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后悔

捧着水浸着眉眼,许久放下来,看着镜中的自己,双眼还是有些红。站在身边的周岩递过一张纸巾,道了声“谢谢”。

“你就打算这样?”

“当然不。”我笑笑,道:“请你把我的包递来给我。”

周岩转脸出去了。

继续洗净脸面,对着镜子拍拍面颊,确定红起来,努力微笑,却笑不出,只能努力的让自己周身看起来与往日无异,企图掩去眼中的异样。

“喏,给你。”周岩递过包,倚在墙面上看着我。打开包,避开了那个灯罩,在小包里摸出一只桃木簪,簪头刻着简单的祥云图案,只是胜在祥云的雕工精致,别有诗意。

“挺雅致的。”周岩赞了一声。

抓住发尾,几个转手将及腰的头发全然盘起露出细长的脖颈,微昂着头犹如天鹅,我一向知道自己的优点在哪里。

我终归还是不一样。我知道。如同富贵人家的孩子总是掩不去身上的富贵气。父亲母亲对我经年的调教,它们早已经融入我的骨血,我知道要如何收敛脾性,知道什么叫做修身养性,知道什么叫做美丽,知道该如何美丽,知道何谓端庄,知道何谓大家闺秀……抽出一个盒子,里面是昨日子晴送的项链,紫色的四瓣鲜花,简单也艳丽。还有未拆封的银色腰带,也是子晴昨日怂恿着买的,把上身的衣服拉高穿上腰带。我的上衣是衣领宽大的黑色收腰的时装长袖,精致的并不招惹眼球。

细细端详镜中的自己,一身黑色格外干净,银色腰带又不会太单调。细长的脖颈格外优美,细长的脖颈本是太空白有了招惹人的嫌疑,一条项链搭配倒是敲。心中默念以往父亲的教诲,转脸看着周岩问:“还好吗?”

看到周岩一脸的不耐和厌烦,当然还有那么一抹心疼。“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和沈金吗?”

“知道。”我是真的知道。

周岩太真,什么都不掩饰。我太会“装”,太擅长粉饰,沈金太疯,疯疯癫癫倒是全都明白,但凡事喜欢留三分。我们三个说不上谁好谁不好,总归“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不过也幸好,我们都持着一份明白,所以我们之间总归在最难堪的时候还能坦白,无谓好看不好看,因为在他们眼中无论你好看不好看也都那样,已然看尽灵魂深处,所谓坎坷磨砺,说到底无非经历。

与周岩才回到桌上,杨若兮就拉着唐聿过来敬酒,她倒是真诚,举杯对我道:“以前年少轻狂,失礼的地方请你多原谅。”陪着她喝了一杯,重新倒好,她继续说,带着羞涩:“如今我和唐聿在一起了,我觉得无论如何要敬你一杯。过去的就过去吧,我们以后都好好相处,你也会有你的幸福的。”“谢谢!祝二位幸福快乐!”我饮尽一杯,对杨若兮笑得坦然,当他们转过脸去,又是颓然,靠在椅背上,听几个女生询问我的发簪是在哪里买的,如何如何的别致,笑着答是人亲手做的昨日才拿到,她们再问是男生吧,点头做为回答。不理会她们暧昧的目光,与沈金拼酒,一阕词一杯酒,歌的都是今日的畅意昨日的年少青葱明日的展望。

转战KTV的时候,双眼已经朦胧,沈金抱着麦克风就吼:“《在水一方》《在水一方》。”扯着我就坐在他旁边,负责点歌的班长一看两个醉鬼惹不起乖乖点了歌。沈金抱着我道:“有哥在呢。”竟不管前奏曲调张嘴就吼:“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绿草萋萋/ 白雾迷离/有位佳人/靠水而居/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方向/却见依稀仿佛/她在水的中央……”以前坐我身边的男生对坐在我前面的男生说我是在水一方的佳人,如今我依然是在水一方的佳人,只是再不是被他惦念的佳人,我也不知我此时此刻又会是谁那在水一方的佳人。

我是想流泪的,我的两段情都结束的那般窝囊,没有丝毫的慰问没有任何的结束语,我自己也是窝囊,缩在楼梯间买了两瓶酒准备垂泪感伤才发现连泪水都没有。

“我对不起你。”在一瓶酒将尽的时候,我听见有人在我身后这样说,没理他,将最后一点酒喝完。

“是我对不起你!”唐聿夺下我的酒瓶,说的郑重其事犹如宣誓。

“那又怎样?难道你打算不对不起我了?”

唐聿打开瓶盖,以一瓶酒饮尽,闭眼道:“总归我对不起你。”

“你是真心喜欢我的吗?”

唐聿坐在我下手的台阶上,喝了一口酒,我不知是不是自己因酒醉的错觉,他的眼中依稀有泪光,用赌气的语气道:“是!”

“那就不算对不起我。这世上负心的人除了负别人的情,也会负自己的情。我小时候和别的孝打架,失手把人推到水沟里,母亲让我一个人对着墙站着问我后不后悔,又为什么后悔。是的,我后悔又为什么后悔。渐渐长大我才明白,也许我这一生最怕的不是食不果腹老无所依,是后悔!我怕自己伤害了自己本不想伤害的,失去自己珍惜的,只是因为自己一时意气,所以我修身养性,我跟着父亲练书法爬山看佛经。”

唐聿捧起我的脸,手哆嗦着,望着我的目光犹疑挣扎,有股说不出的狰狞。

“唐聿。”我握住他捧住我脸的手道:“现在我祝福你,祝你永不后悔。因为我不后悔,我对你永不后悔。所以以后,我们不见了吧。”

“砰”的一声,整个人撞进唐聿的怀里,感受到他全身哆嗦个不停,撕咬着我颈部的皮肤,恨声道:“小格,也许我有天会后悔,但我不试一试,我终究不甘心!”

我只是重复,“我不会后悔。”

“哼。”唐聿冷笑,“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有性格。”轻柔的放开我,摸摸我的脸,碰碰我的嘴唇,道:“再见。”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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