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独家
唐糖的-流手术定隔天。手术前,杨阳和黎瑾希从B市赶到了医院。巧的是，宋家送来的保姆也同一天到了香港。因为一时安排不到接机的,宋博彦只好将唐糖暂时拜托给杨阳，亲自去了机场。出关口,看见阿姨脚边那几大箱婴儿用品，他心中一酸,喃喃自语，“都用不上了。”
陈姨是宋家的老,宋博彦两兄弟都是她带大的,对他们比两的母亲还要熟悉。见宋博彦盯着那堆孩子的东西,眼眶泛红，再联想到他刚才的话，心里不由一咯噔，“小彦，是不是媳妇儿？”
宋博彦别开头，用拇指和食指捏住眼角，深吸口气，“陈姨，这几天有事要忙，晚上先送去酒店住。”
他避而不答让陈姨心里更慌急，“小彦，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孩子？”
宋博彦晓得这事瞒不住，可现说出来，家里必然会刨根问到底，而他暂时还不想让他们知道唐糖的病情，最重要的是，现如今他实没精力去理会唐糖以外的和事。
于是，他生硬地拉过她手上的箱子，半推半拉地带着她到停车场，“走吧，送先住下来。”
把她送到房间，宋博彦从皮夹里抽出一叠钱，塞到她手里，“阿姨，这两天没空陪，不过晚点会叫带到处去逛逛，这附近挺热闹，要是想吃什么，就自己去买点。”
他一边说一边往门口退，没等陈姨开口便急匆匆道了声再见，带上了门离开，留下陈姨门里干着急。
从酒店出来，宋博彦飞车赶往医院，走到病房门口时，见黎瑾希远远站外面，不由急地跑上去，“怎么这儿，是不是唐糖？”
见他慌得声音都颤，黎瑾希忙不迭安抚，“没事、没事，他们兄妹聊天，出来站站。”
宋博彦走到门口，透过小窗户往里瞧了瞧，确定唐糖安然无事，才舒口气。
“他们聊了很久吗？”他侧头问黎瑾希。
黎瑾希想了想，答道，“还好，就一会儿。”
宋博彦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床上的女。屋内两说话的声音很轻，隔着门他也听不见说什么，不过当看到唐糖别开头，双眼发红时，他心一抽，不由分推开了门。
对他突如其来的闯入，杨阳只是怔了下，慢慢站起来，“来了”
宋博彦嗯了声，径直走到床边，轻轻掰过唐糖背转的脸，“怎么又哭了？”
“哪有？”唐糖别开头。
宋博彦也不争论，只用手揩拭掉她脸颊上的泪水，换了个话题，“陈医生说做完手术就能吃东西了，想吃点什么？”
唐糖蹙眉，摇头。
宋博彦温柔地拂开她紧蹙的眉头，“要不，让沈牧梵的餐厅送点私房菜过来？”
“没胃口，不想吃。”唐糖说。
“不吃怎么行？”杨阳插-进话，“现最需要的就是营养。”
“是呀，做了手术身子虚，多少吃一点。”黎瑾希也加入劝说阵营。
三比一，唐糖败下阵，点头应好。
杨阳带着黎瑾希去订饭菜，等病房里只剩下两，唐糖才开口问，“是去接保姆了吗？”
宋博彦颔首，“安排她住酒店，等过些天，再买机票送她回去。”
“那……”唐糖抬眸，担忧地看着他，“家是不是都知道了？”
“暂时没说。”
见她咬着下唇，欲言又止，宋博彦手指挑了挑她的唇瓣，示意她放开，“别瞎想，没说并不是要隐瞒什么，只是现没精力跟他们解释。而且……”
他顿了顿，用手拂着她掉额前的碎发，“家那边，不必操心，爸妈很尊重孩子的想法，不会为难们的。”
不等她说话，宋博彦揽过她的身子，下巴搁她的头顶，柔声说，“现最重要的就是放松心情，好好配合治疗，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想。”
他执意要为她打造一湾避风塘，她又怎能拒绝？轻轻将头靠他的肩膀，唐糖低低地应了声好。
流手术定下午，医院开了先例，特许宋博彦跟进手术室。为了避免造成二次伤害，他们选择了微创的无痛流，打麻药前，唐糖忽然攥住宋博彦的袖子，一个劲摇头，“宋博彦，……”
她一个眼神，宋博彦已窥知她的心意，忙压住她的手，“宝贝，们说好的，对吧？”
“知道，可舍不得。”唐糖胡乱点头，又摇头，脸上全是泪。她是医生，自然比普通要理智，先不要说孩子会不会加速肿瘤恶化，从实际来看，随着肿瘤的病变，她会并发诸如脑水肿、视神经失调、甚至癫痫等一系列症状，要把孩子拖到顺利出生，希望几乎为零。
然而，再理智，她也是个母亲，她可以用一系列医学知识说服自己拿掉孩子，却无法割舍掉那份爱。从他发育为胚胎，根植她子宫里时，他就有了生命，作为母亲，她怎么能剥夺他成长发育、来到世上的权利？
望着她痛哭的样子，宋博彦胸口像被捶了一拳，闷疼难当。强咽下喉头的酸涩，他她额上落下一个吻，“知道舍不得，也是，可现没办法，不是吗？而且们还年轻，只要想生，以后可以有很多很多的孝儿。”
唐糖哭着摇头，“没有了，不会再有了。”她的身体状况，别说再生个孩子，就连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未知数。
“傻瓜，怎么会没有？”宋博彦抚摸她的脸，凑到她耳边，故意调侃，“等好了，多努力努力，保证让三年抱俩。”
不等她反驳，他又贴住她的耳朵，一字一句地问，“老婆，舍不得他，难道就能舍下吗？”
唐糖侧眸，凝视着双眸血红的他，艰难地摇了摇头。她舍不下，他是她今生最大的不舍。
见她情绪平缓下来，麻醉医生立即将麻药注入输液管，冰冷的液体流过，唐糖只觉身体越来越软，眼皮渐渐搭了下去，失去意识前，她听到宋博彦低沉的声音耳边响起，“别怕，会一直陪着。”
确定她已被全身麻醉，陈医生才宣布手术开始，当探头缓缓进入子-宫，旁边的仪器便映出里面的情况，望着屏幕上那小小的一点，宋博彦心蓦地一紧，胸口如痉挛般抽痛起来。
像是感知到他的情绪，陈医生回头睨了他一眼，当初他带着唐糖来做孕检的兴奋历历目，单是那股紧张劲，便能让知道他有多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只是上天太残忍，竟然要他妻子和孩子之间做出选择，留不下这小天使。
深吸了口气，陈医生屏住眼底的酸涩，“宋医生，要不要让护士抓张图片，留个纪念？”
宋博彦愣了下，思忖片刻后，哽咽地道了声“谢谢。”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半个小时后，陈医生成功将胚胎从子-宫壁上剥离，注视着托盘里那个黄豆般的白色小囊，宋博彦身体里好像有一只手，一下下，将他的心脏撕成了碎片。
那是他们的孩子，第一个孩子，也可能是唯一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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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糖醒来已经是傍晚，一睁眼，便看见床前围着的亲。
“醒了？”宋博彦微凉的手覆上她的脸，“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见她闭了闭眼，示意自己没事。杨阳接着问，“那要不要喝水？”
听她轻轻嗯了声，宋博彦忙扶住她的背坐起来，再接过杨阳递来的水杯送到她嘴边，“慢慢喝，小心呛着。”
唐糖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便扭开头，“不要了。”
宋博彦放下水杯，扯来枕头垫她腰后，“饿不饿？哥买了粥，喂吃点？”
唐糖本没有一点胃口，可看见众期盼的目光，只好点头。杨阳如释重负，赶紧拉着黎瑾希支开小桌板，把保温桶里的鸡丝粥倒进小碗让宋博彦来喂。
唐糖勉强吃了小半碗便摇头，表示不吃了。杨阳刚想劝她再吃些，不想宋博彦已经放下碗，拿起纸巾帮她擦嘴，“吃不下就算了，饿了再吃。”
杨阳急得瞪了宋博彦两眼，她一天没进食，怎么能随着她的性子想不吃就不吃，万一饿坏了怎么办？
见他着急的模样，黎瑾希柳眉蹙了蹙，扯了扯她的袖子，“咱们先出去吧。”说完，也不等他反应，便将他拖出病房。到了门口，看他还巴巴地往里看，黎瑾希建议道，“让他们单独待一会儿吧，放心，该做什么，宋博彦心里有数。”
杨阳不放心地再看了几眼，才跟着黎瑾希离开，即使这样他也不敢走远，只医院附近的餐厅买了些吃的。
“也吃点吧，昨晚到现都没怎么吃东西。”黎瑾希把一碗面摆到他面前。
杨阳嗯了声，夹起一筷子面塞进嘴里，可嚼着嚼着鼻子又酸了。
黎瑾希知道他是心疼唐糖，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别太担心，吉自有天象，唐糖救过那么多，老天爷一定会保佑她的。”
杨阳反手握住她的手，汲了汲鼻子，“这两天辛苦了。”
“笨蛋，们之间还用说这些。”黎瑾希嗔怒地瞪了他一眼，随即想起另一件事，“对了，下午叫宋博彦出去说了什么？”
下午，唐糖从手术室出来后，杨阳便叫走了宋博彦，两站走廊拐角的地方聊了很久，她不放心，曾偷偷瞄了几眼，见杨阳一直面色严肃沉重，还担心他们是不是吵了起来，可回来时，两表情都是淡淡的，看不出端倪。病房里，当着宋博彦，她也不好问，这会儿得了机会才问出口。
“也没什么，只是告诉他，想带唐糖去美国，顺便探了探他的想法。”杨阳轻描淡写地说。
“探想法？”黎瑾希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不会以为他会扔下唐糖吧？”
“现扔下倒无所谓，怕只怕他半途而废。”杨阳用手拨了拨筷子，“老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就算信他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可他的家朋友呢？他们能忍受他守着一个病吗？能让他把时间都浪费照顾唐糖上吗？他又能保证永远不会腻吗？”
杨阳放下筷子，叹气靠进椅背，“唐糖已经够可怜了，不想她被病痛折磨的同时，还要受感情的苦。”
默默地注视着对面一脸疲惫的男，黎瑾希紧了紧握他的手，“懂，不过相信宋博彦会好好爱护她。”
“现也信。”杨阳呢喃道，脑子里回放着宋博彦的答案：“不会说漂亮话，也没法承诺的家和朋友能理解、支持陪着她。可敢保证没有能逼离开，包括她也不行。”
“至于所说的永远，看来，有生之年就是永远。而有生之年，与她执手不离，生死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