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还生

霂清也管不得那么多了，大着胆子朝帐门方向挪去。

掀开帐门的一刹，眼前空荡，就如耳朵感知的那样，人去楼空。明明早上这还人流涌动，她难以置信，再朝陵墓望去，劳工也不见踪迹。

心里大叫一声不好，肯定是出事了！想起于娘罚月倩去墓里送饭，她快步跑到陵墓前，可墓口已经堵死。

焦灼之际，一股焦味窜进鼻翼，风向自下而上。循着这股气味，霂清来到一座低矮的土凹里。

土凹显然是新挖出来的，泥土混着湿润。这么潮湿还烧稻草，除非是想造烟出来。造烟……霂清倏地睁大眼睛，眼前几垛残留的草垛，不好的预感袭来，顿时一个激灵。

草垛已然烧了过半，残骸随风舞动，像鬼魅牵引游魂，将干草打散。“嗯……救……命……”仿佛真的吹出幽灵的呼唤，凄惨的声音飘来。

有鬼？霂清虽说不信，但怪力乱神的事也不是没听说过，说书先生就传唱出许多民间轶事，多数百姓也深信不疑。但现在不是浮想联翩的时候，就算是鬼，也要知道是个什么鬼，否则死不瞑目。

反正死都不怕了，霂清紧闭双眼，蹭地将稻草拨开。本以为会有怪物扑将过来，可待数秒，毫无反应。她小心翼翼睁开双眼，眼前一人高的碎石层层累叠，仿佛一个洞口模样。

“嗯……嗯……”不断有呻吟声从石缝飘出，直觉告诉她有人困在里面。倩儿！她心里一个咯噔，手开始颤抖。

不行！不能退却！霂清使劲拍打发抖的双手，发疯似的拨开碎石。石头累叠就靠石缝借力穿插，霂清使劲破坏中间的缝隙，锋利的石缘把她的手划出血痕，血滴一滴滴滑下石头，落进土里。

不知滚落了多少石头，她的手已经被血模糊透了，终于现出一个头般大小的黑洞。里面的碎石被外力挤压，也开始朝洞内松动滚落。

一个洞口现出面目，无数呻吟，这里俨然成为地狱。洞里昏暗，只剩一点火星冒出微光，月光好像也在害怕，躲在树后不肯出来。

“倩……倩儿，月倩”，霂清不敢放声，颤抖着呼唤月倩。地上没有落脚的缝隙，男的女的像沙包堆叠扭曲在一块，越往里走越宽敞，但尸体也越来越多。

霂清头一次见到死人，尤其是这么多死人。她害怕极了，可越是害怕，越反而什么都不怕了。连日来经历太多，残酷对她而言已经不止皮肉上的，人心歹毒才是最致命的。

她怕自己来得太晚，月倩已经遇险，可直觉牵引她，不能放弃，她还活着。一路踩着不同的尸体行进，脚感觉到软绵，心却似针扎一般，偶尔听见几声呻吟，也辨不出方位。

“啊——！”就在洞口拐弯的地方，霂清吓得一声尖叫，她感觉有东西拽她的腿！就像地狱里求生的手，无数只伸出来，想把活人拽下去。

“嗯……清……”霂清听到清字，马上跪下来，摸索刚刚那只手。

“是倩儿吗，是你吗，倩儿”，霂清一连几声呼唤她，她的手更紧的抓住霂清，昏昏的月光借着碎石反射到对方的脸，果然是月倩。

“我就知道你没事”，霂清含泪将月倩从尸堆里拖出来，月倩奄奄一息，已经睁不开眼。“再忍一下，就一下，马上我们就能出去了”，霂清鼓励月倩撑下去，使尽全身的力气将月倩伏在自己背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出去！

好在宋月倩所在的位置接近洞口，否则恐怕早已去了。霂清背着月倩走了几步，可她已经太累了，只能先将她放在地上。月倩嘴里咕哝了几声，好像是渴了，可她唯一知道有水的地方离这太远，只能冒险回伙帐看看了。

伙帐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只剩几个碗盆在灶台上。所幸灶上挂着几个菜叶，霂清把好的拣出来塞进袖子里，又拿了一个木碗。

回到月倩身边，霂清把捡来的菜叶挤出菜汁，尽管她尽力了，也只能挤出一口那么多。

“倩儿，就这么多了，将就一下吧…”，霂清扶起月倩，托着木碗将菜汁一点点送进她嘴里。

喂完月倩，霂清咽了咽口水，突然也觉得口渴难耐。可现下毫无办法，她只能忍着。

她感觉自己有好多话想问月倩，好多话想告诉她，可现在月倩昏迷不醒。她望望月倩，又看一眼天空，东面开始出现鱼肚白，没想到已经过去一天了。

陵墓太危险，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才行，霂清想到，也顾不得月倩身体虚弱。只有找到安全的地方才能好好休整，月倩也才能快些醒来。

霂清咬咬牙，再度扶起月倩，背着她往东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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