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纠缠
苏明这几天过得不好。杨美和父母一起到海南旅游了，准备玩个痛快。苏明不放心几个大项目，所以没同去。公司规模还需要扩大，新人又多，需要多上心。在自己的事业上，苏明希望做到精心，这是他父亲反复叮嘱他的。商海阴险，变数太多，凡事自己多操心。但最重要一点，目前来看，不快乐的原因跟事务无关，公司一切正常，新人表现优秀，为公司开拓了更好的局面。有什么可担忧的呢？好像没有。杨美一天几个电话，语气间甜蜜蜜，还是原来的样子。但自己总是兴致不高。夜静下来，心里空落落的，有点寂寞，有点坐立不安。苏明很少有这样的感觉，和杨美的感情一直稳定，心里一直平稳。但好像因为孤独，他对钟离草的想像更加清晰。那个夜晚之后，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以为只是对她的一种同情，在感情上稍稍失控。但静下来，心却不能平静。回味中，似乎总有她软弱的声音，酸酸的眼泪，好像那个纤细的身躯还在怀中，感觉如此靠近，心跳加速。苏明惊诧自己的感觉：自己阅见美女无数，杨美已足够美丽温柔，缘何还会动心？是她的沉默，清雅，不庸俗吗？她的身上，究竟流动着怎样让他悄然间不能自拔的韵味？苏明说不清楚，但知道自己不应该去想那个面孔。这样抑制自己，反而激起更强烈的思念。拿起电话又放下，反复几次。苏明不知应该说什么，或者怎样为见面找到合适的借口。或者她，会拒绝吗？
钟离草采访回来，在楼下遇见了苏明。其实，最先看见的是苏明的汽车。苏明靠在汽车上，默默的看着钟离草。只一眼，钟离草的心跳加快。想躲闪，已来不及。“钟离草，一起吃饭吧。”
“那个，我，我吃过了。”钟离草惊慌的说，脸刷的又红起来。
苏明笑了，他看出了她的紧张。她在紧张，这意味着什么！她的脸红了！是紧张，是娇羞？他是第二次看见她脸红了，红的让他的心痒痒的。这年头，还有几个会红脸的女人！
“别紧张，我不会吃了你！”苏明打趣她，话说出来，发现自己在钟离草的面前变得活波轻松，仿佛重回恋爱时代。看见她，心里安稳了，却又更想靠近她。知道自己的心有一部分跑向了她，已不想控制。
“杨美还没回来吗？”钟离草假装镇定的问，在这个时候提起杨美，是想提醒苏明，还是想拉开距离，装作若无其事，钟离草自己也说不明白。苏明拉开车门，看着钟离草故作镇定的坐上他的汽车，心里很高兴。他没有回答钟离草的话，而是一鼓气将车子开到自己衙的餐厅门口。
苏明选择的请钟离草吃饭的地方是一家中西合璧的餐馆，环境优雅，安静。他想静静的和她在一起，不被打扰，同时想应该也合她的喜好。杨美喜欢热闹，而他看见的一直是钟离草的寂静。钟离草跟着苏明走到包间，坐定，调理着自己的心情。眼前的优雅的环境和气氛使她的心情变好，情绪安稳。人在高贵优雅的环境里容易感觉自己变的高贵，产生浪漫的幻觉。以为自己就是公主，搭配的就是王子。钟离草看着苏明，得体的名牌休闲装，成熟的举止，同时又跳动着热情，有莫名的恍惚感：成功男人本身也许就充满了诱惑，何况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希望今天你能吃好，吃好了，心情才好！”苏明坐在钟离草的对面，认真的说，“知道吗？什么都不要想，只要好好吃饭！”
钟离草看着苏明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我说我吃过了！”
苏明固执的说：“陪我吃，总可以吧？”那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期待。钟离草不说话了，眼睛上上下下的看，其实是想躲对面的一双眼睛。苏明也不管，只问吃什么，钟离草只说“随便”。说完后觉得不妥，就听见苏明说：“美女编辑，这里可没有‘随便’这道菜啊。”“你不点，我可替你点了。”钟离草点头，绷不住想笑，发现此时他们俩人之间随意了很多。
吃饭，谈话，钟离草在苏明为她营造的温馨的环境里暂时放开了心怀，随意的说着话。苏明大多数时间都在倾听，他发现钟离草的语言本身就散发着魅力，缓缓的流入人的心间。说的什么好像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当钟离草向他敞开心扉的时候，说明她对他的好感，信任，或者说离他更近一步，不再那么遥远而客套。
钟离草发现自己抵挡不住在诗意的环境中对人倾诉的欲望，知道自己灵魂深处掩藏着深重的寂寞。对于何言的失望转换成自己的痛苦，明白对苏明这样的男人，心中未尝不是渴望的。女人都想拥有如苏明样的男人吧，可惜的是爱情的归属大都不尽如人意。思想里滑过张章的话“对的人遇见时，往往不是对的时候。”
心有感触，自嘲一笑。这一笑，苏明却呆了。
灯光下的钟离草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感觉有点朦胧的美丽，笑起来眉毛弯弯，嘴角有淡淡的妩媚。有一丝发垂落下来，钟离草没动。苏明却极想伸手去拂，伸出手却又缩回去了。
“你知道吗，你笑起来很好看。”苏明说。
钟离草身子颤了一下，仿佛受了惊吓。苏明不忍，急忙转移话题：“怎么样，吃好了？咱们走吧。”
苏明把钟离草带到了护城河边，钟离草下车才发现不是到家了。在车上她和苏明都没有说话，为了缓和情绪，她闭上了眼睛。睁开眼，四周如此寂静。吃饭的时间过长，夜色已深，平常人们休闲漫步的地方现在已寥寥无人了。苏明下了车，坐在河边的长廊上。钟离草迟疑着，没有跟过去。凭她的感觉，这样寂静的环境，孤男寡女的相处过于暧昧和危险。风吹过，她的意识已从那个清雅的包间里退回来，知道她还是普通的她，不是公主，王子也不属于自己。如果吃饭时无形中和这个男人靠近了距离，现在则是收回的时候。
“过来坐。”苏明说，声音是柔和的。
钟离草的心因为这个声音又开始紧张起来，突突的跳动着。但她极力控制着，调整自己的感情，尽力冷静的说：“苏明，谢谢你。天太晚了，送我回家吧。”
“你只会说谢谢吗？美女。”苏明不为所动，还带着不依不挠。
钟离草不说话。
“你，还爱他吗？”苏明问。钟离草颤抖了：“你，还爱杨美吗？”
“先回答我的问题！”
“那是我的事情！没必要告诉你吧？”
“是吗？如果我想知道呢？”苏明站起来，走到钟离草的身后。看着那个抖动的肩膀，伸手想扶住。
“不要！”钟离草说。苏明收回，不敢造次。他喜欢她，他要尊重她。但是，近在咫尺却无法靠近让他懊恼。
“你知道的，我喜欢你。”苏明说。
钟离草捂住自己的胸口，尽力让自己呼吸平静。她不想听到的词语，她无力抵抗的词语，还是从苏明嘴里说出来了。
“我不知道，苏明。杨美是我的好朋友。”钟离草艰难的说。
“我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我控制过，但我还是喜欢上了你。”苏明在身后深情的表白，袒露自己的心迹。
“不是杨美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当我明白的时候，已经不能忘记了。”苏明喃喃的说。
“你不能这样。如果是我的错，我很抱歉。一个普通的我，一定是你产生了错觉。”
“如果只是错觉，我也希望是。可是你那么特别，深刻。像我特别想触摸到的梦。我以为我很成熟了，生活和感情就这样了。但是，你的样子总在晃动我的心。我觉得我的灵魂跟你特别近，特别想知道你的那颗心，在想些什么，快不快乐，幸福吗。”
“别说了。请你不要说了。”钟离草痛苦的喘息着，在苏明的表白里，她感觉整颗心即将爆裂。
“让我给你爱好吗？我想让你幸福！你应该被呵护着。”苏明对着那细弱的身影恳求。
在钟离草的世界里，所谓的婚外情感以这样的方式拉开序幕，她没防备，也没有预料。但她知道，自己所不耻的第三者行为决不能在自己的身上出现，何况，还是好朋友的老公。
“我已经没有接受爱的资格，而你，也没有爱的资格了。”钟离草咬着牙说，她始终没有转身看苏明。身后的苏明散发着成熟的男人的气息，围绕着她寂寞孤单的身体。她真的想转过身去，接受那个怀抱，接受那个男人带来的温暖，给自己疲惫的心一点抚慰。但，她没有，她不能。
苏明听到钟离草重重的话语，一瞬间感到伤心，意识到婚姻在这种时候成为某种桎梏。但头脑里却闪过杨美说过的钟离草的事情，不加考虑就脱口而出：“爱你是我的权利。而你，一开始就不应该和伤害你的人结婚！”
这话一出口，钟离草就猛的转过身来，惊讶的望着苏明：“你，你说什么？”
“是杨美告诉你的，对吗？”钟离草看起来如此绝望伤悲，声音颤抖。是什么东西在心底撕碎了，那样痛，痛得恍惚。看来今晚，自己无处可躲，曾经的过往伤痕已经暴露，索性揭疤，让它流血，痛的彻底。这样想着，反而平静，24岁的心灵已经疲乏，想要休息。
“也许，谈不上伤害。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应该得到什么样的爱情，或者，我根本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样的情感。所以，那个时候我很寂寞，非常寂寞，非常迷惘。就像今晚，其实我很想要温暖。所以，他那样做，也许是帮我做了决定，至于幸不幸福，都太晚了。”
苏明听着钟离草的话语点点滑落在地，心跟着刺痛，爱怜如潮涌来。想要张开手臂拥抱住她，却还是迟疑着。
但钟离草此时已经崩溃，抵挡不住自己的脆弱。对着面前伟岸的男子，发出内心的声音：“抱抱我，我很累……”
再也不要控制，一把抱过去，钟离草无力的倒进苏明的怀里。找不到更好的安慰，苏明满怀着爱怜，带着因爱怜升起的狂热，吻住了那片呢喃的唇。那张唇如此湿润美好，吻上去仿佛吻上一泓清泉，苏明不能自拔。钟离草在苏明的唇舌间卸下防备，抵抗，只想为自己的寂寞和哀伤找到出口。这一吻在苏明和钟离草之间已如惊天动地，彼此颤栗，激动，找到爱的释放点。同时，仿佛天昏地暗，彼此不顾一切，交织在唇舌之间，忘乎所以。钟离草在深吻里发出低低的呻吟，将苏明的身体彻底点燃。他感觉自己即将爆发的热情，想要更深层次的拥有怀中的这个女子，用爱点燃她，赶走她的寂寞。
钟离草希望这一吻永远不要停止，能够忘记一切一切。能在这一吻里感受爱，体会爱。身体发热，苏醒。知道自己是个渴望温暖的女子。但，当苏明的手带着滚烫的温度滑进她的衣服，从她的小腹向上，准备握住她胸前的美好时，她终于“啊”的一声，推开了苏明。
“不要，请不要！”钟离草抱住自己的身体，痛苦的说。身体如此敏感，唤醒眼前的冲动。冲动之后，钟离草，你准备如何收场。何言的话回荡在耳边，即使痛苦，也要找到正确的方式。眼前的男人，是杨美的，你准备逢场作戏，还是预备带来伤害？钟离草，你可清醒了？
“送我回家，回家！”钟离草大声喊着。
。。。。。。。。。。。。。。。
苏明在钟离草的楼下停留，身上似乎还回旋着她的淡淡的香气。没有思考的余地，钟离草的脚步已经快速的消失在楼梯间。似乎很惊慌，似乎很决绝。苏明掩住自己的强烈感情，静静的看着，感受着她离去的瞬间留给他的空白。钟离草那么渴望温暖的身体，在他怀中曾短暂的颤栗着，他感受到她的哀伤和脆弱，真的想用力的拥住那样的身躯，融入自己的血液里……可只是短暂的一瞬，就被无情的回归现实中。钟离草在回家的途中，一直沉默不语。苏明偷看她的神色，脸上是冰冷的一片，带着掩饰的惊慌。他懂她的惊慌，所以不语。回归现实，他是杨美的丈夫，而她，背负着一个不快乐的婚姻。
这个夜晚，星星明亮，在寂静的夜空中眨着眼睛，钟离草跌入自己的无助和黑暗里。没有开灯的房间，在黑暗中逐渐明亮，视线逐渐清晰。钟离草想把自己藏在这黑暗中，仿佛可以让自己安心。站在窗前，看见苏明寂寞的车子，想像得到那车中的被推开的空落的男人，是怎样的无奈的面孔。也或他会叹息，或思索，或失落，但都和她没有关系，也应该不会再有关系。钟离草抱紧双肩，感觉心底有说不出的难过，挣扎。知道自己还可以爱，还会爱，还能够萌发心跳的情愫，还是这个城市平凡但真实的活着的女子，这已经足够。在和何言的爱情摩擦中，屡屡感情受伤，心已疲惫，仿佛已成习惯，想像不出自己还知否爱的滋味。是苏 明，用他温暖的眼神和充满关爱的灵魂拨开她封锁的心灵，让她在自己不快乐的婚姻之外，再次感受爱的悸动。知道自己还可以爱，没有丧失爱的能力，钟离草感受自我的回归。但只是一种回归，所有的一切在刚发芽的时候就要齐根切断。
“谢谢你，让我重新体会爱的味道。”
“但是，从此我们不再见面。”钟离草紧缩身体，在黑暗中看着苏明寂寞的车子，忍住的泪水无声滑落，压抑的，悲伤的，当然也是绝望的。
苏明在车子里沉默，他没有抽烟的习惯，现在却极想拥有一根烟，消解惆怅。明日如何，好像找不到出口。
心理学家说，让一个男人或女人一生只爱一个人，不太符合人性。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大多数人都遇到婚姻之外可以爱的对象，都曾在心底有过萌动，但，真正付出实际行动，需要背负道义的压力。现实生活中，真正相爱的人不一定结婚。婚姻在某些时候是一个空格子，被不同的人填写不同的内容。婚姻究竟要走向哪里，其实我们都很迷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