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忧伤曲子话离别

易敏听阿婶说每逢过生日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把收到的最好的礼物送给妈妈,因为在出生的那一天,妈妈承受了最大的痛苦。

十九岁生日那天,易敏照常坐在屋门口,两手托腮,看奶奶拿着一把大剪刀,手轻轻一转,一个大大的喜字便出现在面前。

邻家阿婶也禁不住冷清,搬了把凳子过来凑热闹,“阿婆,小敏才多大,你就剪喜字了,先存着吧,等小敏长大了,给我们家以安做媳妇,我把它贴满整整一个屋子。”

奶奶笑的眉眼弯成了线,摘下有了岁数的老花镜轻轻擦了擦,又重新戴上,眼睛笑出了泪。

阿婶拿出一件破旧的毛衣,将线头咬开,开始慢慢地拆线,阿婶说旧时的样子赶不上流行了,拆了可以织条围巾,阿叔带着它干活不冷。

爷爷在里屋唤了她一声,她兴冲冲地跑进去,以为爷爷会送给她什么意想不到的礼物。只是一进门却见爷爷一脸的肃然,手中还握着刚断线的电话,浑黄的眼眸中闪过苦涩与难过,望了她一眼便别开头去,“小敏,你最听话了,现在你长大了,该回‘家’了”。

易敏轻轻“哦”了一声,什么都没有问,转身就跑开了。她能问什么呢?因为听话,所以离开。

于是,在一个雨天,爷爷把她送上了车,她看向雨中朦胧的小院,奶奶没有送她,她其实很想对着敞开的大门说一声再见,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她按照爷爷的意思先去了韩国。爷爷说姑姑最喜欢她,回家之前一定要去陪陪姑姑,不然以后……爷爷叹了口气,便没有再说。

姑姑喜欢音乐,曾经为了追求梦想,离开了家,来到首尔这座充满着幻想的城市。一住就是十几年。

易敏一直很喜欢姑姑,喜欢听姑姑给她弹好听的琴声。姑姑为她添置了很多衣物,带她去了很多地方。临走前一天,硬是将那些东西塞满了她的行李箱,她不好拒绝,总觉得对最亲的人推辞是虚伪的表现。

快乐的时光总是在感觉不到的时候悄悄溜走。

易敏低头,看了看腕间的表,还有一个半小时。轻轻拉动行李箱,嘴角一抹似有若无的惆怅在刹那间显露无疑,却又在不经意间一闪而去。

姑姑被叫去临时授课还没有回来。沿着熟悉的小道,伴着丝丝清澈的风,慢慢走着,鼻翼间嗅到了首尔夏末的浅香,指尖轻点,一片花瓣落于掌间。轻抬头,高处的绿藤遮住了大半的光线,却遮不住自己映在湖中的影子,似印了那句“水清帘动微风轻,满架蔷薇一院香”的诗句。

蹲下身,撩起自己的天蓝色长裙,掬起一捧水,本想细细玩味,无奈一阵吵闹声传来,惊醒了沉默的梦。

易敏本没兴趣,却在听到黑白琴键响起的刹那止住了脚步。循声望去,在一群孩子簇拥的门边隐约可以望见一位身穿黑色T恤的少年。那充满爱尔兰风情的曲调,由着少年单薄的背影缓缓地飘出,落于她的耳边。

她想起了爷爷多年来的珍藏,那刻着时间痕迹的光盘中总是时不时飘出柔美的却带着浅浅忧伤的旋律。那个让爷爷不知道多少次在耳边重复的女人,她卑微的出身并没有辱没对音乐的挚爱,一直用生命弹奏着响彻灵魂的曲调。

易敏常常想爷爷一个大大咧咧的人儿竟也会对这种忧伤的音乐着迷。

“小敏,看什么呢?”易如枫轻笑着走了过来,拉起易敏的手,“走吧,车在外面,要迟到了。”

临别前,易如枫紧紧拉住易敏的手,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只是含笑看着她。虽然并不知道父亲为何如此决定,可是她打心底里喜欢这个性格酷似自己的侄女。

这么多年来,易敏之于她已如同女儿,如今离去,多少不舍。

易敏对姑姑施以一笑,笑的灿然,笑的安心,然后拉起行李箱,转身离开,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在首尔的日子,伴着飞机起飞的轰鸣声划上了尾声,从此也拉开了整个故事的序幕。

要“回家”了吗?她的“家”到底在哪呢?

飞机的阵阵低吟,让易敏头一次觉得坐飞机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压抑住胃里的翻涌,她拉起行李箱跟着人流向外走去。

爷爷说到时会有人来接她,这一刻她倒不希望任何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即使在这之前她已经做足了应接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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