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往事
“没错，”老太太算是被韩勋彻底洗脑了,“阿勋说了,去京城读书,那要是想考上京城里的青大就容易了。阿勋还说了,只有考上了青大才跟考上状元一样,其他学校那不算。乖孙,给说,爷爷世的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咱们家能出个状元,听话,好好去京城读书,给奶奶挣个状元回来,奶奶以后见着爷爷了,也好有个交待。”
林墨一想到京城里那些那些事,心里就烦，打心眼里不想去。他好好地呆县城里，陪着家不好吗？韩小偏要给他整些幺蛾子，回头再收拾他！
“奶奶，这边也一样可以考。”
老太太拉着林墨的手，一脸不赞同道：“蒙奶奶呢？阿勋说了，咱们这边的教学水平跟京城肯定不能比，而且爸爸也说了，咱县里那几所高中，这么多年了，每年那么多学生，一年能有几个考上好大学的？能考上青大的，更是一个都没有。”老太太见林墨眉头越皱越紧，知道他心里不乐意，忙哄劝道，“真以为奶奶舍得去那么老远的地方？”
“舍不得还让去？”林墨嘟囔道。
“还不是瞧韩哥不容易吗？”
林墨现恨不得跳起来咬韩小几口，磨牙道：“他容不容易跟去京城读书有一毛钱关系吗？”
“瞧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也不想想韩哥是怎么对，怎么对们家的，们家墨墨可不是这么没良心的孩子。”老太太拍着林墨的后背，像小时候哄他那样，一边拍一边哄：“奶奶是真舍不得去那么远的地方，可是韩哥说得理，那边能够得到更好的教育，结交到更多，以后想做点儿什么事也更容易。当然，奶奶也不图大富大贵，咱们家就现这样就挺好。”
“那还让去。”
“看，韩哥帮们家这么多，他现一个京城，举目无亲的多可怜，他虽然没说，但他那意思就想让过去陪陪他。”
“谁跟说的他京城举目无亲啊？”林墨真是后牙槽都咬出血来了，韩小简直太鸡贼太不要脸了。他可怜，他把他们全家哄得团团转还可怜？！
“阿勋说的呀，他说他一个那边天天吃方便面，晚上回家冷冷清清的，特别没意思。听他那声音都快哭了，真是太可怜了，他说再过几天就是他二十岁的生日，特别想们家的过去陪陪他。还要看着荒山的事儿，爸爸这几个月里全国各地飞来飞去，店里积了一大堆事情要处理，小书还要上那什么暑期特训班，参加锦城的什么比赛，们都去不了。正好有时间，过去陪陪阿勋，京城那边好好玩玩，等这边中考成绩出来，阿勋就给办转学手续……”
“怎么又说到转学上面去了？”韩小实是太阴险了，这混蛋背着他究竟给他家里打了多少电话啊？居然把他们家的事情摸得一清二楚，所以那话怎么说的，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林建一直坐旁边没说话，突然开口道：“墨墨，有件事情一直没给说。”
林墨疑惑的看着林建：“什么事？”
“是关于妈妈的事情。”林建深呼吸一口，眼中涌出浓浓的思念，缓声道：“缓缓她是知青，被下放到们这里之前，她家里是京城的。那年代通讯交通都不方便，上头的事情又乱，她的父母也就是外公外婆，分别是青大化学系教授、美术系教授，当时被认定成j□j，夫妻俩都被关了牛棚，因为他们俩得罪了小，劳动改造期间不明不白的就病死了。缓缓比大一岁，她那时候年龄还小，只有十五岁，她父母的朋友害怕她落到那些小手里，就想方设法将她送到们这里做知青。
缓缓到了这里以后每两年，帮过她的那两个也都过世了，京城那边的联系就这样彻底断了。后来陆续有知青通过家里的关系返城，缓缓做梦都想回京城去，可是她没亲没关系，就这么滞留了下来。再后来，恢复高考，缓缓就想凭借自己的努力考回京城去。那时候喜欢她，舍不得她走，害怕她走了就再也看不到她了，就老跟她捣乱。
她那时候住们家，就把她好不容易买来的那些书偷偷藏起来，急哭了也梗着不拿出来。她身体一直不好，愣是让气病了，错过第一年高考。当时悔得肠子都青了，就觉得特对不起妈，可还是怕她走。就自作聪明的想了一个办法，想要不然替她读书，替她去高考，等考上京城的大学了，就带她回去，多好。
那时候都快二十岁了，村里同龄的都张罗着结婚生孩子，初中都没安生读过几天的，想着要去考高中考大学，所有都觉得疯了。好爷爷奶奶和缓缓都支持，缓缓每天帮复习功课，总算考上了高中，成为班里年纪最大的学生。大概那时候，妈妈就瞧出的心意了，她再也没提过高考的事情，也再没去参加过，知道的，她其实一直等。可是让她失望了，那么努力连续考了两年都没能考上京城的大学。
妈妈告诉，让不用再考了，就算考不上大学、去不了京城，她依然愿意嫁给，愿意为留下来。当时乐疯了，们结婚的那年，二十四，妈妈二十五。结婚之前，给妈妈说，当上中学的代课老师了，慢慢攒钱，早晚有一天会带她回京城去看看，把她父母的遗骨给找到，给他们上香，告诉他们会一辈子对他们的女儿好。可是万万没想到，缓缓生的时候居然会难产，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生完以后……”
林建把眼底的水汽憋回去，叹息道：“墨墨，爸爸告诉这些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就帮爸爸把当年对妈妈的承诺实现吧。”
老实说，林墨对‘母亲’根本没有什么印象，程缓缓他心里，更多的只是来自别的描述——漂亮，温柔，善良，知性……仿佛是所有美好词汇的化身。可是他成长过程中，真正接触到的母亲却是王艳艳。冷漠，懒惰，饶舌，恶毒……他实没有办法心里塑造出一个温柔美好的母亲形象来。而父亲说的这些事，是他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听说，光冲着爸爸眼底的深情和期望以及许许多多糅杂一起的复杂情绪，他就觉得自己应该做一点什么。
还有韩勋。不知为什么，看着爸爸眼底弄得化不开的深情，林墨脑海里忽然闪现‘情深不寿’四个字。母亲之于父亲，上辈子的他之于韩勋。林墨心底浮现出一个荒谬的念头，万一，万一他这辈子依然逃不过命运的诅咒，依然活不过三十二岁，那么韩勋怎么办？
老太太见林墨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急得也跟着变了脸色：“墨墨，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想去们就不去了，不去了。”
林墨努力平息掉胸间的窒息感，回握住老太太的手，轻笑道：“奶奶没事，可能刚刚晒着回来，有点中暑脑袋忽然晕乎乎的。爸爸，京城那边去，一定想办法找到爷爷奶奶的骨灰，一定完成和妈妈的心愿。”
“墨墨，如果不想去，爸爸不会逼的。脸色不好，先去休息一下，过后们再说。”林建没有多想，只是单纯以为林墨不想去陌生环境。想想也是，墨墨还不到17呢，还是个孩子，陡然让他换到完全陌生的环境，他能不排斥吗？说到底，还是他想的不够周到。
“嗯，好。”
林墨回到房间，心里跟揣了二十五只兔子似的，百爪挠心，哪里睡得着觉。刚巧韩勋的电话打过来了，林墨接起来听到他明显带着讨好的声音，心里忽然就不那么难受了，还起了逗他玩的心思，“韩小，老实交代，最近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坦白从宽啊。”
韩勋明显非常心虚：“林小墨注意称呼啊，还有京城干什么坏事了？怎么不知道？”
“装，继续装。”
“林小墨，知不知道最受不了这样了，别什么屎盆子都往头上扣。一身的小脾气，全是让给惯的！”
“不说是吧？”林墨声音极冷，脸上却已经笑开了花。一想到韩小现心虚又着急的，林墨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
“本来，本来……”韩勋装不下去了，厚着脸皮陪笑道：“墨墨，错了，不该背着跟奶奶叔叔商量转学的事情，原谅好不好？”
林墨做大爷状：“考虑考虑。”
韩勋一听有戏还得了，忙追问道：“那什么什么时候过来，再过不了两天就是生日了，去年俩就没能一起过。”
林墨仿佛能看到韩勋变成一条大狗狗，尾巴都快甩成风车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写满了：主快过来吧，快过来吧。
林墨被自己的想象给逗乐了，他床上翻个身，笑道：“谁让不早点告诉？什么准备都没做，尽量赶上生日那天吧。”
“那是同意到京城读书了吗？”韩勋背地里‘策划’了这么久，等到了揭晓答案的时候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上了，他这辈子除了跟墨墨表白那会儿，还从来没这么紧张过。
“回头好好谢谢爸爸吧。”
韩勋一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他笑道：“那必须的。说实话，还以为能最终说服的是奶奶呢。”不说别的，奶奶只要认准了一件事情，磨的功夫绝对是一流的。
“还不是因为爸给说了妈的事情，不然才懒得理。”林墨没好气道。
“什么事情？听这么说，还是沾了妈妈的光？”
“那是妈，请叫阿姨谢谢。”
“好吧，那给说说阿姨的事情。”
林墨把刚才爸爸给他说的那些事情，还有打小从奶奶那儿听来的事情，一并讲给韩勋听了。
韩勋听完后承诺道：“外公外婆的事情就包身上，想办法去打听。”
林墨惬意的椅着脚丫子：“行，办不成唯是问。”
“没问题，要是办不成，脱光了躺那儿任处罚。要是办成了，就乖乖脱光了以身相许吧。”
林墨生怕电话就被爸爸和奶奶听到，急得脸都红了：“说话给注意着点儿！爸爸和奶奶都家呢。”
韩勋赖皮道：“说什么了吗？怎么没印象了，要不给重复一遍？”
“韩·肖！”
下午，林书补习完回家，听说林墨要去京城，整个都懵掉了。木已成舟，他也不是那种会撒泼打滚的孩子，只能心里默默给韩小记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就知道韩坏蛋没安好心！
小胖墩先前对韩勋那点好感，这下彻底烟消云散了。
三天后，林墨下午三点抵达京城机场。刚一出来，就看到韩勋穿着一身运动装，站群里探头探脑的，刹那间四目相对，两的脸上不禁露出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幸福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