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部落的人
力气已经用尽，百耳无法再靠兽刺划破虫怪的肚子,只能吃力地往虫嘴那方爬去。就这时,虫怪的身体翻动了一下,他一惊,只道吾命休矣。不想过了一会儿,就感觉到头顶传来皮肉撕裂的声音,还夹着闷闷的呼喊声。
原来是有来救他了。百耳松口气,尽力往旁边挪动了一下,以免被误伤,然后便躺那里懒得再动。
没用多久,一缕亮光透进了黑乎乎的空间里,然后很快变成了明亮的一片。
“百耳！百耳……”焦急的喊声很熟悉,有诺,有允，还有其他。
都过来了，反应不慢。百耳迷迷糊糊地想，然后感觉到自己被拖了出去，脸被粗鲁地抹擦了几遍，原来粘糊眼鼻唇上的液体去掉，清新的空气灌进肺里，他大大地吐出一口气，睁开了眼。
最先入目的是诺焦急的眼，虽然他还是兽形，但仍能看出杂毛狼平时沉静的眼里隐隐有些发红，以及随后不加掩饰的狂喜。
原来诺的情绪也会这么外露。百耳暗忖，嘴里却虚弱地吐出一句：“刚刚是谁给擦的脸，想刮掉一层皮吗？”
见他醒来，还能开口说话，围着他的兽们欢呼出声，不过他的问题还是被有心听进了耳中。
“……百耳，是……、不是有意的。”磕磕巴巴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百耳顺声看过去，发现大灰熊夏正涨红着脸满眼内疚地看着他，心道原来是熊瞎子，难怪力气那么大。
“行了，没怪。要没，还喘不过气呢。”身后伸过一只手不怕脏地将他扶起来，百耳也没回头看是谁，对夏笑道。心知他们是心急了，才会没轻没重，不枉自己跑上这一趟。而这些兽很多时候是分辨不出什么时候是真话，什么时候是玩笑，自己可别把给吓坏了。
夏挠了挠头，嘿嘿地笑了起来，“幸好没事。”
站起身，百耳才发现他们周围也烧起了火堆，难怪这一群敢大咧咧地围这里陪他说闲话呢。脚仍然有些软，不得不靠着身后的，回头一看，却是允。目光慢慢扫过仍欢喜地看着他的兽们，发现洞里的全，一个也没有少。他终于放下心来。
原来诺他们用火攻击青虫怪的时候，另外一组把那些散落外的落单和受伤兽救回来之后，也跑了过来帮忙。青虫怪活着时没野兽敢接近，但它死后，就不保证了，因此由几个去打开它的肚子救出百耳，其他一边警戒，一边周围燃起了火堆。
百耳这时除了脸外，浑身上下都是腥臭的粘液，着实难受，因此迫切希望能尽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回去洗个澡。正想说话，突然想起一事。
“里面还有一个兽。”
挖出他之后，兽们就停止了继续撕开虫尸，此时听他这样一说，都吃了一惊，忙继续去掏虫的肚子。
“是东。”惊呼出声的是角。
其他兽听到这个名字，都愣了一下，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百耳看眼里，只是此时太过疲累，也懒得再去挖原主的记忆，直接问：“东是谁？”为什么大家反应那么奇怪。
众对他的孤陋寡闻已见怪不怪，诺回答他：“东是族长的儿子，很有可能是下一任族长。他死了，不大好……”
难怪了。百耳暗忖。
“那侬要伤心了。”角突然冒出一句，顿时遭来不少白眼。
“还想着他哪！”果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没好气地说。“为了他被百耳……咳……他是怎么对的？那不是个好亚兽，赶紧忘了吧。”
“没想他，只是……”角被说得不好意思了，想要辩解，却又嘴笨地说不出来。
“一个亚兽而已，看像什么样子！”百耳实不耐烦这种时候听他们扯这些，伸手拍了拍角的肩，半骂半安慰：“等咱们新部落建好后，们去南边给找一个比那侬好看十倍百倍的亚兽。”
“十倍百倍是多少？”角很明显把重点给搞错了。
“啧！”百耳怎么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滞了一下，才说：“反正记着比他好看就对了。”
“好，咱们要快点把部落建起来。”角精神一振，对百耳那是无比地信服，觉得只要他开了口，就一定能做到，因此心里已经开始幻想起自己未来的伴侣模样了。
“怎么样，们还打算留这儿？”百耳难受地抬了抬手，嫌弃地将垂落胸前的湿漉漉粘乎乎的头发甩到了后面，恨不得眼前就有个水塘好让他跳进去。
“部落毁了。死了很多，也走散了好些，现只剩下他们……”漠神色黯然地说，停顿了下，才乞求地看向百耳：“百耳，让他们跟们回山洞吧。”
百耳看向不远处那些同样站火堆内面的兽和亚兽，大概数了下，不过四五十。想原来的部落有三四百，现却只剩下这么一点，他的心里也不由有些恻然。
“他们如果愿意的话。”他叹口气。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能说不吗？
“去叫他们过来。”漠登时高兴起来，就想往外跑。
“拿着火把！”百耳叫住他，对于这个莽莽撞撞的徒弟有点头痛。
等漠离开，百耳伸手解开了身上湿得不像样子的白毛披风，虽然不舍，却也只能扔掉。好乔央的手艺还不错，兽皮衣裤贴身穿着，不至于冷到哪里去。呼出口气，他盘膝坐下，抓紧时间恢复力气，不然等会儿赶路都困难。
不知漠是怎么说的，没过多一会儿，那边的就动了。亚兽内，兽外举着火把，簇拥着走了过来。等他们走到这边，将火堆又往外扩了一圈。
百耳随意地扫了眼，发现图和萨都里面，族长也，还有族巫，不免有一种造化弄的感觉。而那些亚兽……三朵花竟然一个都不少，虽然看上去有些狼狈，但总的来说保护得还是不错的。那些亚兽似乎都有些怕他，也许是嫌他，都离得远远的，目光躲闪，厌恶中带着恐惧。
“哥！大哥……”那侬和他阿帕的哭喊声混乱的安静中陡然响起，凄厉而悲伤。
族长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眼睛扫过浑身粘湿的百耳，再看向同样湿透却再也不会睁开眼的儿子，目光黯淡下来。
“还耽搁什么，走吧！”百耳力气稍复，站起身，淡淡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果当初族长早点把部落的安危放首位，又怎么会害死自己的儿子？
“是！百耳，是这个妖怪害了大哥……”不知是不是被他的声音刺激到，那侬突然看向他，破口大骂。看来他被邪灵附体的说法，族长并没瞒着自己的家。
百耳见过不少丧失亲的，发疯的有，哭闹不休的有，牵怒于他的自然也不少。对于这种场面他早见怪不怪了，压根懒得理会，只是看向一力主张来救的漠。
“走吧，再耽搁下去，天就要黑了。”漠也失去了几个好友，心里正难过，哪里会去管那侬难不难过。“百耳，安排吧。”
安排，他们能听吗？百耳心道，脸上神色却不变，打定主意如果这些闹起来，自己就真的甩手走了。差点为他们死一次不够，难道还要来第二次？
“好。野兽怕火，只要……”他开口刚想说出自己的打算，就感觉到风声响起，有扑了过来。他下意识地闪了一下，却因为失了平时的灵活，还是被抓住了身上的兽皮。
“为什么不是死！百耳，为什么都进了那虫兽的肚子，却没死？是害死大哥的，这个不祥的亚兽……这个妖怪……”那侬一边哭喊，一边疯了般扯着百耳撕打。
其他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惊呆了，谁也没想到该做些什么。百耳本来就不舒服，被这样一闹，心里火腾地一下升了起来，抬起脚，将早失了平时优雅形象的那侬一脚给踹了出去，倒将呆住的兽们给踹醒了。打女的不是男，但是踹一只烦的亚兽他却没什么心理负担。
“百耳，干什么？”图最先反应过来，抢过去扶起那侬，看向百耳的眼愤怒得要喷出火来。
他这一吼，山洞的兽们终于缓过神，纷纷站到了百耳的面前，替他抵挡了对面的敌意和愤怒。相较于兽，百耳个子自然要矮一些，因此眼里除了兽们熟悉的背以外，什么也看不到。他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看好的，下次再来招惹，就不是一脚这么简单了！”于是他不得不看向灰蓝的天空，作出一副冷傲高贵的样子，漫不经心地说。以前倒也罢了，被欺负要怪自己没能力，现还有想欺他，可没那么容易。
不知是不是被那一脚给踹得看清了现实，那侬并没有再继续骂百耳，只是扑图的胸前哭得快要断气。喜欢他的兽们都不由心疼地站了过去，一副要为他讨回公道的样子。
百耳看不到，只是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开始担心把这些兽和亚兽带回山洞，不知会不会又是一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