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姐姐来了
门铃响。
楚幼姬跑去开门，“清夏姐姐！”
宫清夏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算做回应。
在玄关换了拖鞋，宫清夏抬首，被楚幼姬亮晶晶的眸子里洒出来的笑意溅了一脸，好似被阳光刺到眼，瞬即低眉，从包里拿出一个红色药盒递给楚幼姬，“这个给你。”
楚幼姬接在手里看了看，是一种中药软膏，百年药方，珍石生肌，用来除去皮肤上外伤疤痕的，不由甜甜地笑，“谢谢清夏姐姐。”
林夫人走上前招呼，“清夏来了？”
宫清夏唇角浮出浅浅的笑意，“林教授好。”
阿春闻声从厨房出来，惊呼，“我的天！宫总裁真人比照片上漂亮多了！”
林夫人介绍，“家里的保姆，阿春。”
宫清夏朝阿春微微点了点头。
阿春咧嘴笑，“宫总裁先坐着，我再烧三道菜，就可以吃饭了。”说完走回厨房去了。
林夫人也道，“别站在玄关，快进来。”
楚幼姬干脆挽起宫清夏手，拉她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林夫人猜测她们大约要谈曦楚的事，并不参与，独自在一旁坐着看报纸。
宫清夏举目打量着复式公寓。
楚幼姬看在眼里，笑道，“我家没有姐姐家宽敞。”宫宅那座壮观的临湖别墅华丽似欧洲皇宫。
宫清夏唇角勾出好看的弧度，“可是你才是真正的有钱人。”她是不是该妒忌一下面前这个孝才好？
可是在见到姐姐之前，那些所谓的财富放在盒子里，不曾在我心里占据一角位置，也未能给我带来任何快乐……对我来说，姐姐才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存在……
楚幼姬看着宫清夏笑，剪水双眸闪动着清澈纯净的光芒。
面前瓷娃娃的内心独白由目光传出，仿如一滴雨跌入心湖，漾起几层波圈，宫清夏白皙的面庞上泛出平日少见的浅红色泽，轻轻咳嗽一声，“上次听林教授说你毛笔字写的不错？”
“嗯，比同龄人写的稍微好些。”
“没有谦虚？”
“……不如我领姐姐到书房看看？”
“好，”宫清夏站起身，“带路。”
楚幼姬神情雀跃，“我的书房在楼上”，说着似小喜鹊一般走向楼梯，期间不忘回头对宫清夏招手，“姐姐随我来。”
活泼可爱的回眸一笑令宫清夏有刹那失神，“……好。”
走进楚幼姬的书房，宫清夏有严重穿越的感觉——这真的不是历史上哪个朝代翰林学士的书房？清一色古典韵味的红木家具，书架上放的是线装古籍，陈列架上摆放着精美的瓷器和古色古香的青铜器，长条书案后立着由八扇裙版组成的水墨山水屏风……最显眼的还是长长一座半人高的笔架，挂着楂笔、提斗、条幅、大楷等大小尺寸不一的毛笔，最大的一只目测有几十斤重……
楚幼姬翻着书案上的手写书贴，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右臂受伤，这两天没怎么练字，这些都是前几天写的。”
“……喔，”宫清夏回过神，伸手取过一张书贴，闪清眸观看，但见点画秀美，行气流畅，有如清风出袖，明月入怀，既悦目且悦心，宫清夏看着看着目光鬼使神差地由书贴缓缓转向楚幼姬秀美的小脸，默默凝视，似在琢磨到底瓷娃娃的字和脸哪个更好看些，半晌轻启丹唇，“真的没请人代笔？”
楚幼姬听了抬起两排长睫，一揪小嘴微微嘟起，“……没有啊，这的确是我自己写的。”满心期待姐姐的表扬，没想到等到的却是一句质疑……
瓷娃娃目光中的委屈映入宫清夏的眸心，令她莫名开心，但面上却不露声色，风轻云淡地道，“如果真的是你自己写的，还说的过去。”说着放下书贴。
字里行间明显还不信任人家嘛……
楚幼姬噘起小嘴，“我可以用左手现场写给姐姐看。”赌气用左手从笔架上取下一只小楷，在砚台蘸了墨，铺开一张宣纸，写下“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十四字行书，婉若游龙，华茂春松。
宫清夏站在旁边一手抱臂一手抚着下巴，偏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等到瓷娃娃写完抬起双睫看她，她维持肢体动作不变，吸了吸鼻子，好似鼻子不透气，又清了清嗓子，好似喉咙被堵住，其实只为挥发一种饱满的快要逸出来的情绪，不至令自己失态，之后淡淡地道，“呃，没有右手写的好看。”就是不表扬小瓷娃娃。
楚幼姬粉嫩的小脸鼓的似包子，“……”但是等到回味过来，小脸不由恢复平时的弧度，弯着眼睛笑了——姐姐说她左手没有右手写的好看，不就代表着认同了之前的书贴吗？
其实她也就是在宫清夏面前渴望得到认同，别人怎么看她，她都不在乎。
“……”宫清夏发现自己对楚幼姬的笑容越来越没抵抗力，还好她一向善于掩饰内心感情，依然能够做到语气和表情都波澜不惊，“右臂的伤怎么样了？”找话题打断瓷娃娃的笑。
“嗯，已经结痂了。”
“疼不疼？”
“不吃力的话不会疼。”
正说着，林夫人的呼唤从楼下传来，“清夏！幼幼！吃饭了！”
楚幼姬对宫清夏笑，“姐姐，我们去吃饭。”说完放下毛笔，拿脚便走。
“等一下。”
楚幼姬只觉左手手背一凉好似浸入秋水之中，低头一看宫清夏白皙的纤手握住了她的手。
“姐姐？”
宫清夏并不回应，转身在书案上的青瓷卷缸中翻找，找出一张41X28(cm)的小品，展开端详片刻，“就这幅好了。”
是拿回去给宫伯伯吗？
楚幼姬眨巴着眼睛想。
她还记得之前宫伯伯开玩笑说要把她的“墨宝”裱起来挂在客厅里。
“你们俩可下来了，菜都要凉了。”
林夫人站在楼下餐桌旁，看到两人并肩走下楼梯，笑着嗔怪。
注意到宫清夏手中的卷轴，“怎么，这还真拿回去给你爸裱起来？”
宫清夏浅笑不语。
林夫人并不追问，只慈祥地道，“快过来坐下。”
众人坐定，林夫人道，“我们家向来保姆一起上桌吃饭，宫小姐不要介意啊。”
宫清夏尚未开口，楚幼姬抢着道，“清夏姐姐才不会介意”，宫清夏淡淡笑了笑，没说什么。
“姐姐，尝尝阿姨做的龙井虾仁。”
“还有这道，清蒸鳊鱼。”
“这是你爱吃的桂花藕片。”
…………
楚幼姬小嘴巴啦巴啦说着，不停往宫清夏碗里夹菜。
林夫人抗议，“不得了了！这眼里分明只有姐姐没有奶奶了！”
“可不是！”阿春笑，“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楚幼姬忙向奶奶和阿姨碗里各夹一道菜赔罪，这才将两位长辈的“不满”“安抚”下去。
“宫总。”
宫清夏吃完饭出了公寓，三秘立即迎上来。她是和宫清夏一起来的，一直在楼下等。
“走，”宫清夏言简意赅，“去离这最近的书画装裱社。”
三秘一头雾水，“最近的？”后面几个字没听清楚，是以重复不来。
宫清夏坐进驾驶位，“限你三分钟内找到最近的书画装裱社的地址。”
“……是，是！宫总！”
三秘意识到事情紧急坐进副驾驶位，立即打开手机地图紧急搜索。
宫清夏也没闲着，打电话给达秦董事长，“秦老？……对，是我……之前有跟秦老预约……不知秦老现在方不方便……不，不是为了谈那个项目……好、好，九点，见面谈。”
三秘已经按要求找到装裱社地址，宫清夏按着地址打开导航地图选了最近的路线，发动了车子。
十五分钟后，装裱社。
“这位客人，对不起，我们的工作人员要下班了。”
“我有急用，请勿必帮我做好这幅字，费用加倍。”
“……好吧。”
宫清夏递上由楚幼姬书房取来的软片，“机器装裱，托一层宣纸，装上天杆地轴，越快越好。”一天前还什么都不懂，今天现学现卖，眼看古丽婕拿不下秦大少，她不得不另僻新径。
“好的，请稍等。”
三十分钟后，秦宅。
秦老先生笑呵呵地将宫清夏和她身后拿着卷轴的三秘迎进屋内。
三人坐定，秦老先生眼上眼下打量着宫清夏，之后感慨道，“小宫粉长大喽。”
宫清夏意外，“秦老以前见过我？”
“见过，怎么会没见过，”秦老先生目光悠远，似在回忆，“那还是二十年前……今晚不说这些，”视线回到宫清夏身上，“你找我不谈项目要谈什么？”
“晚辈久闻秦老是书法鉴定行家，”宫清夏说着示意三秘展开卷轴，“是以今晚想请秦老看看这幅字。”
“喔？”秦老先生极有兴致地将目光转移到三秘双手横向展开的小品上，不看则已，一看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哪位当代大家的墨宝？！”
宫清夏一脸叹服之色，“秦老先生好眼力，一眼看出这是当代作品。”
秦老先生却无心回应奉承之语，目光痴痴看着卷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