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就此别过
公司对我与花心白打架的事处理还算公允。虽然我打伤了他,但事情是由他挑衅而起,又非关于工作,且事发时公司尚无客户,对公司外在形象影响不大。所以公司人事部简单做了处理:一是我给花心白道歉,二是支付他的医药费和象征性的营养费,三是损坏的沙盘由两人共同承担。这一处理结果真的令我有些不敢相信,我万没想到事情竟这样简单地了结了,其实我已准备承担更严重的处分。花心白对此愤愤不平,今天扬言要将我踢出营销部,明天扬言要找道上的人修理我。我早有随时出局的想法,对被他踢出的事也不怕,但真担心他找人修理我。子宁说:“他敢,这世上还没法律了?那种纨绔子弟都是色厉内荏的主,怕他个鸟!”我心里还是不踏实,子宁说找人先吓唬吓唬他。我说算了,但子宁还是领着他表弟张新刚去了,回来说,那家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软蛋,一见他们就不停的叫大哥。
挫了花心白的气焰,使我在公司由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员工变成上下皆知的人物。公司大多数年轻人对我态度明显热情了许多,每有聚餐,我就是铁定的相邀对象。为打架的事我支付了三千多块,平时只能吃泡面混日子,有饭吃我当然乐于接受,日子过的还不坏。
子宁说我越来越像他了,我说是他把我这个优秀青年腐蚀坏了。他笑着说,你本来就不是一个好东西,少装清纯。
对若兰我已很少想起,我们的一切都算结束了吧。
人事部的刘建给我透露,公司可能正式聘用我,到公关部与广告策划部的可能比较大。这对潦倒了很长时间的我而言,的确是个好消息。
“不可能吧,我业绩平平,又打了花心白,只有出局的份,怎么会被聘呢?”我不敢相信。
“花心白的人气你也见了,公司上下对他都有看法,听说他老子和咱公司的关系最近比较僵,老总已经有开了花心白敲山震虎的想法。”他说,“咱老总是干实事的人,人在商场有时候有些人情是要做的,有些帐是要买的,但总体而言,用人还是开明的,公司高层多数都是在他手下一步一步干出来的。听说上面有人看好你。”
我还是不敢相信,天上不会掉馅饼,这是我的信条。
“你现在该请我嘬一顿了,湛子。”刘建开玩笑说。他常叫我湛子,感觉很亲切。
“没影的事就请客,那不是烧得慌。”
“其实你应该和大伙联络联络了,要不就生分了。”
我知道他是在提醒我,大家聚餐都邀请我,现在是该我回请的时候了。在这个现实的都市里,人情世故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刘建能提醒我,就证明他是把我当朋友的。可我身上的钱数实在不好意思让别人知道,房东前几天还为我拖欠房租而大为不满呢。他见我面有难色就说:“你请客,我买单,咋样?就今晚上。”
我的脸一下就红了,没钱是对男人尊严最大的伤害,他竟一语就道破了。
他拍着我的肩膀说:“湛子,别往心里去,谁没个不得意的日子。你和我就别客气,我真把你当哥们。”他诚恳地看着我,我心头不由一热。
他张罗着请了公司一大帮年轻人,我也打电话叫子宁过来,我们一起涌入一家叫“紫竹阁”的火锅店。在这天气乍寒乍暖的时节,火锅的热气腾腾与啤酒的冰凉舒爽使我们放下了所有烦恼,子宁的搞笑逗趣更让我们乐得像一帮捡了金元宝的傻子。
刘建举杯说:“为我们战胜花心白的英雄干杯!”全桌立即响应。子宁笑嘻嘻看着我说:“行啊,混得像个人物。”
七八杯盛满金黄色液体,翻腾着雪白泡沫的酒杯在空中叮叮当当碰个不停。啤酒灌入我们快乐的喉咙,清爽与惬意沿食道而下,融入肺腑。
这时,我收到一个短信,一个若兰发来的短信:
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理智的人,可你令人失望。我们是朋友,小白和我也是朋友,我没想到你竟会如此没有气度。
我竟如此的没气度!如果我平静地被花心白扁了,并保持谦和的笑容,我就有气度了?如果我明确的承认我泡了他的女人,我就有气度了?他妈的狗屁气度!
张约见我在读短信,说:“是你女朋友吗?为什么不请她过来?”
我没吭声,径直端起酒杯灌了一大口,她见我神色不对,吓得吐了吐舌头,赶紧低头吃菜,并不时偷偷地瞅我。
“怎么了,你?”子宁小声问。
“没事。”我摇了摇头。
又发来一个:
别生气,我们还是朋友,无论走到哪一步,我都不会忘记我们的一切。
朋友?那天在电梯里为什么不说我们是朋友?无论走到哪一步到底是怎样的一步?事实证明她压根就没在乎过我。天知道她和她的小白什么时候就搞在了一起,现在竟回头指责我的不是!
我的心头有一团火在翻腾,胃里痉挛般地难受。刘建正和其他人拼酒,席间一派热闹,而我却感到有一股凉气从脊梁最深处窜出,将我全身包围,使我冷得发抖。
我借故离开酒桌,走出饭店。街上一派喧杂与忙碌。
子宁跟着出来,递给我一支烟说:“克制点,别让人笑话!”我与他关切的目光相对时,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
“看你那出息,走,回去喝酒!”他在我胸前打了一拳,转身就回去了。
张约也赶出来到我跟前问:“没事吧,少喝些吧。”
我努力地笑了笑,又回到酒桌前。刘建悄悄地从桌子下面塞过一沓钱,我接过装在自己兜里,又打起精神陪大家喝了几杯。
买单后,我把剩下的钱塞在自己的衣兜里。我们一起热热闹闹地涌出店门,融入康城华丽喧嚣的夜色中。分别的时候,我用力地握了一下刘建的手,他也用力地回应了一下,在这握手间,我表达了自己全部的感谢。
穿过康城釜的夜色,送走了每一位欢乐的朋友,回到自己蜗居的小屋,我醉了。所有的酒都变成眼泪汩汩流出。在康城,这是我第一次肆无忌惮,酣畅淋漓地流泪。子宁一个陪着我,他一言不发,一支又一支地抽烟,烟呛得他满眼泪花。都市的深夜有通宵达旦的欢歌,在这欢歌的笼罩下,有人肆情地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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