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0四章 番外：自白－苏小小（6）

他是定远的苏老板，他与我单独的相处过。隔着面纱，那样一副垂老的体态，我没认出他来，更何况，那会子被陈天磊的死讯刺激的恨不得找个无人的地方放声大哭。可是他看到我却是最真实的我，而他，在知道我的伤心是为谁后，竟然选择了沉默。

我不知道陈天磊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就像现在，我一样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一样。五年的时间，我以为我早已对他了如指掌，可是现在看来，我并不了解陈天磊。

就算不再爱我了，告诉我他没有死，还活着，当真那么难吗？还是说，他根本就不屑我对他的爱与悲伤？

他叫我小小，也叫我宛儿，想必他此刻的心情也是矛盾的吧？他想向我解释什么，可是被欺骗的真相让我没有心情去听他的解释，更没有心情去面对他。

重逢本应该是喜悦的，若是没有定远的相遇，特别是听闻了他不在人世的传言之后，本已不在人世的他竟然又活生生的出现在我面前，我想我一直以来假装的坚强一定会崩溃，一定会喜极而泣，一定会因他的仍旧存在而叩谢上苍。就算我们已经不再是夫妻了，就算我跟他只是路人甲乙，但我爱他的心，定如初始般深切。

可是，事实是，在我痛彻心扉之时，陈天磊竟然可以无动于衷的坐在那里，真像个陌生一样，淡然的问我‘谁死了’。我不知道他听到我说是我前夫时，心情是怎么样的。我随之又暗笑起来，他有程绿水不是吗？当初为了她，一气之下将我休掉，只是怕我会再伤了她。在定远，他能向昏倒在路边的我伸出援手，这会子，我还要求他什么呢？

骗了我又怎样？当初休书上说得很是清楚，从此以后是路人。我对他来说，早已就是路人了吧？

可是就算是这样，那他面对我因他的离世而产生的悲伤时，也不应该就那样淡然处之，就算他不再爱我，也不该任由我在那里暗然神伤。

气不过的我，伸手将床上的枕头拿起，狠狠的扔向陈天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怒吼着，质问着他。

枕头很清，根本就不会砸疼他。他弯下腰去，将落到地上的枕头捡起，攥在手里。

陈天磊说，“宛儿，你听我解释。”

“解释？解释有个屁用？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哭，我吼，装了五六年的淑女，这一刻，我实在是装不下去了。我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愿去想，我只知道，自己像个傻瓜一样，被陈天磊狠狠的涮了一把。

当他知道我还在深深的爱着他时，是不是会得意？被休掉的下堂妻，竟然还对他念念不忘，是不是有很大的成就感？

起身，掀被下床。好想一步就逃离这里，带着我所剩无几的自尊，迅速的消失在陈天磊面前，消失在苏府，甚至是永春。可是念头有了，但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下床还没走几步，脚下便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虚软无力。我踉跄着差点摔到，陈天磊便在下一刻，伸手扶住了我。

“别碰我！”我吼。我不领情，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伸手拂开他扶着我的胳膊，只是一个不小心，竟然扯到了他头上戴的纱帽，被隐藏在后面的那张脸便在一瞬间暴露在我面前。

是我昏倒前看到的那张脸，那本应是英俊无比的脸上布满了伤疤，可是此刻如此清晰的再去看，我的心头，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昔日的英俊样貌早已被毁，几道狰狞的疤痕盘桓在依旧苍白的脸上，更有一条长长的疤痕，从左眼上方的额头，斜过英挺的鼻梁，直到右边嘴角下。我在昏倒前看到了他的脸，只是没有注意到这脸上的疤痕如此的可怕。

眼泪还挂在脸上，可我却忘了哭，只是呆愣的看着眼前这张可怖的面容，内心深处，不知哪个地方，像被人用刀狠狠的戳了一下。因为心痛，我恨不得那伤是在自己的脸上，因为心痛，我无法思考，所以更加的口不择言。

“你都这样了，还有心情哄着我玩？从来没有想到，你戏演得倒是挺好的。”我咬着唇瓣，直视着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心里痛得真发颤，“我问你，你为什么知我却不认我？你明知我对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傻？你是不是觉得这样涮着我玩挺有意思？”

我此刻开始怀疑，他并不是有心戏耍我，五年的夫妻，就算没了爱情，至少还有点亲情在吧。

陈天磊拧眉，定定的看着我，“我从未那般想过，我只是担心……宛儿，你不要生气，当心身子。”

他……应该还是爱着我的，因为他看着我时，那双眼，一如从前一般深情款款，就连说话的语气，也不再是陌生的冷漠。不过，我却更加的心痛，痛他所受到的伤害，竟然生生一人扛了那么久。好想所有的事情我与他一并分担，这一刻，我特别的嫉妒程绿水，在陈天磊所受到这一切痛楚的时候，她一定是小心温柔且又坚强的与他一道撑过来的吧？

脑子里浮现那个一脸笑盈盈的女子，我的心，有了片刻的窒息。他，不再是我的夫了，而我，是他不要了的下堂妻，再也没有与他风雨同舟的资格，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