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雪花飘
自从晓雅决计和小舅舅学识字，每日在外婆家的时间便更长了。眼见着小舅舅秦舒的眉目日益舒展，不再是她刚见时的眉头微皱，晓雅也举得很开心。毕竟是至亲的人，总是希望一家人能健康安乐。
只是这样一来在家陪团团的时间就少了许多，这下可不得了，每日待她回家，就见团团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嘴一扁，怎么都得哭一阵子。小家伙哭得一抽一抽的，看得晓雅心也一抽一抽的。于是过了这么几日，晓雅就摇着秦莫娘的衣角，眼泪汪汪地求着，希望她每日能把团团也送到外公家。
看着可怜兮兮的女儿，又想着最近总是有些闷闷不乐的儿子，秦莫娘摸了摸女儿的小辫子，点了点头。只见小姑娘高兴地拍着小手，颠颠儿地跑向了内室，然后就听见姐弟俩咯咯的笑声。
本来晓雅多少有点忐忑的，毕竟团团还小，每日将他送去接回的，也要耽误娘亲不少功夫。可是看着团团泪汪汪的样子，她就不忍心将这小人儿一个人留下了。可是识字毕竟是件大事，她也不想过上几年还是个半文盲，于是只得撒娇求娘亲了。
于是每日去外公家的就又多了一个小娃娃。外公外婆每日也没多少事要忙，现在有了乖外孙，每日也乐得逗小娃娃玩。晓雅就拿着外公专门给她做的小毛笔，认真地练字。可是终究是没怎么用过毛笔，一开始学写字的时候手那个抖啊，像筛糠似的，当然写出来的字也叫一个惨不忍睹。
秦舒是个很耐心的老师，握着她的小手一横一竖地教着，所以过了大半个月，晓雅倒也写得像回事了。看着纸上的字不再像蚂蚁过街，晓雅激动地搂住小舅舅的脖子，重重地亲了他一口，然后很恶趣味地看着少年白皙的脸庞慢慢变红。
两人休息的时候，就去外公外婆的屋里和团团玩一会儿，秦舒明显没怎么接触过孝子，初时抱着团团总是手忙脚乱的，逗得晓雅和外婆笑得直颤。团团一点都不认生，虽然没怎么秦舒，仍然很捧场地吐着口水泡泡咯咯地笑。秦舒总是小心翼翼地摸摸他的小脸，心想，原来孝子这么可爱。
当然秦舒这种片面的认知在日后也没少让他吃苦头，这里就暂且不表了。
这样的小日子过了一个多月，福晓雅渐渐喜欢上了现在这样平淡中不乏幸福的生活。自己所在的这个村子叫秦家村，秦是本村的第一大姓。秦家村距离国都晋阳城约一千里，在这时候多少有点天高皇帝远的感觉。不过距离县城倒是很近，也就二十多里的路程。
正值七月，秦家村却不是很热。晓雅也知道了自己当初对着发呆的小山被当地人称为桃源山。桃源山虽然不是很高，但因山中花草树木繁盛，野物也不少，所以也是当地一宝。虽然也不是靠山吃山，但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来说，也算多了些进项。所以也时不时有人进山采点药草，摘点野果，打打猎什么的。
从桃源山上流下的泉水在村口汇成一条小溪，溪边常有村妇浆洗衣物，也有淘气的小男娃摸鱼玩水。一日晌午过后，晓雅趁着团团睡着，拉着小舅舅去小溪边玩耍。她一直觉得小舅舅身体不是很好，和他终日不出门也有关系，于是软磨硬泡终于将宅少年勾/搭出门。
因是刚过未时，溪边并不是特别热闹，只有几个小娃在水里嬉戏。晓雅小心翼翼地走到溪边，小手伸进水里，凉涔涔的溪水拍打着她的手心，有点痒痒的。溪水清澈见底，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泛着莹莹的光。仔细看看，偶尔还能发现一尾一尾的小鱼。
她玩得高兴，回头一看，只见小舅舅手里拿着她在路边采的野花，一身青色交领长袍，腰间一条丝质腰带，满头青丝用同色的发带束了起来，发带随着风轻摆。因是迎着光，她有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万籁俱静，唯剩那个迎风的少年，像入画了一般。
因是朝夕相处，小舅舅在她心中的位置其实不亚于爹娘，对于这个单薄少年，她在喜爱的同时，多少也有些心疼。总想着给他平淡如水的生活增加一些色彩，他童年时未曾体验过的，她想陪他再体验一回。
于是把手在衣服上蹭干，又走回小舅舅身边，两手环着他的腿，小脸在他袍子上蹭了蹭。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好听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怎么不玩了？”
晓雅用脸在他手心蹭了蹭，嘟囔道：“不玩了，陪小舅舅一起看着就好了。”
秦舒手指顿了顿，再没有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她的小脸。
可能是看着晓雅和秦舒太过亲近，福凌墨忍不住在私底下和莫娘碎碎念，说小女儿待见秦舒都多过待见他了。莫娘失笑，觉得自家夫君可是越活越回去了，难不成之前那副老成的样子都是表象？不过看着小弟脸上日益柔和的神色，她还是很欣喜的。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小半年已经过去。也许是因为值得牵挂的只有爷爷奶奶，上一世在福晓雅的眼中渐渐成了镜中花，水中月，不去刻意想的话，甚至都不怎么会记起。现世的生活日益真实，疼爱自己的长辈，越来越亲近的弟弟，朴实善良的同乡，美丽如画的小山村。这样的生活是她上一世想都不曾想过的，现在居然属于自己，怎能不让她觉得欣喜和珍惜。
冬天一直是福晓雅最喜欢的季节，因为她喜欢雪。每当下起大雪，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一片，似乎将所有的喧嚣和虚伪都掩盖了起来。十一月的某个清晨，福晓雅一睁眼，就看见窗外一片雪白。三下两下穿好衣服打开门，就看见鹅毛般的大雪还在风风扬扬地飘着。她兴奋地哇哇大叫，莫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急匆匆从厨房跑出院子，却见晓雅手里攥着一个雪球，在院子里疯跑。
看女儿玩得开心，却也怕她冻得生病了，于是将小丫头拽回屋子，给她又套了件衣服，戴了个可爱的小帽才放她出门。晓雅还是兴奋不已，心里想着，一定要和小舅舅一起堆一个大大的雪人。于是连早饭都顾不上吃，连跑带跳地就往外公家去了，看得莫娘直摇头。
到了外公家，正赶上吃早饭。外婆看她小脸通红，将她抱起来放在炕头上，端了一小碗大米粥，夹了一碟子自家腌制的萝卜干，又给她拿了一个糖三角和一颗鸡蛋，嘱咐她多吃点。晓雅撅着嘴撒娇：“外婆，我要小舅舅一起陪我吃，好不好呀？”
其实秦舒已经吃得差不多，架不住晓雅闹腾，于是又盛了一碗粥，陪她坐在炕桌边。外公是读书人，一直将就食不言寝不语，但自从晓雅开口说话起，这条规矩也就形同虚设了。晓雅吃得小肚子滚圆，靠在秦舒身上，秀气地打了个小哈欠。早上起太早了，这会儿吃完饭又觉着有些瞌睡。秦舒看她还有些迷糊，于是将她抱到自己屋的床上，自己也和衣躺下，将小姑娘小小的身子搂在怀里，怕冻坏了她。
老两口早习惯了小儿子和外甥女的亲密，晓雅外婆又给秦舒屋里的炉子里添了些蜂窝煤，直把屋子烧得暖烘烘的，才又关了门，留了俩孩子睡回笼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