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桃花临近五岁的时候民国政府控制湖北，桃花镇上有了新式学堂，凡是适龄儿童不分男女皆可接受启蒙教育，寇家凭借学堂资助人的特殊关系将不够学龄的桃花送进学堂。
而在寇家，寇雄又请了一位老秀才按照传统教育的方法教授桃花女儿经四书五经孔孟之道。
白天，桃花被家钉送着进入学堂学习，下午放学之后又在丫鬟的陪伴下练习书法，背诵孔孟文章。
夫人问寇雄：“女儿家认识几个字就可以了，小小年龄你让她读那么多的书，当心孩子学呆了。”
“母亲放心，我总是有个预感，这个桃花一定会成为一个人物，一个人间少见的女中豪杰。”
“所以，你要历练她。但是桃花是女人啊，女人读书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嫁人，她能守着你一辈子么？”
“无需相守，我们心灵相通。桃花是我的命，我是桃花的根。”
说完这些话，寇雄深情的遥望着阁楼之上的桃花身影，他的脑海里又出现晓月临终时的景象，他脸上的伤疤抽搐了一下。“这孩子和她母亲好似同为一人，看到她的影子我都会很幸福很安慰。”
“哦 ，怪不得桃花镇的人都说桃花是你寇雄的魂，我看啊，这孩子一定会让你宠坏了，就像我当初由着你的性子一样。”夫人一生都在为这个儿子担惊受怕，她可是知道任性孩子的难缠，打不得，骂不得，成天变着法子捅篓子，夫人曾经为寇雄哭干了眼泪。
“母亲，你看我现在不是寇家的大掌柜么？我比我爹不差啊！”寇雄看母亲又要伤心感怀，忙打趣逗母亲开心。
“就你那两下，顺风顺水还可以，正紧天塌了，我看你也顶不住，你就知道宠桃花。”夫人也是无奈，寇雄是他的儿子，他最了解儿子的秉性，倔强如驴，心软如泥。
而这时候的桃花却是很难让人揣摩的性格。小小年龄，持重矜持调皮玩虐聪明愚钝紧密的结合在一起。
秀才闲谈中对寇雄说：“贵府千金眼大如铃，面白似雪，机敏超人，只是。。。。”
“先生直说，小女前程如何？”寇雄对桃花也是吃不准。领着身边平静如湖水，离开自己又玩虐任性，别人理解的事情她不理解，而她知道的事情别的孩子却未曾听闻。
“恕我直言。贵千金神情飘离，外看幼稚，内心纷繁，似乎总是在扮演自己而非真正的性情与身心合一。这是贵府的富商气度在影响着她的言行，说也不是，闹也不是，既要是富家千金，也还是学龄幼童。”
“先生的意思是。。。？”寇雄有些不明白先生的说辞。
“人性乃天性，大掌柜把千金视为掌上明珠，府上人把千金视为主人，学堂同窗视千金为贵人，而千金自己只是个孩子。你喜爱千金，所以你要千金按照你的想法成长，成长为你所期盼的人物。你若问孩子的前程，那还不是在你鼓掌之中酝酿么？何须追问。”
闻听此言，寇雄狠狠的逼视着先生，他脸上的伤疤抽搐了一下。“一派胡言！难道说让她随着性子疯长就是对的么？”
先生也为自己的话语后悔，没必要得罪自己的东家， 真是多嘴。
“非也。在下的意思是说。。。。”一紧张，先生也不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开始了支支吾吾。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你是说我的心中早有一个桃花，我把这个桃花按照心中的那个桃花培养是么？”寇雄的脑海里又出现那颗巨大的桃花，他慢慢靠近桃花，从花蕊中摘下了一个襁褓，襁褓中的婴儿不屑一顾的闭着眼睛犯困，晚霞漫天，婴儿娇嫩的皮肤透明般的泛着光亮。
“你就是这个意思，你不说我也明白，全镇的人都知道我喜欢桃花，我为了桃花可以抛弃一切，桃花就是我的性命，我命如桃花。但是我不相信你的说教，更不相信流言蜚语。”寇雄激动了起来，他手舞足蹈的滔滔不绝。
吵闹声惊动了前院的仆人，人们跑过来问老爷有何吩咐，寇雄气急败坏，“快赶他滚出寇家，我不想再看到他，自作聪明的老不死。”寇雄面红耳赤的指着老先生发怒。
“不行！先生走了谁来教我读书啊！”小桃花也混在人群中，冷不丁的张着小嘴大声说起了话。
寇雄听着桃花在众多佣人面前公然反对他的决定更是恼怒，“你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真是没规矩，赶快回房去。”说完给一旁的丫鬟们一个严厉的眼色，丫鬟们立刻簇拥着桃花往后院而去，而桃花更是不依不饶。“爹，你要是赶走先生，我明天就不去学堂上课了。”
寇雄望着桃花铜铃般闪亮的眼睛竟然不敢相信这是真实。
五岁的桃花，他最爱的桃花，他视作生命一样珍贵的心爱女儿竟然向他发起了挑战。
“统统给我退下，没规矩。这还了得，这还了得。”寇雄心情很坏，他不知道事情怎么来的这样突然，闲谈中的话题怎么就突然跑到了他的眼前。他感觉这个时候他被人架在了房梁上又抽走了楼梯，下不了台了。
家丁看众人散去，跑上前问寇雄。“老爷，先生还留么？”
寇雄矛盾的焦躁着，他在犹豫。
“我看肮是留下吧，桃花要做到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你们父女俩我哪个不了解啊。”夫人出现在寇雄身后，她是闻听佣人的通报专门赶来替寇雄解围的。
寇雄的母亲说话了，寇雄不敢不听，他躬身行礼退身而去，转身的时候眼睛里的泪水已是喷涌。
“你啊，我当初劝你不要轻易喜欢一个人，否则这就是你痛苦的开始，你这会知道什么是伤心了吧。”夫人对着寇雄的背影抱怨。
寇雄起脚将月亮门前的小石狮子蹬倒，愤恨的说道：“我自作自受，不要您老操心。”
“还是大掌柜呢，你看看你那熊样。”母亲也是不依不饶，补上了一句。
寇雄内心的那个栅栏崩溃了。他冲进自己的书房关上门，伏在案上伤心。晓月当初的小拳头砸在他脸上的时候他是幸福的，他从来没有那么近距离的与晓月接触，他的心脏充满愉悦的欢跳。
而现在呢？寇雄满怀悲伤，而悲伤的原因竟然是。。。。。。。爱。
他通宵未眠，他想不通，越想越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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