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晚上,孙军长噩梦缠绕,他总是梦见桃花孤立无援的站在寒风中回望着孙军长,眼神中透露着无助,失望,悔恨,还有一丝丝凄苦的爱恋。
在女兵团辎重营的宿营地,桃花卷曲在破烂的棉花套里瑟瑟发抖,她身穿单衣实在扛不住戈壁寒夜,好心人偷偷的将一团破棉花套扔在桃花的头上,桃花顾不得张望是谁那么好心,本能的用棉花套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凄苦中桃花没有想到死亡,而是想着如何生存下去,她在棉花套里不停地搓手搓脚运动四肢,她害怕自己被冻伤被冻死,那样,她所承受的苦难就是正真的苦难,如果她挺过去,坚持活下来,那么他的苦难就是她涅盘的菩提树。她暗中下定决心,一定要活着见到孙军长,她要问问孙军长为什么狠心的和她离婚,她要问孙军长是不是真的爱她,真的喜欢她,她想验证自己不甘屈服的命运是不是错了。
桃花心里想着此刻的孙军长在哪里,是不是也和她一样辗转难眠。桃花的眼泪在黑夜中闪着光亮,她对自己的遭遇委屈,对自己的命运不平,她接受眼前的现实,但是心里不服气,她认为错误必定是错误,她要坚持活着走出戈壁,她要找到徐军长证明她对革命的忠诚。
孙军长躺在床上呜呜的发不出声,他感觉憋气,任凭怎样呼吸还是倒不过气,桃花回眸一望的眼神就像是千年惊鸿的一瞥,其深邃博大永恒之怪异传奇就像是泰山巨石压在他的心口,他想呼喊来人,可是张开嘴发不出声,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挣扎,猛然一声大喊,“咕咚”一下滚到床下,孙军长吓得一身冷汗,将军坠床,预示着兵败,孙军长手扶着头气恼,他大喊勤务兵。
屋外没有人应答,孙军长奇怪的从门缝里往外看。这是一个荒漠中的小村落,几间土夯的矮房子零星的散落在沙坑里,四周百里无人烟,孙军长的大部队在前方开进,军机关暂时在这个沙漠小村子办公。
正当孙军长准备推开屋门出去喊人的时候,几支黑洞洞泛着蓝光的枪口从门外探进来,孙军长警觉地回身取短枪,跟进的枪口抢先捅到了孙军长后背,孙军长摔倒在地,紧接着就是沉重的枪托砸在他头上,他大脑一片空白的昏死过去。
这个夜晚,甘肃军阀在两千里祁连雪山的北麓分六路人马对红军的一字长蛇阵进行突然的攻击,攻击孙军长先头部队的是当地的民团武装,这些人都是临时征召组建的当地猎户和牧民,他们熟悉这片沙漠的每一个沙丘,跟踪技术高超,能够自一百公里之外跟踪猎物几天几夜,直到猎物气力耗尽的时候他们再从容出手。
孙军长的军部地理位置隐蔽,没有两三天的路程无法到达,而这股民团武装正是骑着马和骆驼沙漠行军三天三夜才到达了军部驻地,白天他们躲在沙丘后面的流沙中,将身体埋在沙子里,人和牲口只露着头呼吸,靠沙棘的树枝伪装。流动的军部警卫哨没有发现这些人的踪迹,以至于这些人在后半夜袭击了军部。
孙军长和政委被俘虏,他们身边的士兵和工作人员被宰杀牛羊一样的个个杀害。民团的想法很简单,只活捉军长和政委,上级的悬赏是五百大洋,两个人就是一千大洋,有了这一千块大洋,他们三十几人每人可以分到三十几个大洋,这在沙漠地带,可是可以买两匹马的钱啊,猎户和牧民对于这样的行动早已经配合的轻车熟路,说是围剿共党,他们就像做生意一样的各自牵着马自带武器汇合行动,行动完,他们领了赏钱各回各家,欢喜的给家里置办常用的生活用品。
红军对河西走廊地带的生疏使得红军没有攻击这里的城镇,总是选择渺无人烟的地带行军,没有想主动和敌人开战的原因还在于当时正是国共两党对抗战取得了一致的合作意向,国共准备开始第二次合作,共同抗击日寇。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同志的犯罪,这是流行在红军军队里的一句至理名言,这次事件,更加证实了这是一条亘古不变的定律。
被甘肃马家军冲击成数段的红军一下子乱了,先头部队停止前进转身回来支援后方的部队,后方的部队有些追击敌人有些躲避敌人,有些兵力汇合想攻击城镇解放甘肃。总之由于当时的通讯设备缺乏,多数部队依靠传令兵传达上一级的作战命令,有些命令随着传令兵的牺牲而终止,有些是这个命令刚到,那个命令又把前面的取代,指挥官们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和谁打,怎么打,敌人总是在暗处开枪袭击红军,很少正面对抗,整个战斗就像是老鹰抓小鸡的游戏,敌人尾随跟踪,只打掉队的士兵和伤员,后勤部队成为他们袭击的主要目标。
桃花所在的辎重营被敌人枪杀了十几个女兵,装备和粮草被烧毁,女兵团成为辗转河西走廊的游击部队,他们和多数部队一样各自为战,但是目标还是西进新疆。
甘肃梳金城,李红尘作为委员长的全权军事代表从南京专机飞往金城,他和甘肃省主席马将军达成了剿共意向,就是甘肃出兵,中央出钱,事后甘肃仍然归马家自治,名义上归中央,国民党不干涉甘肃内部事宜。李红尘亲自为马主席佩戴了国民政府上将军衔并授予中正剑,拉拢马主席上反共的贼船。
马主席是回民,他的爷爷曾是清朝回回营的统领,慈溪太后因八国联军入侵避难西京【今西安】的时候护驾有功,后封甘肃总兵,清朝覆灭之后,马家后人继续执掌甘肃军政大权并将势力向宁夏和青海扩张,形成了马氏家族独占西北三省的“西北王,马家军”局面。
原本,马主席不想参与国共纠纷,得罪谁他都不好过,西北贫瘠,打不起仗养不起兵,马家军威名在外,但是可以用的也就三个骑兵师,马主席自己有一个师,其他都是堂兄弟的部队。马主席建议李红尘和青海宁夏多沟通,自己实力单薄,要稳固西北必须青海宁夏甘肃联合,这样才能相互呼应。
国民党没有进驻甘肃,可是他们的情报机关早已暗中工作,军统甘肃站已经将马主席的全部资料和甘肃地方民团的情况汇报给了李红尘,李红尘和红四方面军是宿敌,四方面军是在李红尘的“扶持”下逐步壮大起来的,他一直在国防部负责湖北战区的军事战略,这次四方面军突围河西走廊他认为绝杀四方面军的机会到了。
委员长正忙于和中共接触以获得国际社会的资助,树立其在东方反法西斯斗士的公众形象,围剿红军的事情只能是暗中进行,不能大范围的制造影响,小打小闹还可以,闹大了不好向媒体交代。
他在战区经费单据上签了字,划给李红尘五千万银元。“这次你再搞不好就自己在西北自裁吧,屡战屡败还占着上将的位置。”
“下属虽屡败屡战,志在为党国尽忠,为委员长分忧。”李红尘故意将屡战屡败说成屡败屡战是知道委员长崇拜曾国藩,曾国藩曾上书清帝叙说其讨伐太平天国之艰辛,其中就故意写到了屡败屡战四个字而获得皇上的嘉奖,表彰其百战不挠的坚韧。
“好了,你和红军有着说不清的渊源的,如今举国上下都在说国共合作,这种合作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战争之后呢?我们还是要决战定天下的,你作为高级将领不会不懂得党国的大计,不会忘记总理的遗训。”委员长向李红尘交了底牌,抗日不忘剿共。
李红尘是谋臣,他不可能不知道委员长的心思。说服西北军阀剿共,他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他自比战国张仪,合纵学说可以在西北派上用场,这全要仰仗他的三寸不烂之舌。
他滑稽的伸出舌头,委员长眉头一皱。“委员长看在下的舌头还在么?如果在,我就能成功。”李红尘这句话是模仿当年张仪和妻子说的话,妻子怪罪张仪穷困潦倒,张仪却自信能够凭借自己的口才纵横天下。
委员长伸出大拇指。“李红尘就是李红尘,着名的戏曲学家和战略军事家,一句话一个典故,实在高明。不过,现在是国难当头的时刻,不是卖弄学术的时候,我要的是刀下见鬼。”
“委员长尽可放心,我这次西北之行不用国军一兵一卒,我一个人就能除掉委员长的心腹大患。”李红尘信誓旦旦。
“我给你的五千万可是我十个军三年的开销,不要掉以轻心,回回不好斗,不要弄得鸡飞蛋打。”委员长意味深长的再次叮咛。
“如果那样,我自愿为党国杀身成仁。”李红尘立了生死状,看来他是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