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蓝佑琪，你是个恶魔
我被雨网捕获，越挣扎越动弹不得，呆呆的，任它将我越裹越紧。
我探向我的心脏，为什么那里已经没有动静了呢？啊，对了，我出了车祸，已经死了。
我走出我的身子，站在细雨连绵的空街上，四处张望。
不是会有人来接我吗？哦，不对，是鬼或者是魔鬼，总该会有什么带我朝阴间或者地狱走的吧。没有，只是沉沉的夜，细细的雨。
我该怎么办呢？是要自己找路的吗？或者，我还有点时间，可以在人世间再留一下下？
雨开始变得稀疏了，一滴两滴穿透我的身子，撞到地上。
我看着地上的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该是彻底失掉知觉了吧，你什么都不是了，只是一个躯壳了。”
远处传来急促的哭泣声，一声比一声强烈，哀怨而愤恨。那是谁呢？
我望过去，笑了。果然，死亡就是种解脱，什么都莫名其妙的幽默。
那只是一辆疾驰而来的救护车，“呜呜——呜呜——”。
我看着救护车花哨的顶灯，在黑夜里闪啊闪啊，不自觉又笑了。
救护车刚刚停下，门呼啦一声被打开，下来两个医生，抬着担架，匆匆忙忙向地上的我奔去。
看他们前一脚后一脚，伸胳膊伸腿，我又笑了。何苦呢？我都已经这样了。
手脚是利索，专业水准，转眼我已经躺在担架上，被往车上塞了。
嗯？车里还坐着一个人？
一个面目僵硬的黑衣人，看着医生有条不紊地帮我做抢救，拨通了电话。
“蓝先生，是，我们已经在抢救了，对，他已经在我们手里了，需要报警吗？好，你等等，”他看向身旁的两个医生，得到摇头的反应后，继续道，“没有希望了，已经死了，还要送医院吗？是，我们马上来。”
“马上去康祈医院，蓝季宇还要见上他一面。”黑衣人指示道，随即脸上浮出一丝冷笑，“有钱人的钱还真是脏，这笔生意真他妈恶心。蓝季宇那只老狐狸……”他冰冷的目光落到我僵硬的身体上，“虎毒不食子？狗屁！你们再搞什么？还不快走？！康祈医院——快开车！”
我看到白色的车影越来越远，还是不由自主地笑了，凄凉而仓皇地笑了。
人的耳朵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耳背、耳聋或者幻听。但是鬼的耳朵会吗？会吗？？如果我可以假装听不懂“蓝先生”，听不懂“康祈医院”，我又凭什么假装听不懂“蓝季宇”？？人死之后还可以流泪吗？还可以痛苦吗？还可以假装吗？？？可以，可以，可以。然而——
真他妈不甘心！
我被耍了！我像傻子一样在死的最后一刻为我的人生做检讨，原谅所有，宽恕所有，真心诚意抱歉所有，见他的鬼——我只是一个蠢蛋！一场笑话！一个牺牲品！
蓝季宇，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好不甘心！
为什么是我死？是我？？我从出生到现在到底做了什么？除了孤独就是寂寞，除了悲伤就是痛苦。我是得罪谁，需要接受这样的惩罚？需要这样死去——这样不值地死去！
好不甘心！！
蓝季宇，你欠我一个交代！
我向康祈医院冲去，以一个魂魄该有的速度，拼命奔跑。
是他——蓝季宇！
他坐在床边，冷漠地打量着床上的我，床边站着那个黑衣人，嘴角还残留着那抹冷笑。
“井卫，这次干得不错，以后就留在我身边，会大有前途的。”
井卫默念着“钱途”，点点头，“谢谢蓝先生，我会考虑的。”
“考虑？”蓝季宇挑眉回望他，“那好，就考虑吧。”又转回头，“先出去，守住房门，顺便，好好考虑。”
井卫一鞠躬，“是”，走了出去。
蓝季宇抬起手，轻抚我的脸，“蓝佑琪，你死得算冤枉了吧，哎，好歹父子一场，替爸想想，别怪爸了。”
他突然抽回手，面目狰狞，“我差点忘了，你还没有叫过我‘爸’呢，哼，好小子，真有你的，我连替你挡车的戏码都演了，结果还是个屁！小子，我们是没有缘分，当初我瞎了眼，挑了你，一个废物，什么也做不了！”
这个混蛋！这个骗子！
“替你挡车”？？天大的笑话！天大的骗局！
我的自责，我的悔痛，我的挣扎——“结果还是个屁”！
我要揭穿他，我要他尝尝什么叫作后悔！什么叫做“恶有恶报”！
我要揍他，我要狠狠打在他脸上，让他的血飞溅四壁，把他卑鄙肮脏的灵魂打回原形。
可是我，握不住拳头，更抡不起拳头，像枯萎的落叶，飘来荡去。
我恨！
我是可以流泪，可以痛苦，但是——天煞的——我假装不了，我假装不了。我的怒火在疯长，我的恨在燃烧，我不可以假装，不愿意假装，我要这只狐狸付出他该有的代价！
“小子，你怎么不说话？哼，你的傲气呢？你不是拽吗？现在再拽给我看看哪？哈哈，蓝佑琪，你知道个屁，我告诉你，你根本就不配姓‘蓝’，不配！哈哈，要不是因为那个贱货我会忍你这么多年？哼！做梦！你怎么不说话？不反驳？为什么？”
蓝季宇抓住我拼命椅，歇斯底里，像个疯子，他本来的样子。
“哈哈哈——我知道为什么你不说话了，你是个死人，你已经死了，走着走着就被人撞死了，永远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哈哈……”
“蓝……蓝季宇……”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
蓝季宇脸色苍白地向门奔去，“鬼！有鬼！快快，叫人，快叫人——人呢？愣在这干嘛，叫人，叫人——”
我用我颤抖的手去找我的胸口，我的心跳。在哪里？这里吗？我的生命。
我，蓝佑琪，回来了。
我二十几年的生命从来就不是笑话，蓝季宇，从现在开始，你给我睁大眼睛看好了：
我会向你证明，我二十几年的价值，你未曾见过的价值，让你后悔的价值。
我不会死，我会活下去，蓝季宇——
你就等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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