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
沈梅君呆呆地看着傅望舒的背影,完全不敢相信,也无法做出反应。
随后而来的骆青意发出一声尖叫,尖叫声把骆太太和骆展鹏喊来。
骆展鹏急奔出去请大夫,骆太太颤抖着按谢氏冒血的胸膛。
傅望舒一直呆呆站着,双眸茫然无神,但没有一个去注意他。
大夫来了又走了,说没有生命危险,谢氏胸膛的血止住了,晕迷着没有苏醒过来。
茫然失措的混乱过去,骆展鹏年纪最小,却最先镇定了下来。
他轻招了招手,示意骆太太和骆青意跟着他离开,留了空间给傅望舒和沈梅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少爷怎么会要杀沈伯母?”骆青意百思不得其解。
其中也许有什么误会,骆展鹏微蹙眉,他讨厌傅望舒,却不相信傅望舒会是穷凶极恶又那么沉不住气的。
不管有没有误会,傅望舒对谢氏拔刀相向,他和沈梅君是不可能一起了。骆太太看了一眼儿子,心中忧喜参半。
这些日子看儿子对沈梅君执念已明朗,而沈梅君温婉慧秀,着实可疼,骆太太心中有时也不自觉地希望儿子心愿得偿,有时想着沈梅君已失`身傅望舒,非清白之身,又如梗喉极不舒服。
骆家一家走后,房间沉寂一片,沈梅君和傅望舒谁也没开口说话。
沈梅君呆看着晕迷着的谢氏,心头空落落的,没有疼痛,也流不出泪,虽然她很想哭得天昏地暗。
傅望舒往日最冷静敏睿的,下午发生的事他却根本说不清。
谢氏斥他自私,要他放手给沈梅君嫁给阎石开,他愤怒不已,胸闷气促里竭力喊出一句”不行,以后少动这种心思”,随后想解释,告诉谢氏自己会马上和沈梅君成亲,以正室之礼迎娶,脑袋却突如其来的一阵昏黑,等他再睁开眼有意识时,谢氏胸膛涌着鲜血,而他手里则握着一把滴血的匕首。
骆家母子三不明白傅望舒为何要伤谢氏,傅望舒心中的想法却是,谢氏以死相威胁逼他放手。
这不过是一个误会,等谢氏醒来,自己和她解释清楚,马上以正室之礼迎娶沈梅君便可。
傅望舒这样想着,瞬间心头阴霾尽散。
沈梅君不问事情的经过,他便不说,横竖谢氏醒过来后,自己向谢氏解释清楚一切便行了。
这天沈梅君没回傅府,至夜里,谢氏仍是晕迷中,沈梅君一直谢氏的床前守着,傅望舒一言不发陪着她。
傅府里事务不少,沈梅君不,下抓寻不到当家的乱糟糟的,傅太太有些得意,寻思沈梅君才理了几天家,便这样惫懒,需得到傅老太太面前说沈梅君坏话,梳拾齐整了才要出门,窗户嘎吱一声被从外面打开。
有了上次的意外,傅太太这回没紧张。
跳窗而入的,果是傅望超。
“好好的大门不走,总是当梁上君子,什么德行!”傅太太嘴上薄责,心中却是满心欢喜,问道:“府里事务那么多,沈梅君却出去没回来,是不是与有关?”
傅望超微笑着点头,跳坐到梳妆台一角,道:“娘学聪明啦。”
“少贫嘴。”傅太太走到门边拉开门看了看,关上房门上闩,小声道:“上回阎家傻子的事,安排的不周到,不仅没得逞,还累的舅父垮了,这回不会再出差错吧?”
“吃一堑长一智,这回不可能再出差错了。”傅望超阴森森一笑,道:“大哥刺伤沈梅君的娘,他和沈梅君不可能一起了。”
“大少爷怎么可能刺伤沈梅君的娘,真是胡扯。”傅太太摇头:“又是搞的鬼吧?这么做比阎傻子那事还不妥当。”
“谁说的,妥当不过了。”傅望超冷笑。
他一直躲暗处寻找机会,真给他找到机会了,傅望舒从盛州回京竟然带着林昭,他当即花银子雇了几个到骆展鹏的画廊说些风言风语给谢氏听到,使谢氏对傅望舒心生不满。
谢氏曾想把沈梅君许给阎石开的心事,傅望超从阎老太太的举动言行里看出来了。
这一次,他不再假手于,而是亲自动手。
谢氏和傅望舒争执时,他就躲屋顶,傅望舒的突然剧咳不能及时辩白,是他揭开一块瓦弹了咳粉末至傅望舒口鼻,傅望舒和谢氏争执到最激烈处时,他朝屋里弹出了迷魂粉,又飞快地下了屋顶,从堂屋后窗跳进屋里,谢氏和傅望舒神智不宁的那一刻,用骆展鹏放置几案下的匕首刺伤谢氏,然后把匕首塞进傅望舒手里,跟着跳后窗从容离开。
那让瞬息间失智迷神的迷魂粉,可是他花了重金才买到的。
这种粉的效力只有刹那工夫,既让失魂,却又因时间太短而无法发觉。
这一次设局如此天衣无缝,他不信傅望舒和沈梅君还能洞察玄机。
傅望舒解释不清,谢氏那时又没知觉肯定认为是傅望舒扎的自己,傅望舒这黑锅背定了。
这一回他连收买医馆大夫都没有,谢氏不管生死,沈梅君都不可能嫁给伤害自己母亲的仇了。
没有沈梅君,他娘就会是傅家的当家太太。
他再动动手脚,傅氏就会落进他手里。
若不是怕惹上麻烦,他更想给傅望舒下药毒杀他一劳永逸的。
“真的不会像上回那样曝露?”傅太太忧心忡忡问道。
“不会,娘放心好了。”傅望超懒懒道:“娘,沈梅君走了,老太太和老太爷只能让来管家,要装着不肯的样子刁难他们一下,至少不能给他们以后随便想捋就捋,一点也不尊重这个太太。”
“如果推三推四的,会不会惹恼老太爷和老太太?”傅太太有些胆气不足。
“惹恼了又怎么样?这十几年来一直顺着老太太,老太太何曾力保?”傅望超灿烂的桃花面变了颜色,凶狠恶毒,“这一回重新执掌庶务,要和以前不一样,狠着来立威。”
“能立什么威?外面赚钱的是大少爷,里面爹又不宠,若不是仗着老太太疼捎带着支持,哪站得住脚?”傅太太叹气。
傅望超沉沉笑了,道:“娘,可以先拿的娇红馆开刀立威,把娇红馆里的美全部遣走,份例外的下一个也不要留。”
“啊?”傅太太奇怪地瞪圆眼,上上下下打量傅望超,“小四,舍得那些美?”
“不舍得也没办法。”傅望超摊手,“娘,给找了一个比傅氏商号背景更强大的儿媳,那些美得处理掉。”
“要娶杜碧萱?”傅太太惊叫,伸手摸脸颊,过去许多日了,被杜碧萱命扇过的脸还痛着。
“不,杜碧萱算啥,除了一个官家千金小姐的身份,什么都不是,要娶的是……”傅望超得意地扬眉笑。
他要娶的是——林昭。
一个才貌双全手腕强硬,家底丰厚万里挑一的女。
林昭作为女子能挑起一个家族的重担,固然是因为林家无子,最重要的原因却是她极能干。
因为太能干,一般男进不了林昭的眼,而有能力的男,很多又拘泥于世俗的偏见,不想娶一个不安于室像男一样外行走的女。
傅望超看中林家丰厚的家底,看中林昭的能力,看中林昭的美貌,虽然林昭大了他五岁有些美中不足,他还是毫不犹豫出手了。
对女方面,傅望超从来都是手到擒来,对林昭,他不过是多花些许心思,林昭眼下已是春`情荡`漾芳心暗许。
那么精明能干的女都落进他用柔情蜜意织就的网里,为何沈梅君就油盐不进水火不侵呢?
傅望超越想越恨,决定娶林昭夺得傅氏商号的当家权后,再暗里阴沈梅君一局,把沈梅君弄到床上玩一玩。
傅望超母子密谋着,画廊后院厢房里,孤灯如豆,暗影里沈梅君苍白的脸更加憔悴不堪,纤弱的身体更加消瘦,随时会倒下一般。
傅望舒看得心疼难忍,伸张开手臂把沈梅君轻轻搂进怀里。
温暖坚实的胸膛,熟悉的清新气息,沈梅君空茫的脑袋聚焦起一丝清明。
视线里看到傅望舒的右手时,沈梅君瞳仁遽然收缩。
傅望舒洁净修长的手指上染着点点沉暗的红色,那是血迹,她娘谢氏胸膛涌出来的血。
“梅君,娘不是伤的。”注意到她看自己染血的手指,傅望舒急忙解释。
沈梅君眼睛刺痛,傅望舒开口前,她已看出谢氏不是傅望舒扎伤的。
若是傅望舒拿着匕首扎进谢氏胸膛,他的手定不是只有几点血迹。
娘,为什么要这样?沈梅君心中无力地想,胸腔胀满疼痛、愤怒、悲哀和绝望。
强压下痛苦,沈梅君问道:“听到对娘大声吼叫,因为什么事?”
“娘让不要那么自私,放手给嫁给阎傻子。”即便知谢氏是因有所误会,傅望舒还是难抑愤怒,“咱们都这样子了,娘还动不动就起异心,真怕就算咱们成亲了,一有什么磨擦矛盾,她就想让离开另嫁。”
“娘也是为好。”沈梅君无力地为谢氏分辩。
“离开就是为好?就这么不值得托付终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