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机关算尽
辰时三刻，该给小姐打洗脸用的水了。
一大早，坐在铜镜前的碎儿轻轻地站了起来。一如以往，她端着木盆走到厨房去给小姐打洗脸用的水。
今天真是奇怪，以前每天都会“碰巧遇到”的卓然，今天怎么连影子都没见到？还没睡醒吗？这个时候，他应该在院子里练剑才对呀……
碎儿不由得四下张望，最终还是没有见到卓然的影子。难道他昨天连夜离开了白家庄？？碎儿猛然大惊，但转念一想，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她知道，走之前，卓然一定会来向她辞行。
另一方面。
白梦灵温暖恬静的香闺中，卓然正昏昏沉沉地躺在大床上。白梦灵偎依在他的胸膛前，表情幸福而甜美。
“哼，碎儿，待会儿我看你要如何面对这个场面……哼哼哈哈哈哈……”
显然，要立即斩断他们的情丝，这是唯一且最快捷的方法。
反正自己早晚都是卓然的女人，这样做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白梦灵这样想着，就等着碎儿自己乖乖踏进这个陷阱里来了。
不出一会儿，碎儿就端着一盆清水站在了小姐闺房门外。她轻轻放下盆，敲了敲门。
白梦灵轻嫣一笑，然后褪掉身上的青丝外衣，她得意地伏在卓然温润结实的胸膛上：“进来……”这语气是出乎意料的甜媚。
碎儿毫无防备地推门进来了，突然“咣当~！”一声，她手里的水盆重重地打在冰冷的地板上！！她惊呆了，吓傻了，无法动弹了。
眼前的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他们……
碎儿震惊的眼睛瞪得好大，四散的水花溅了她一身，但她也无暇顾及……因为，她看到了小姐和卓大哥，他们两人衣不蔽体地偎依在一起……在床上……
啊…………
一股撕心裂肺的巨大冲击正在撕碎碎儿那颗脆弱的心。她万万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会的，这不可能，不会的！！！
“啊，碎儿……”白梦灵佯装吃惊的从床上坐起来，赶紧弄好衣服。“这……我，我也不想的。是，是他……都是卓大哥昨晚跟我说，他喜欢的人其实是我，想要带我走。所以我才和他……啊，不好了，我一定会被爹打死的！这可怎么办啊，碎儿？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你千万不要传出去，求求你不要传出去Ｃ不好，求求你了……”白梦灵的眼泪就快要流出来了。她的表演很完美，深知碎儿是哑巴并且不是爱嚼舌根之女子的她，用这样的几句话让碎儿闭嘴，便已是措措有余了。
白梦灵暗笑看着碎儿惊措的表情，这终于让她有了一点点胜利的感觉。
其实白梦灵大可不必这样做，但对手若是碎儿，那就另当别论了。在碎儿面前，她尝到的永远都只有挫败的屈辱。碎儿这个美人坯子是真的伤到她白梦灵的自尊心了。
碎儿流着泪不敢相信地看着床上那两人相依的画面，拼命地摇头。
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卓大哥他明明说他喜欢的是我啊……怎么会是这样？这不可能，我不相信！
碎儿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最终，她还是承受不住打击，转身匆匆跑出了这个令她窒息的房间。她哭了，碎儿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第一次喜欢上的人居然和大小姐睡在了一起，为什么会是这样？
看来自己的觉悟还不够深，明明已经答应要成全他们在一起的啊，可当自己真正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大傻瓜，感情的事情岂是说让就能让的？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碎儿再也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两个从小一起青梅竹马的人了。
小姐闺房中。
“好了，你们快出来。”白梦灵对着身后的屏风轻喊道。
接着，从屏风后面走出了两个白家的家丁。
“你们快把他抬回房里去，他暂时还不会醒来。”白梦灵穿好衣服，冷声说着。“记住，这件事情，你们一个字都不许提，知道了吗？”白梦灵边说边走到储物柜前，取出两袋分量不小的银子递给他们。
“是，小姐，我们只字都不会提的，您放心吧。”两个家丁诚恳地答应道。
“嗯，好了，动作轻点，不要惊醒他。”白梦灵把两袋银子交到他们手上后，便叮嘱道。
“包在我们身上了。”说着，他们帮卓然整理好衣服后，便利索地将他架起来抬了出去。
窗外淡淡的风声，夹杂着鸟儿的嬉闹，渐渐将昏睡中的卓然吵醒。他长长的睫毛开始轻柔地颤动。接着，他毫无预兆地猛然从自己床上惊坐而起。
“我这是怎么了？”卓然用手抵住前额，想着昨天晚上的迷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就是越想越头疼。
“对了，碎儿！！”卓然匆匆下床推开了木窗，一道道强烈的光线直直刺入他的眼睛。“什么？？已经这么晚了？？我竟然睡了那么久？怎么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卓然定了定神，接着奋力把门推开，跑了出去。
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今天都要再努力一次，碎儿也许会被自己的执着所感动也说不定。可天知道，在他和碎儿之间永远都只能有一个结局。勉强地在一起，只是徒增伤感而已。
“碎儿！！！”卓然轻轻叩响碎儿的房门，然而里面却没有丝毫动静。“碎儿！”他毫不犹豫地把门推开，但碎儿她确实不在里面。
“她去了哪里？？”卓然突然开始担心起来。
“碎儿！！碎儿！！碎儿你在哪儿？！碎儿……”卓然边跑边焦急地在白府里大呼起来，一路上引来了白家其他家锻丫头不少好奇的目光。
“卓然和碎儿，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听说卓然喜欢碎儿，不知是真是假。”
“碎儿真是太好运了……”
“就是啊，卓大哥他那么优秀……”
“你胡说什么啊！！碎儿才优秀呢！！”
“就是就是……”
“唉~~不过我听说小姐也喜欢卓然，你们知道吗？？”
“唔？？？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个……好像也不是空穴来风……”
丫头家丁们不禁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起来。
“哎！你们……”卓然朝他们跑了过来，他拉过一个小丫头的手臂：“映儿，告诉我，你今天有没有看到碎儿？”他气喘吁吁地问道。
“没，没有呀，没见到她……”映儿的脸马上通红起来。啊啊，他居然记得她的名字，他居然还和她说话了，他居然拉了她的手，他居然……“啊啊啊啊啊啊啊……羞死人啦！”二话没说，映儿用手捂着脸跑走了？！！
……
“那你们呢？？你们有看见吗？”一阵沉默过后，卓然无奈的回过头来问其他的丫头。
“没有，我们也没有见到她呀……”小丫头们的脸也泛起了红红晕。想不到这卓然越长越英俊，越长越脱俗，越长越清秀，还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魅力和气质。
“是这样啊……”卓然失落的转身离开，继续开始寻找碎儿的下落。几个小丫头就这样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一个阳光照不进的小空房里，碎儿呆呆地蜷缩在墙角边上，脸上一行行的泪总也擦不完。
她对早上的事情感到无法释怀。那感觉就像一根根尖锐的利刺，狠狠地扎着碎儿的心。此刻的她真的是无助到了极点。
*碎翠欲滴佳人泪，只身徒有影相随。翘盼朱颜落红尘，过眼云烟能恨谁？*
那些总也想不完的事情，在碎儿的脑中讨厌得挥之不去。
“碎儿，碎儿你在哪里？碎儿……”卓然焦急的呼唤由远及近。可碎儿却没有丝毫要回应他的意思，她伤心地低着头，就这样任由卓然那抓不住的身影匆匆掠过。
这般无助的沉默背后，碎儿究竟隐藏着多少无奈和忧伤？如果当时，她坦然地答应卓然，相信结果就会不一样了吧。然而，卓然已经选择了梦灵小姐，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吧……
卓然徒劳地苦寻碎儿良久，但终究未果。
炙热的阳光越来越刺眼。
卓然的动静着实惊动了白家庄上上下下好几百人。当然，也包括白老爷和白夫人……
“卓大哥……老，老爷找你过去……”一个小丫头羞怯地通知他，然后奋力的转身就跑。
“什么……”卓然隔着院墙望向大堂的方向，停下了脚步。“老爷他，找我？！！”那……是到了他该走的时候了。
只是，今天始终也没能和碎儿见上最后一面。
“老爷，您找我……”
偌大的白家庄正堂大厅前，卓然面无表情地低头抱拳，向正坐在上座的白老爷和白夫人请安道。
“嗯……”白老爷深思着饮了一小口茶水，放下杯后，他终于开了金口：“卓儿，你堂而皇之地在府内大呼碎儿丫头的名字，这成何体统？姑娘家的名誉可是比性命更重要，你也不知收敛一下！”白老爷向卓然投去不满的目光，但似乎并不只是为了这件事。
卓然没说什么，就这么沉默着，他有很多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话。望着冰冷的地面，他的拳头不自觉的用力握紧。
“卓儿……”白夫人唤道。卓然抬起头看向她。“这两天你差不多该要离庄了……”整个大厅顿时安静得像死去了一般。
卓然自知地点点头。
“我们从小就一直把你当成是义子来抚养，对你仁至义尽。可你却不知道收敛自己，让梦灵那丫头喜欢上了你。你可知道，这样是不被允许的？她迟早都是项家的儿媳妇儿……”白夫人说完，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可是夫人，我对小姐并无非分之想啊！”卓然试图再解释一次。
“不管你有没有！！”白老爷拍案而起，大喝道。白夫人被吓了一大跳。卓然和白老爷的视线直直地对上了。
“不管你有没有，白家庄里也是不能再留你了。”白老爷的语气稍有缓和。“你的存在势必将影响我女儿的婚事，你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吗？就这两天，你必须马上离庄！！”
“爹~~~~！！您在说什么啊？”
就在卓然欲言又止的时候，白梦灵匆匆的身影闯了进来。“爹！您居然这样威胁卓大哥！？您明知道女儿喜欢的是卓大哥啊！！女儿才不要嫁项家公子，女儿又没见过他……”白梦灵转身背对二老，不断地用手拉扯自己的头发，大小姐的任性劲儿又上来了。
“灵儿，不许胡闹！！”白老爷有点恼怒了。“这是十九年前的婚事，早就定下来了，你说什么也没用！”
“哼！这又不是女儿自己的意思，我说不嫁就是不嫁！女儿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这辈子我就非卓大哥不可了！！”
“反了你了！！”白老爷气得大摔茶杯。碎片四溅，吓得白梦灵不禁一愣。她转过身来看着白老爷，显得有点惊愣不已。“你给我回房去！一点大体都不识，女儿家懂什么！”
白梦灵有点退怯了，印象中，爹爹是第一次发那么大的火气。
“可是爹，女儿根本就连见都没见过项家公子啊，我才不要嫁……”白梦灵小心地继续做最后的反抗。
“明儿早上不就可以见到了吗？项家不是说公子他会亲自来提亲吗？你到时再说要不要嫁，现在先给我回房去！！”白老爷命令道。
“爹~~~！！”白梦灵还是不罢休。“你不要再为难卓大哥了，不要让他离庄好不好？？爹~~~！！”白梦灵用撒娇的语气说道。
“嗯咳……”白老爷使了一个眼神，白夫人心领神会地站了起来。
“灵儿，来，跟娘出去，娘有话要跟你说。”三言两语，白梦灵就被白夫人硬拉走了。
整个大厅顿时变得安静异常，卓然和白老爷各自想着一些事情。
“唉……”白老爷轻叹着走了起来。“事到如今，老夫必须要让你知道一件事。你听了之后要能接受才行。”看着白老爷一脸慈爱的样子，不知道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卓然狐疑地看向他，犀利的眼睛里藏有不为人知的愤怒。
“你爹临终前，留给了你一件遗物……”
“什么？？我爹？！！”卓然震惊的瞪大眼睛。
白老爷走近卓然：“你爹名叫卓天云，在十多年前，他可是远副盛名的铸铁神匠。当年，项家人与我们约定结为亲家，他们把家中世代相传的神铁交给了你爹，请他打造一对龙凤钗。但不料，在龙凤双钗打造完成之后，你爹竟然不幸毙命了。有人扬言是铁匠亵渎了天物，才被诅咒而死的。他留你孤苦一人，当时在角落哭闹着的你，老夫不忍心，便收养了下来……”白老爷停顿片刻，继续说道：“你，跟我来。老夫带你去一个地方……”
白老爷二话不说，就在前面带路。卓然心情复杂到什么也不能想，就这样木木地跟着白老爷走了。
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碎儿孤独娇小的身子在黑暗中微微颤抖着，眼泪的痕迹依然清晰，她害怕着睡着了又惊醒。现在的她，只能默默地逃避着那些令人痛心的折磨。
一阵稳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碎儿不知不觉间被惊扰到了。
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两个匆匆的身影从窗前掠过，是老爷和卓大哥！！碎儿的心被莫名地揪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似的。
她决定跟出去看看，就算被发现也没关系。
打开门，碎儿才刚踏出来，就正好撞上一个慌张走来的人！！
啊，是小姐——！！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对得措手不及。
一阵风吹来，拂起了两人的长发，美丽，飘逸……
碎儿退怯了，她慌忙地别开视线，自认为再也没有资格去管卓然的事了，就算以局外人的身份，也不可以……
“碎儿？！！”白梦灵吃惊极了，她瞪大眼睛盯着碎儿，开始盘算着什么：“正好，我有事要找你。”白梦灵拉住碎儿的手说：“我爹要赶卓大哥走，要他永远都不能再回来，我该怎么办？？”白梦灵把眉头蹙成了团，看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碎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想过了，碎儿……”白梦灵突然把碎儿的手心握的更紧，说道：“要不你替我嫁过去吧！你这么漂亮，项家人一定会喜欢你的……而我就跟着卓大哥浪迹天涯，他去哪我就去哪，我要和他一起走。你帮帮我吧，好不好？帮帮我……”
一起走？？和卓然一起走不就是私奔吗？而且还要碎儿替小姐代嫁过去？！这么大的事情……
“碎儿，也只有你能帮我了，你帮帮我吧，帮帮我……”
碎儿最终还是犹豫地点了点头。她起初是不愿帮的，但小姐是一口一个的“帮帮我”，对于太过善良的碎儿来说，她正忍受着爱情与友情的双重煎熬。
“怎么帮？”碎儿用手语问道。
“啊~~你肯帮我们了吗？？”白梦灵意外极了。
但“我们”二字，始终是个扎耳的词。很讽刺的，自己居然帮助情敌和自己喜欢的人私奔，而自己却别无选择……
“碎儿，谢谢你！！你只要帮我把行李收拾好就行了，多放点银子，我们今天就要走！你知道的，要我嫁给项家公子，我宁愿去死……”只见碎儿理解地点点头。“你弄好以后，在你房里等我，我接着就去找你，一切就拜托了……”白梦灵可怜兮兮地说道。
本来是打算先挑拨碎儿和卓然之间的感情，再以生气出走为借口应付父母，然后擅自打包好行李，最后跟上卓然，和他一起远走高飞的。可谁知这个时候碎儿她却敲出现，不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实在对不起自己。
而且，等一下她要做的事，是绝对不能有碎儿在场的，这样计划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意料之中的，碎儿真的傻傻地点头答应，并且朝着小姐房间的方向跑去了。或许她知道这是一个陷阱，或许，她认为小姐不会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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