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独家
宋博彦跑到急诊室的时候,妇产科的医生正给唐糖做检查，见他进来便问,“她之前有晕倒过吗，”
宋博彦摇头,“没有，不过最近她总是头晕,本来想等今天手术结束后就去看陈医生。”哪晓得，他凝视着床上面色苍白的女,自责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心脏。
看他一脸愧色,拳头攥得死紧,一旁的Tony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太担心，很多孕妇早期都会有轻微的低血糖，太太刚怀孕时也经常头晕。”
宋博彦知道他是安慰自己，勉强牵了牵嘴唇，轻轻颔首，眼睛却死死盯着替唐糖检查的Joy，见她收起仪器，他立即健步上前，“Joy，太太怎么样？”
“初步诊断是孕期低血糖。不过安全起见，最好还是留院观察一晚。”Joy回答。
宋博彦刚想问她为什么还没醒，就看见唐糖阖上的睫毛微微动了下，他立刻冲过去，大手摸摸她冰冷的小脸，“宝贝？”
唐糖困难地睁开眼睛，宋博彦紧张的面孔映入眼帘，她试着动了动手指，很快就被一双温热的手握住。
“刚刚手术室晕倒了。”宋博彦捉起她的手，送到唇边一吻，“医生说可能是低血糖，需要留院观察。”
唐糖闭上眼低低嗯了声，其实不需要宋博彦说明她也清楚自己发生的一切。早上，她进入手术室，刚准备打开病的头骨，忽然眼前一黑，手上的电钻变成了模模糊糊重影，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她便栽了下去。可是她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她能听到护士的惊呼，能感受到身体被抱起，能感觉到护士推着她穿过长长的走廊进入急救室，也能静下心来思考这熟悉的一切代表的意义。
是的，这一切于她而言太过熟悉。5年前她有过无数次这样的经历——意识异常清楚，身体不受支配。她比谁都清楚这些代表的含义，更明白，当它再次到来时，带给她的是怎样的噩耗。
是她大意了，作为神经外科的医生，她竟然把之前的种种征兆当做孕期反应；也是她侥幸了，以为5年过去，撒旦已经遗忘了自己。
察觉到她手轻颤，宋博彦用力握住她，“别怕，这儿。”
唐糖唇瓣抿得发白，喉头一片酸涩。他不会知道，此刻，自己最怕的就是他这儿。
她被送到住院部，血液检测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各项指标正常，B超也显示宝宝发育得很好，医生综合考虑后认为她晕倒的原因可能是劳累过度，吩咐她要注意休息。
知道她和宝宝都没事，宋博彦大大松了口气，然而对唐糖而言，这样的结果无疑是把心底那一点点仅存的希望鞭笞摧毁。
她缓缓闭起眼睛、不忍再看宋博彦劫后喜悦的表情，更不敢去想当他知道实情时痛苦的反应，放被子下的手紧紧攥着，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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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医院有严格的探视制度，尽管是本院的医生，宋博彦也没法留医院陪护过夜，临走前，他双手合住唐糖的手，柔声嘱咐：“好好睡一觉，明天来接出院。”
唐糖轻轻嗯了声，“也是，好好休息。”
十点半，等护士关掉病房的灯，唐糖才穿上鞋，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她乘电梯到了天台，倚靠着栏杆遥望这个城市繁华到极点的夜景。据说这个不夜城没有冬天，可今夜的风却格外的刺骨，那种冷好像融入了她的血脉，流遍至全身。
她捏着兜里的电话，手指因为太过用力泛出青白，很久很久后，她才拿出手机，翻到熟悉的号码，“哥……是。”
她甚少会叫他哥，所以一开口已让血浓于水的兄长感知她情绪的异常。
“怎么了？”杨阳关切地问。
唐糖用力睁大眼睛，声音发紧，“的病复发了。”
嘭，电话彼端传来杯子落地的碎裂响，杨阳颤抖的声音随即而至，“说什么？”
她深吸口气，极力以平缓的语气说道，“的脑瘤可能复发了。”
“胡扯，怎么可能。”杨阳气恼地截断她的话，“已经过了五年，之前检查都没事，怎么可能复发，一定是搞错了。”
“也希望是自己搞错了。”唐糖咬住下唇，“可别忘了是神经外科的医生，而且，太熟悉那些症状了。”
杨阳何尝不明白作为神经外科的专家，她的判断j□j不离十，可仍然心存侥幸，“检查结果没出来之前，一切都有可能。别胡思乱想，现就给Dachlingpang打电话，明天们就去安德森。别怕，不管发生什么事，哥哥都会陪着。”
“哥，不怕，五年前就知道迟早有一天会复发的。”唐糖仰起头，逼回眼泪，“这事先不要告诉爸妈，能让他们少担心一天算一天吧。”
面对她异于常的平静，杨阳像被揪住了心尖，撕扯得五脏六腑都巨疼。他多么希望她像个普通，对着她大哭一场，而不是像个泥，敛起所有情绪，不肯对任何泄露自己的脆弱。
“唐糖。”杨阳用手压着眼角的湿润，“没事的，五年前咱们能打赢这场仗，五年后也能，一定要有信心。”
“知道，只是……”唐糖手覆上小腹，紧咬的唇瓣泛出温腻的血腥味。
尽管看不到她，杨阳还是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欲言又止，压抑的眼泪顷刻就涌了出来，“傻丫头，还年轻，孩子……”他用拳头堵住嘴，再也说不下去。
兄妹二就这么握着电话，彼此静默。良久，杨阳才稳住激动的情绪，吸了吸鼻子，问道：“宋博彦知道吗？”
唐糖摇头，“还没告诉他。”
“那打算怎么办？”杨阳问。
“不知道。”唐糖扯出一抹笑，“觉得应该告诉他实情，可又怕……”
“对他就这么没信心吗？”杨阳不认同地接过话，“觉得宋博彦不是那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
“正因为这样才怕。”唐糖长长地呵了口气，“不想连累他，不想让他陪等死。”
“什么死不死。”杨阳勃然大怒，“谁说会死，们去美国，请最好的脑外科医生，就算倾家荡产也会治好。”
不等唐糖说话，他又突然软下语气，“唐糖，哥求，别说丧气话，好不好？”
唐糖含泪点头，“好。”
杨阳用手抹掉眼泪，“宋博彦那边，要是开不了口，让哥哥来说，什么都别管，明天就来香港，带去美国。”
“不用，有的事，必须亲口来说。”唐糖眼神异常坚定。
放下电话，唐糖筋疲力竭地沿着天台的墙壁滑坐地上，她抱紧膝盖，颤抖着将头埋进里面，过了好久才哭了出来。她咬住唇，默默无声地大哭了一场，哭累了才用衣袖抹了抹眼泪，回到病房。
是夜，她蜷缩床上，像只落水的猫，身子瑟瑟发抖，绞紧的双手死死按住小腹，“宝宝，对不起，妈妈没法带来到这个世上……”
千里之外的B市，杨阳双手抱头，泪如雨注，端着热茶进来的黎瑾希被他的样子吓得慌了神，“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杨阳抱住她的腰，就像溺水的抱住浮木，肩膀一抽一抽地抖动，嘴里不断重复，“为什么，为什么？”
黎瑾希睨了眼桌上被揉烂的文件，小手温柔地抚着他的头发，“到底怎么了？”相识多年，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脆弱的样子，她无法想象，是怎样的悲痛会让这个山一样刚毅的男哭得像个孩子。
“是唐糖。”杨阳贴着她的胸口，泣不成声，“她、脑瘤复发了。”
手上的动作明显一滞，眼泪猝不及防跌落眼眶，黎瑾希深吸了口气，缓缓抬起怀中男的头，“别担心，她不会有事的。”
“不明白，刚才跟Dachlingpang通了电话，他说如果确定是复发，那……”杨阳紧了紧搂住她腰的手，眼红如血。原本他还存着一丝幻想，希望Dachling能告诉他，唐糖的判断是错误的，可是听完他转述的症状后，Dacling只是委婉地告诉他，“的看法跟candy一样，她的情况应该是肿瘤复发，尽快带她回来接受治疗吧。”
“如果是复发，会怎么样？”他小心翼翼地问。
“一般情况下，脑瘤复发的成活率只有2成不到。而且……”Dachling顿了顿，不忍心地说，“复发的癌细胞扩散速度会比原发性快，临床上，许多病熬不到一个月就走了。”
一个月？杨阳浑身一怔，好像被后脑上敲了一棍，耳朵疼得嗡嗡作响，他握紧桌沿，一遍遍问为什么？为什么给了他们希望后，又残忍地戳破？为什么偏偏要唐糖最幸福的时候，来夺走这一切？
唐糖回国以来，他看着她慢慢走出癌症的阴影，看着她放开心扉去接受宋博彦，看着她像个小女一样谈恋爱，听她雀跃地告诉自己，“哥，就快当舅舅了”……幸福明明近咫尺，噩梦却猝不及防。
这一刻，他突然有些后悔当初鼓励唐糖接受了宋博彦，因为得到后的失去远比从未拥有更噬心刻骨。
这样的痛，比疾补可怕，会让唐糖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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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宋博彦早早到了病房，唐糖却比她还早，已经换好衣服坐床上。他笑着走过去，亲了亲她的额头，“这么早就起来了？”
唐糖抿了抿唇，“已经办好出院手续了。”
宋博彦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么急？怎么不等？”
唐糖没回答，只拎了床上的包站起来。
见她情绪淡淡的，宋博彦以为她是不想待医院，忙一手接过她的包，一手揽着她往外走，“饿不饿，去喝粥好不好？上次不是说港岛有家茶餐厅的明火白粥熬得很到位，带……”
“不用。”唐糖打断他的建议，“想去花园里坐一下。”
她怪异的提议让宋博彦生奇，不过还是顺从她的意思，跟着下了楼。到了花园，唐糖挑了张长椅坐下来，垂头沉默。
清晨的花园安静无比，这样的静默让宋博彦有种窒息的错觉，心里突然涌出怪异的恐慌，他清了清嗓子，打算打破这令害怕的静滞。同一时间，却听到唐糖说，“宋博彦，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