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底层女人的幸福
筑路队驻地不稳定,夏天路修到那里,帐篷就搬到哪里,只有冬季才回驻地。身体的状况已经不允许她跑通勤上班了。
她开始调动工作,调到丈夫的单位,一个采油厂工作。
调动工作时,她发现了一个令她十分懊恼的问题!七六年,留大庆时,光顾了高兴,没有注意自己是个‘集体所有制’工人,和全民所有制是有区别的。刚留下时,一切待遇都一样,也没有发现什么。
‘你是集体所有制,医院,卫生所不能接收,你到维修队去吧,那儿有大集体。‘’人事科的人说。
到了维修队,被分配到了瓦工班。叫瓦工班,其实是零工班,就是每天早上到队部报到,哪里有挖坑,补墙,清理卫生的活就叫他们干。
第一天下班回家的路上,眼泪不争气的不断地往下流。她怕被人看到,一直低着头,走回了家。
几年的努力,终于可以做自己喜欢的工作了。现在,全部泡了汤,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记得在瓦厂打工时,一次到医院看病,看到她双手的血泡,那是她用剪子铰石棉丝是磨的,大夫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有什么工作啊 ,社会最低层。’她说。
人们说;‘革命工作,不分高低贵贱’但是有几个领导干部,会让自己的儿女干一辈子清洁工,泥瓦工呢?
自己生来就是贱命?从出生到现在,命运总是不放过她,一次次的打击她!
盼了多少年,经过了多少努力,得到了工作,却是个‘二等职工,大集体!’升职,转干都有影响。
新单位的领导很照顾她,看她身体不方便,分配她去看了一段时间工地,每天给水泥板块浇水,那叫做‘养生’。
自从街道,派出所和单位到她家开了现翅,单位主持给她们和公婆分了家。
所谓的分家,其实就是把两间相通的门堵上了。
结婚后攒的钱,都在婆婆手里。婆婆公公两人,到哈尔滨,齐齐哈尔串门,旅游了一圈,攒的三百五十元钱都花光回来了。
舍不得钱买喜欢的东西吃,单位发了四个柿子,青的,有点涩,沾着白糖一顿都吃光了。和新通电话,新说,她那里有大青罗卜。去学校拿回一个,坐在炕上,一尺多长的萝卜,多汁又脆,咔哧,咔哧,一顿吃掉一半。
秋天,新沙果下来了。‘秋师傅,跟我到萨尔图跑一趟呗?’她跟单位解放大卡司机说。‘行,走。’秋师傅痛快地答应了。那时候,单位管的都不算严,跟班长说一声就行了。
到了萨尔图火车站旁,桥下小市场,三毛钱一斤沙果,买了一块钱的,三斤三两高点。回来的路上,上车就开吃,咔吱,咔吱,又酸又脆,从心里感觉到痛快,解馋!
‘哎呦,李玉,受不了了,听得我牙都要倒了!’秋师傅说。
‘那你也吃几个就好了。’
‘不行不行,我可享受不了!’
‘嗯,确实,男同志爱吃酸的比较少。’她想。
她奇怪,‘自己怎么这莫馋了呢?’
邻居庄嫂说;‘那是孩子想吃’。
下了班,去水房挑水,挺着六个月的肚子,大概是皮实惯了,能挑动,她无所谓。
‘哎,你怎么还自己挑水?你爱人呢?’丈夫的队长和她们同住一个村,看到说。
‘他还没有下班呢。’
‘怎么可能?我都下班了,他怎么能不下班?’队长说。
她无语。她知道,爱玩儿的他,又是到哪儿玩去了。
他比她大一岁,但是性格却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不懂得怎样关心人,照顾人。只要有地方聚会,喝酒,玩扑克,那里就一定会有他。
‘如果我死了,你一定会奇怪,她怎么死了呢?因为你从未关心过我。’她说。
‘嘻嘻,那能呢。’他说。
八零年二月十四号,她开始了阵痛。一阵紧似一阵。
丈夫害怕了,找来了他的母亲;‘怎么个痛法?’婆婆问。
‘一阵阵的,我总想上厕所!’
‘哦,那是你要生了!’有经验的婆婆说。
从下午四点,到第二天早晨,她把床单撕烂了,墙壁水泥被她抠出了几个坑。
丈夫到单位要了车,送到医院,大夫说;‘都见红了,怎么才送来!’
从十四岁到生产队干活,一直到二十七岁的体力劳动,使她的骨骼很坚硬。经过十八个多小时的阵痛,二十五号十点多钟;孩子降生了!
‘啊,这孩子,真干净!’接生的大夫说。
孩子呱呱坠地,清亮的哭声,她顿时感到了轻松和喜悦。
‘没什么毛病吧?’她问大夫。
‘没毛病,放心吧’。大夫说。
几个月来,她心里时时担心孩子会不会有什么毛病?因为,怀上他,心情就没有好过。常常是痛哭过后喝凉水,哭过后就睡觉了。
护士把孩子包好放在了离她两米远的地方,孩子好像能看到她似得,小眼睛巴巴的一直瞅着她。粉白粉白的很可爱。
人们说,刚出生的孩子眼睛看不见,是母亲的气味吸引着他。
孩子出生了,是个白白净净的男孩。婆婆一家都很高兴。对她也好了许多。
但是,孩子不胖,大骨架,只有六斤。
‘有骨头不愁肉’。婆婆说。
‘我妈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原谅她?’丈夫说。
自从结婚不长时间,就被他们一家欺负打骂,对他们一家冷淡了许多。能躲就躲,从不招惹他们。大概是看在孩子的分儿上,婆婆主动和她和好。
‘我们孩子白白净净的,是团脸儿,不像他妈。’婆婆对邻居说。
糟糕的环境和心情果然给孩子带来了影响。孩子出生后,总是拉肚子,感冒。气管不好,孩子经常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