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池清回到楼上,但她的目地并不是自己的房间,而是属于白沫澄的屋子。毫不犹豫,甚至连门都不敲的直接进入,池清很快就看到了那个坐在沙发上的身影。此时此刻,白沫澄正安静的坐在那里,吃着自己给她的饭菜。眼见那满满的一小碗饭只剩下一半,池清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还要吗?”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其他人也许不明白池清的意思,可身为最了解她的白沫澄,却是知道她在问自己还要不要添些饭。虽然她很想吃池清为自己亲手盛的饭,但她的胃却是不允许她吃更多了。

“足够了,谢谢。”白沫澄有礼貌的回道,低下头继续她的吃饭大业。即便白沫澄没上过一天学,池清也没有像正常的父母那样教她一些该有的规矩。然而,白沫澄的教养却是一点都不差。

她待人有礼,说话也从不会大喊大叫。遇到什么奇怪,或是意想不到的事,也淡定的好似没事人一样。她用两根筷子挑着碗里的米饭,吃一口菜,就会送两口饭进嘴里。

黑色的长发被她用手撩起夹在耳边,粉嫩的两片唇瓣以极慢的速度开合着,没有一点吞咽咀嚼的声音传出来,就连碗筷碰撞的声音也听不到一丝一毫。白沫澄就是这样一个安静娴雅的人,她时而云淡飘渺,足以让任何人忽视她的存在。时而又像太阳,带来霞光万丈。

待到饭菜见底,白沫澄用纸巾擦了擦嘴,拿起碗筷准备去刷碗,这时,池清却出声阻止了她。“放在那里就可以,稍后会有人收拾。”池清低声说着,随意就决定了白沫澄的去向与活动。

听过她的话,白沫澄坐回到位置上,直挺挺的立在那里。她的脊背犹如站军姿一样挺得笔直,看上去严肃又紧张。和另一边随意且放松的池清完全是两个极端。

“你似乎很喜欢我那两只宠物。”在房间安静了许久之后,池清开口打破了沉寂。在以前,她总觉得和白沫澄相处是一件很累的事。这个孩子没有其他孝的天真与活泼,就只有无穷无尽的安静与沉默。

她不爱说话,哪怕受了伤或是哪里痛而已不会吭一声。这样隐忍无趣的白沫澄让池清觉得熟悉,因为,那时的白沫澄,像极了当年刚从白军那里逃出来的自己。

如今,整整五年不见,池清发现到自己的改变,而白沫澄也有很多变化。她的话比以前多了一些,也敢于直视自己,违抗自己。虽然和她相处的时候还是会不自在,却完全没了曾经的厌恶感。

看她安静的坐在一边,目不斜视的望向前方。池清忽然觉得,这样的白沫澄真的很好笑。难道,盯着一个没有开机的空电视比看自己这样一个活人要有趣?

“嗯,她们很可爱。”白沫澄的回答依旧迟钝缓慢,内容也保持着话题终结者的一惯模式。见她本是向着前方的头微侧过去,池清瞥见,对方白皙的耳朵隐隐有些发红。这样的发现,让池清觉得不可思议。

在她的印象中,白沫澄的性子就和她的外表一样淡然。自懂事开始,她从不会因为任何事而发脾气,哪怕再痛苦的伤,也不曾听过她痛喊出声。她总是那么克制隐忍,就算自己拼命的欺负她,伤害她,对她说些伤人的话,她也不会愤怒发火。

她是自己的女儿,可她们的关系却和其他母女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按理来说,白沫澄应该怪自己,恨自己。可是,她除了不与自己说话之外,从不会违抗自己的任何命令。甚至,她看自己的眼神,不带丁点恨意。

池清相信,白沫澄绝不是圣母。在她很小的时候,自己就曾经要她亲手处理掉一个叛徒。那时,14岁的白沫澄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亲手结束了一条人命。在那个时候,池清就知道,白沫澄绝不是什么胆小懦弱的人。可是,每每在自己面前,她又是那么的软弱。

池清很想知道,白沫澄是真的对自己如此宽容,还是为了报复自己而演出了一场长达17年的戏。相比起二者,池清无疑更喜欢第一个答案。因为,她希望自己在白沫澄的心里是与众不同的。纵然,她是个很不负责任,甚至是很差劲的母亲。

“大姐,沫澄,我可以进来吗?”就在池清再次陷入臆想的时候,房门口传来陆蔚来略显沙哑的声音。池清说了声请进,对方便推门走了进来。才十多分钟不见,陆蔚来却是比刚才憔悴了许多。

望着她红肿通红的眼睛,白沫澄歪了歪头,疑惑的看向池清。却不知道,她这个无意识的小动作,在他人眼里却是极其可爱。“蔚来,她怎么样?”收回落在白沫澄身上的视线,池清低声问道。她没说明那个她是谁,但陆蔚来明白,池清是在问曾以恨的情况。

“她可能自己去医院了,大姐,我来给沫澄打针,她的情况还没有稳定下来,需要再次输液。”陆蔚来淡淡的回道,一向都极其关心曾以恨的她,却是前所未有的冷漠和淡定。

很显然,陆蔚来并不想说关于曾以恨的事,见她主动转移话题,池清识趣的不再追问,而是沉默不语的看着陆蔚来替白沫澄打针。白沫澄的伤多数是外伤,那些伤口在今天下午上了药,并不需要再次更换。至于她的高烧不退,就只能靠打针来解决。

见对方将手攥紧,白皙的拳头上印出一条条青灰色的筋脉。紧接着,陆蔚来将那根尖细的针扎入白沫澄体内,池清竟也跟着手背一疼。为了避免让两个人看到,她将身子扭转到一边,偷偷把放在衣服兜里的手拿出来,这才发现,那上面并没有任何明显的伤痕。

看完之后,池清不动声色的将身子摆正,瞄了眼正在听陆蔚来说注意事项的白沫澄。发现这两人并没有注意自己刚才的反常举动,她才恢复到之前轻松的坐姿和模样,转而去看白沫澄的脸。

虽然不是初次看到,可每一次看,池清都会觉得白沫澄的侧脸很好看。这人的五官大多数遗传于自己,不论是那双纯粹的黑眸,还是她小巧挺立的鼻子,都和自己仿若同模雕刻出来的一样。

见她抿着那两片单薄的唇瓣,时不时的点头去回应陆蔚来。越看,池清就越觉得白沫澄很有趣。现在的她好似听老师讲话的小学生,乖巧的让人想去拍拍她的头。不过,想归想,池清自然不会亲自去做。毕竟,那样亲密的举动,并不适合她和白沫澄。

和下午一样,陆蔚来交待好吊瓶的更换时间便离了屋子。池清将她的吊瓶拿起来,带着她躺上床。白沫澄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却好了不少。池清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揉着有些发酸的眼睛,在心里叹出一口气。

自从白沫澄在五年前逃跑之后,池清便放下了手上的一切任务和工作,开始了寻找白沫澄的计划。她先是把加海市搜了个底朝天,又开始把范围扩展到周围的几个城市中。五年来,池清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寻找白沫澄,却一直得不到她的消息。

然而,就在几个月前,忽然有一封匿名的邮件跑进她的邮箱里。那是一封需要破解密码的信件,在破译之后,池清发现,那其实白氏企业旗下的一些营业设施和分公司的照片。在数百张照片中,池清看到了那个让她找了整整五年的人。

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侧影,池清也能看出,照片里的人,就是白沫澄!

过了这么久,白沫澄已经从曾经的女孩蜕变成女人。她不再穿那些简单的牛仔裤和白色衬衣,而是换上了充满成熟气息的长裙或职业装。看着照片里那个人的一举一动,看着她在短短几年来帮白军做出的业绩,以及她辅助白军贩卖人体器官的证据。

那一刻,池清的心冷了,嘴角却是隐隐带着笑容。其实,早在白沫澄逃跑的那刻,池清就想到对方也许会去白军那里。然而,凭着侥幸的心理还有对白沫澄的信任,池清只是简单调查了白军最近的动向,并没有深入调查。

一来,以她当时的实力,根本无法和白军对抗。其次,池清不相信,白沫澄会背叛自己,投靠白军。可是,当铁铮铮的事实摆在眼前,池清终于又一次感受到了失望与无力。

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一个亲人,还是因为她的不好,选择离开她,转而投靠那个造成所有悲剧的人身边。这已经不是一次单纯的离开,或是孩子任性的离家出走。从白沫澄选择帮助白军的那刻,她对自己,就是背叛。

回忆到这里被迫中断,池清看着抓住自己袖子的那只手,扭头看向白沫澄。

“你累了就去休息吧,我自己可以的。”白沫澄会这么说,着实有些出乎池清的意外。毕竟,以对方的性格,能够主动向自己说话,就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更何况,这话语里还带着满满的关心。

不过,白沫澄话是这么说,但她抓着自己的手却是没有一点力气。看着因为打了镇定剂和安眠药而昏昏欲睡的她,池清犹豫片刻,某个惊人想法在她脑中闪过。她不动声色的站起身,视线扫过白沫澄迷离的双眼还有那张富足有余的大床。最终,吐出一句让对方意想不到的话。

“为了监视你,我今晚留在这里。你睡觉最好老实些,不要碰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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