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痛快

沈云初扬眉一笑,“从未听说过,这茶中的梨花香是雪水的香气。去岁阳春时节,梨花盛开之初,京中忽的一场大雪,有些富贵闲散的人家便将雪水搜集埋在地里,用来烹茶,这烹茶的雪水恰是我从临江王府舀来的,你的意思是临江王府会在雪水里面泡上催情的药草?这话可不敢瞎说,诽谤皇族是杀头的大罪!不过,你若是怀疑,我便要我的侍女再烹茶给你喝,你尝尝可是我动了手脚还是它本就是这个味呢,碧雾,你去烹茶。”

碧雾称是,起身去烹茶。

另一位黑衣女子将几只精巧的药瓶呈给沈光庭,“报告将军,这是属下从锦绣阁搜出来的东西,有见血封侯的毒药,还有使人神智迷失的制幻药,也有催情的药,还有其他稀有的毒药解药,请将军过目。”

沈光庭接过去,看着药瓶上年娟秀的小字,顿时勃然色变,将东西统统扔到沈云颜脸上,怒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定然是哪位不知死活的奴诬陷女儿的,女儿怎会懂这么多的毒药,女儿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的啊!”沈云颜抵死不承认,跪在地上装柔弱。

那黑衣女子倒也有趣,“娇娇何必忙着推脱责任,这些东西可是从您内室搜出来的,若非是您贴身伺候的人,谁敢靠近您的内室呢?纵使是您贴身侍女的东西,您就没有失察之罪?更何况我还从您的被褥之中搜出了更多有趣的玩意呢!”

说话间,她将一堆东西都捧给沈光庭看,“有扎针的小人,有七十二春宫图,这七十二春宫图可是前朝风流才子最得意之作,醉吟先生可是寻访了许多年,竟然被搜罗到锦绣阁,想来娇娇神通广大,怎会被人轻易栽赃诬陷了呢?”

沈云颜顿时脸如死灰,瘫在地上。

沈光庭冷冷盯了她片刻,然后冷着脸问道,“竟然还有巫蛊之风,针扎的是谁?”

“上面写的是沈云初的名字!”那黑衣女子将东西递给沈光庭看了看,又献宝似得嫡到沈云颜面前,“上面的字迹是娇娇亲笔所写总不会错吧?”

没等沈云颜辩驳,她又讽刺道,“娇娇该不会说是这是别人模仿您的字迹,所以又是有人栽赃陷害您吧?还有这些毒药瓶子上的字迹,模仿得真像啊!”

沈云初忍不住想笑,她竟然不知父亲的军中还有这种天才活宝,“你们有谁通医术,来帮我的侍女检查检查,可是死于这些毒药?”

沈光庭看了看惨死的翠丫,尤其是翠丫衣服前襟呕出的黑血,让人不忍直视,他久经沙场都觉得那凶手也太阴毒了,“谷霜,你去看看。”

立即有一名黑衣女子称诺,手上戴着白色的蚕丝手套,弯腰检查翠丫的口鼻,然后将地上的小瓶子逐一查验,最后将两只小瓶子捧给沈光庭看,“将军,此毒名为断肠草,本无解药,不过这一瓶中的情花毒却是以毒攻毒,能够暂时抑制断肠草的毒性,那名惨死的奴体内既有断肠草又有情花毒,且从瓶中毒药的颗粒数目判断,她已经服用过将近一个月,依照常理判断,应该定期服用情花毒来抑制毒性,只是这次该服用却没能服用才毒发身亡的。”

“怪不得你方才什么事情都要找翠丫指证,原来是用药物控制着她,要她替你卖命,想来她若不是忠心为主,那阿初的药中岂不是就被你下了毒,或者是别的什么肮脏的东西?再想想你那娘亲笃定与晋王苟且的人是阿初,事情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你设下计策,先是要你姐姐喝了催情的药,又故意与别人设计引皇后与众位夫人娇娇前去抓(这里防和谐)奸,却不成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没有害到阿初却将自己给害了,你如今千夫所指也是自己咎由自取,你还有何话可说?”沈光庭气得胡子都飞起来,他真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儿竟然如此肮脏不堪,“我怎会生出你这种阴毒的女儿,真是家门不幸啊,早知有今日,就不该娶那个毒妇过门,生生教坏了我的孩子,造孽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女儿无话可说。”沈云颜面如死灰地望着沈光庭,委屈道,“反正父亲心中,只相信姐姐,只疼爱姐姐,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光庭简直对沈云颜失望透顶了,“到此时此刻,你竟然还不知悔改,竟然还想着将罪责都推脱道被人身上,来吧,将她给我乱棍打死,我沈家决计不能留这样的阴毒之人!”

“父亲打死我好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的母亲被您休弃了,府中又是姐姐做主,我在沈府过的生不如死,死了倒也干净!只是我变成今天这副摸样,父亲难道就没有责任?您常年在云州,多少年对我们母女不闻不问,心中只有姐姐和姐姐的娘亲,可我才是您嫡生的女儿啊!您才回来,便休了母亲,母亲这些年在京都苦苦支撑着偌大一个家,风里来雨里去,她为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您说不要就不要,说休就休了,如今母亲危在旦夕,您却还要打杀了她唯一的骨肉,您的心当真是铁石做的吗?”

沈云初冷眼看着,本想火上浇油说几句话,可又担心父亲日后想起自己乱棍打死自己的亲生女儿,将所有的过错都算到她头上,父女间有了嫌隙,索性闭嘴不言。

沈云颜却越说越委屈,美人落泪,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父亲您觉得我阴毒,可是姐姐才是最阴毒的那个,她杀人无形才最可怕,父亲您想想,若是女儿当真那般阴毒狡猾,最后怎会自己着了道身败名裂?明知道腹中有了晋王殿下的骨肉,又怎会如此不小心,不仅丑事败露,还将腹中的胎儿给害死了!分明就是姐姐对我下了药,让我失去了意识,而晋王也不是那般糊涂不通人情的,他怎就不顾及自己的骨肉吗?姐姐的梧桐苑防的滴水不漏,这一切除了她,谁还能人不知鬼不觉地做到?”

“这些原委,父亲统统视而不见,不愿意去想,也不愿意去查,只相信坏事都是我做的,姐姐就是单纯善良的小女孩,我就是十恶不赦的阴毒之人,不过就是因为我是从我母亲肚子里生出来的,而姐姐是从您最心爱的女子肚子里生出来的,我从小就没有得到最公平的对待,从小都是那样,姐姐要什么,父亲就会不遗余力地满足,又好吃好玩的都只有一份,统统给了姐姐,父亲怜惜她没有娘亲,那我呢?我有父亲,却不在身边,还不如没有呢!若是当真没有父亲,也便不想了,偏偏我有父亲却得不到父亲的关爱,这是最难过的啊!父亲只疼爱姐姐没有娘亲疼,便又做娘又做爹,谁来补偿我的父爱?谁来补偿三妹妹四妹妹的父爱?您都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又凭什么要打杀了我?”沈云颜是将从小受到的委屈都一并发泄了,嫉妒是因为觉得不公平,阴毒是因为怨恨,她觉得自己的所有不幸都是因为沈云初,如果没有沈云初,她就是世上最幸福的孩子,爹爹与娘亲都只爱她一个!

“可你有你姐姐从来没有得到的所有光环,你与你妹妹们都有娘亲疼爱,她没有娘亲,我不该多补偿她一些吗?难道任由她自生自灭才能让你满意?你连这个都要攀比,这些罪孽还不是你的好母亲造成的?难道你觉得不公平就该肆意害人吗?”沈光庭眼中闪过一丝苦楚,双手揉着脑袋,“那就先将她押到祠堂,好好反省自己造下的孽,待你为你母亲送终,再家法处置!”

“那姐姐呢?她在茶中下药害我,父亲难道不管吗?”沈云颜此时此刻的心态分明就是,自己要死了,也非得拉个垫背的。

沈云初挑眉笑笑,喊道,“碧雾,那茶煮好了没?那众位都尝尝,看看是不是茶中下了药了!”

碧雾闻言将茶端上来,四位黑衣人凑在一起研究了片刻,“就是这个味道,只不过方才那盏茶属下用舌尖尝过一点点,至今无事,想来茶是没有问题的。”

“这茶味道极好。”谷霜性格直率不拘小节,索性将那盏茶一饮而尽,看向沈云初的目光意味深长,“依兰花的味道我最熟悉了,方才在梧桐苑翻查了半天,倒也没找到。”

沈云颜被关进了祠堂,只不过两天过去之后,仍旧没有听到韦秀茹过世的消息,细打听之下才知道,韦家最近新来个个人物,听说是从天山拜师学艺归来的,学的一手的好医术,仅凭一枚针便可以起死回生,韦秀茹倒是命里不该绝。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沈云初正在练习毛笔字,对着荀阳的字帖一遍一遍地写着那两句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她轻轻地将笔搁在笔座上,淡漠道,“此毒无解,针灸却太疼,苦了高阳郡主了,我就发发善心给她个痛快,去传信,我要见韦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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