去。看着手机上被自己设置成主页的日历，池清记得很清楚，距离白沫澄离开，已经过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

那天晚上，白沫澄带着脖子上的伤走出去，回来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池清早就把那个打墙上的子弹挖了出来，看着上面属于白沫澄的血迹，她用纸巾将子弹包好，就放自己的床头柜里。池清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或许，这就是她自欺欺的方式，也是另一种心灵的慰藉。

白沫澄最终还是第二天坐飞机去了德国，池清没有送她，甚至连正式的告别都没有。两个，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的情况下，就这样果断的分开，没有给彼此一句留言，或是留下半点足以回忆的念想。

自那之后，池清失眠的情况更加严重，甚至到了不吃安眠药就无法入睡地步。然而，药物终究是辅助品，即便吃药睡去，池清还是无法彻底安眠，反而陷一个个噩梦中，无法自拔。

她梦到自己的父母，可爱活泼的妹妹池希，她们一家幸福的生活的画面。那时，没有死亡，没有悲伤，自己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生，不是如今这副冰冷的模样。忽然，画面急速扭转，刚刚的美好片段被冲进来的白军打破。那个禽兽拿着枪，把自己的父母和池希全部杀害。池清大叫着想要和他同归于尽，这时，对方朝她开了枪。

然而，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却是比身体之痛更疼的心伤。眼见白沫澄出现自己身前，用她的身体保护自己，满身是血的躺倒自己怀里。这幕场景和记忆中的片段的组合起来，是那么熟悉，那么刻骨铭心。

当年，苏傲燃也是为了救自己，从而彻底离开她。见白沫澄的脸色越来越淡，呼吸越来越微弱。池清大喊着她的名字，甚至用泣不成声的哽咽去求白沫澄不要死。可是，对方就只是对她露出了一抹微笑。紧接着，她的整个身体化为一道白光，就这样消失自己面前。

连一件衣服，一点可以让自己怀念她的东西都没有留下。

从梦中惊醒，池清发现自己身上流出的冷汗早已经打湿了睡衣，乃至浸透了床单。这个梦太过真实，而其中的寓意就好像警告池清，她的存，总有一天会把白沫澄害死。

这个梦让池清觉得恐慌异常，她起来之后便打电话给跟白沫澄身边的保镖，要她时刻保护白沫澄的安全，不能让对方受到哪怕一丁点的伤害。并且，每个月，她都要把白沫澄的德国的表现和照片发送给她。

看着手中那张几天前收到的照片，里面，白沫澄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裙坐阳台上。因为太久没有剪头，她黑色的长发已经长至腰间，好似瀑布般自然而然的垂落后背和肩膀上。只看着，就会知道其触感会是怎样一种细滑。

她j□j着脚，安静凝注着窗外的景色。阳光打她好看的侧脸上，将她本就不真切的面容照得有几分恍惚。池清竟觉得，此刻的白沫澄就像那些阳光脆弱得不堪一击，却又完美到不似间之物。仿佛一朵飘来的乌云，或眨眨眼睛，她就会从视线里消失。

池清知道，白沫澄德国过得一点都不快乐。即便跟她身边的告诉自己，白沫澄很认真的学习德语，也交到了一两个朋友。但池清相信，离开自己的白沫澄，根本不会得到真正的快乐，她们两个，早就和快乐没有任何牵连了。唯一让池清觉得欣慰的，或许就是白沫澄的身体并没有消瘦下去，从照片中看去甚至还长胖了一些。只是，池清忘了一点，照片是可以通过电脑软件去后期加工的。

“又想那个宝贝女儿？”就池清发呆走神之际，肩膀忽然被按住，惊得她身子一僵。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池清不用回头就知道来是谁。她抬手撩起头发，右手一动，便把白沫澄的照片塞到沙发的抱枕下面，这才转头去看苏傲凝面带笑容的脸。

“谁允许进来的？”忽然被吓到，再加上自家被闯，池清的心情显然不会好。她低声质问着苏傲凝，大有对方不给出个理由就要撵她出去的意思。“啧啧，小清清这话就不对了，什么是私闯呢？家明明有敲门，只是自己想东西想得太入神，没听到而已。”

“有什么事？”见苏傲凝又要开始长篇大论，池清赶紧打断她。她知道，这最近一直很忙，能够这个时段过来找自己，绝不只是过来和她聊天这么简单。

“找的确是有事，希望说完这件事之后，可以保持冷静。”

“说吧。”听苏傲凝这种语气，池清心里暗叫不好。毕竟，她不知道会有什么事值得苏傲凝说之前如此警告自己。

“最近，组织内部不是很太平，不论是发货被劫，还是员的无故损伤或缺失，都说明有暗地里对们出手，而这个，无疑是白军。所以，Boss为了缓解一下最近的情况，打算暂缓国内的市惩任务，转为开展分部那边的市场。所以，他想...”

“不可能。”苏傲凝话没说完，便被池清冷声打断。话已至此，组织背后的意思，池清已是再明白不过。她们是要把最近的买卖迁移到德国分部，要那里的冒险出货。而那里的负责，正是刚刚过去的白沫澄。

“池清，冷静一点，不要一碰到白沫澄的事就发疯。只是送批货而已，根本不会出什么事。再说了，白军目标是们，不是白沫澄，她到底是他的女儿，就算白军再怎么禽兽，他也不会...”

“怎么知道他不会？苏傲凝，奉劝，还是不要太自以为是的好。很了解白军？还是了解白沫澄？不知道Boss这样做的意思是什么，如果他不放心白沫澄，可以和她彻底脱离关系，让她不再插手组织的事。但是，逼她这个节骨眼上去出货，根本就是让她去送死。”

池清说话的声音很大，语速也比平时快了很多。苏傲凝的记忆中，对方总是板着一张脸，很少会笑，更很少会把喜怒表现脸上。许多见过池清的都会说她是个冷面美，然而，了解她的，却知道，她就是一个表情单调到几乎为无的面瘫。

苏傲凝曾经想过，究竟有什么或是什么事才会让池清的表情再度出现她年少时的起伏。然而，此刻她看到了，心里却没有半点满足感，反而比之前还要困惑。毕竟，池清现的反应，着实是太大了些。

“池清，和白沫澄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出于好奇，苏傲凝不理会池清充满怒意的双眸，也不再纠缠于刚才的话题，而是充满打量的问道。她早就发现，池清和白沫澄的相处模式看上去太奇怪，根本和母女这个词扯不上半点关系。

如果说，池清是因为白军而疏远白沫澄，倒也情有可原，可她对白沫澄的关心根本不像是装出来的。苏傲凝记得，池清以前分明很讨厌这个孩子，可是，为什么这短短的半年中，她们的关系会产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和她的事，与无关。只需要知道，她是的，不允许任何伤害她。如果组织执意要让她去派送这次的货物，会...”

“怎么？想背叛组织？”

“有何不可？”听到苏傲凝的问题，池清不答反问。纵然她知道，有些事做起来可能会付出很多代价。但事关白沫澄的安危，若是将她逼到尽头，池清也不会再顾忌那份所谓的情义。

“池清，有些时候，还真是天真到可爱。”

“苏傲凝，注意的措辞。”

被用可爱来形容，池清本就阴郁的脸色更加难看，她伸手抚摸着腰间的枪，用眼神和动作警告苏傲凝，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看到她的动作，苏傲凝并不害怕，反而笑着走到她身边，把她放枪上的手拿到面前，轻轻的吻了一下。

“小清清，别用这种要吃的眼神来看，好不好？而且...也不是要和为敌，只是想提醒，一个，永远都做不成什么大事，只有把零散的能量聚集到一起，才会获得最后的成功。”

“知道，自从白沫澄上次别墅里被那些打了之后，对Boss一直存有不满。希望记住，救的是姐，让获得重生的也是她。她是组织的Boss，把带到第一队队长的位置。但她现已经不了，她退任前，把Boss的位置给了别，而不是。”

“不知道对苏傲燃的做法抱有怎样的态度，但有一点，相信会明白。她做任何事，都有她的理由，也绝对是为了好。如果还想杀白军报仇，就不要妄想脱离组织，那对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说该怎么做？无论如何，不会让白沫澄去出这批货。”听过苏傲凝的劝说，池清的情绪显然稳定了许多。她拿出抽屉里的烟点燃，才刚刚凑到嘴边，却又被她掐灭烟灰缸里。她清楚，白沫澄不喜欢自己抽烟。即便那不身边，也要努力戒掉。

“小清清，发现没了沫澄小朋友，连脑袋都跟着变笨了。个当妈的，女儿去外国读书，去看一看很正常吧？说起来，也很久没看到她的真了吧？”苏傲凝拿出池清藏抱枕下面那些属于白沫澄的照片，笑着问道。

“别乱动的东西。”隐私被发现，池清只觉得无比尴尬。看着苏傲凝脸上揶揄的笑容，她强行保持着镇定，把对方手里的照片抢回来。然后便转过身不再看她，只留给后者两只通红的小耳朵。

“呢，已经订了两张飞去德国的机票。虽然不知道把她送去德国是为了什么，但是啊，觉得，要保护好宠物，只有放身边圈养才是最好的办法。票放这里，至于去不去，还要看的决定。不过，作为她的后妈，还是会好好保护她的。”苏傲凝说着，特意咬重了保护两个字。看到她放桌上的机票，池清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又很快转变为坚定。

“啊，还有一件事没说。小清清，下次记得把照片藏难找一点的地方。这里，实是很容易被找到诶。”苏傲凝说着，往池清通红的耳垂上吹了口气，便哼着小曲晃晃悠悠的走出别墅。看她那副得瑟的模样，池清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中的机票。继而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赶紧把机票重新碾平，小心翼翼的放到桌上。

这一次，就让为做些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