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爱在普罗旺斯

“我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小康家庭,有一个姊姊卫轩,大我三岁。从小她就很优秀,做什么都好,而我就不同了,什么都比不上她,所有的人都说,她是一只天鹅,我是一只丑小鸭。爸爸有一个好朋友楚叔叔,我们两家往来很频繁。楚叔叔有两个儿子,楚天和楚仁。楚天比我大五岁,楚仁与我同年。我们四人从小玩在一起,感情很好。我特别崇拜楚天,他功课好,对我很照顾,尤其当楚仁欺负我的时候,他总是护着我。

从小,大家都认为楚天和卫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两人功课好,年龄近,各方面都很优秀。双方父母似乎有些指腹为婚的默契,私下经常讨论两人的未来。楚天大学毕业后先到美国读建筑,二年后姊姊也出国攻读当时热门的财经学位。而我呢,书读得不好,大学当然也没考好,和爸妈经过一番的唇枪舌战,终於让他们答应我去就读美术系,但在他们心目中,这是个没用的学科,毕业后不知能干什么,找什么样的工作。

我大学毕业那年,楚天早已拿到建筑学位回国工作一年,姊姊则拿了双硕士学位,刚刚回国。这时双方父母认为两人双双完成学业,应该是时候结婚了。在一次欢迎卫轩回国的聚会中,他们当着大家的面,询问楚天和姊姊结婚的事。当时楚天没有什么表示,姊姊则笑而不语,让双方父母当成默认,一切由父母作主。

我当时听到他们要结婚的决定,心中痛苦不堪,但也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我很清楚姊姊对楚天的爱,她条件好,追她的人不计其数,却从来没有交过别的男朋友。一心一意等着楚天完成学业,等着这一天的到来。我虽然也喜欢楚天,却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那个聚会之后几天,楚天却告诉我,他其实喜欢的是我,不是姊姊。我当时心中震惊,不敢置信,却又有份欣喜,自己多年的愿望一夕之间梦想成真。但欣喜之余,害怕随即占据我的心,因为我清楚姊姊对楚天的爱有多强烈,她不只一次在我面前承认对楚天的爱,编织他们的未来。

我虽然喜欢楚天,却不想与姊姊争夺爱情,强忍心中的难舍,决定拒绝楚天。然而楚天并不放弃,坚持要和姊姊摊牌,和她说清楚。我无法阻止楚天的决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带着姊姊外出摊牌。结果他们发生了一场车祸,楚天受到强烈的脑部重创,昏迷了数日才清醒。姊姊的右腿因长时间被车子压着,神经受损,失去知觉,需长时间的复建才有可能恢复行走的能力。面对这样的悲剧,我们两家都崩溃了。楚家觉得对姊姊有责任,楚天清醒后更是自责不已,决定负起照顾姊姊一生的责任。

这样的结果,让我也崩溃了!我责怪自己没有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看着姊姊痛不欲生。她从小都是众所嘱目的星星,在一夕之间,失去行走的能力,让她完全不能接受,不管大家如何安慰,她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数度想轻生了断。楚天成为姊姊唯一的救赎,於是楚天决定向姊姊求婚,希望用爱唤回姊姊的求生意志。

就在大家闹得鸡犬不宁时,Philippe出现了。他到台湾来找我,正好遇到这一场惊天动地的悲剧和痛不欲生的我。当时的我,就像是在海水里即将溺毙的人,忽然间抓到一块浮木。他知道了发生的一切后,毅然决然地向我求婚,答应带我到法国,远离这些伤痛纠缠。当我们告诉父母我们要结婚的消息时,他们完全不能谅解,更无法接受我要嫁给一个大我二十岁,离过两次婚,风流多情的法国人。然而我却不顾一切,一心只想逃离,在他们的反对下,匆匆办好结婚手续,远去法国。父母当时为了照顾姊姊,对我是完全放弃了,只能随我去。他们对我的不谅解,一直过了一年才化解,因为他们也看到了Philippe对我的好。

面对我的远嫁,楚天也无可奈何。姊姊出院后,他们也在众人的催促下,在二个月后结婚。然而楚天心中却从没忘记过我。姊姊也一直陷在腿伤的悲剧中无法走出来。她花了一年的时间做复健,终於可以柱着拐杖走路,但长期的病痛让她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不再温柔,不再善解人意,也不再有自信。她和楚天经常为了小事就吵架,弄得楚家鸡犬不宁。最后楚天受不了了,终於说出他不爱她的事实,决定离婚。

在这一年里,我在普罗旺斯,Philippe用全部的爱治疗我的伤痛,他用无可救药的浪漫,用尽心机,让惊喜填满我的生活,让我完全没有时间回想以前的伤痕,也让我一点一滴地爱上他。

为了楚天和姊姊的婚姻破裂,我远从法国回到台湾,希望能劝和。但楚天却反而告诉姊姊他心中的爱其实是我,他希望我能回到他的身边。这让姊姊恨透了我,也在我的婚姻中掀起巨浪。当时,Philippe以为我还爱着楚天,情愿用离婚成全我们,自己独自回到法国。Philippe的离去终让我完全明白自己的心,原来早已属於Philippe.我终於深切地体会他对我完全无私,深如海洋的爱。我立即飞回法国,对Philippe表白我的心,我的爱,让他了解他早已赢得我的心……“

予妍听到这里,感动得泪如雨下,久久不能自已。她哽咽地追问,“那么,你怎么能忍受失去爸爸以后的日子呢?”

MadameYron平静地说,“我已经拥有他一辈子的爱,这些美好的记忆就足够支持我未来的生活。他留给我的,不止是爱情,更是一种对生活的珍惜和爱。他有一个特质,就是美化身边的事物,永远用浪漫的心看待人生,这也影响了我,我现在,很满足。更何况……”她低头浅笑,“我们还有来世之约呢,我们……很快就会再相逢……”

说完,她拿出相册,让予妍看着他们的在法国的生活点滴,古堡,花田,海岸,掠,断桥,巴黎,和世界各地的留影。当然,还有Wynn小时候的可爱模样,让予妍对Yron一家更了解和熟悉。

“妈,我可以把你们的故事写下来吗?我太感动了,我想捕捉你们这么美好的爱,太让人震撼了。”

MadameYron笑着对予妍说,“我不介意的,爱就是一种分享,不是吗?”她看着予妍,又问,“告诉我,你爱Wynn吗?”

予妍突然被她的问题吓了一跳,“我……我想我渐渐爱上他了,可是我一点也不了解他的心,Wynn他对我来说,太完美,太内敛,我实在没办法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初,他向我求婚的时候,我就摸不清楚他为什么这么做,我的世界太平凡,太不起眼,我不懂他为什么选择我。现在我才知道,他是为了遵守对你的诺言……”

MadameYron对予妍摇摇头,“孩子,别妄自菲薄,我相信你们是彼此的真爱。Wynn他,受我和Philippe的爱影响很深,他觉得这样的爱世间再难求,所以他不愿牵就平凡的爱,他一直在寻寻觅觅,但我想他找到了,你们会很幸福的,只要你们珍惜。”

予妍仍迟疑地望着MadameYron,“真的吗?我是他的真爱吗?我没自信……一点自信也没有……”

MadameYron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说,“你会知道的,孩子。我想,你们有你们的路要走,你们必需通过你们须要的考验,才会体认,努力吧,希望不久的将来,我可以听到你肯定的答案。”

自从听完了MadameYron的故事后,予妍久久不能平静,跟她相处这几天,予妍完全被她那种对生命的爱所感染。她的生活很充实,除了每天沉醉在她的花园里,她还研究香水,画画。予妍曾跟着她到香水实验室去过一次,看到大家对她的尊敬和熟络,就像一个大家庭。她还带了予妍去测试皮肤,说要为她研发她的专属香水呢。她告诉予妍,她刚来的时候,Philippe也为她研发了一整套针对亚洲皮肤的香水及保养品,让她又惊又喜。

这几天,她没跟Wynn去酒庄,一个人在古堡里转来转去,寻找着Yron夫妇的足迹,心中反反覆覆想着种种情节,时而沉思,时而叹息,时而展颜,完全陷在这个美丽的爱情故事里。

她一直思索着不同的婚姻关系……Yron完美的婚姻,有着异国文化差异,有年龄鸿沟,有完全的包容,宠溺,有过去感情的纠葛,有无可救药的浪漫,更有融入对方生命的努力,所成就出来的。而她身边其他的婚姻,父母的婚姻,走到后来,像是两条平行线,各有各的生活,没有什么交集,也没有争执。唐莉的豪门婚姻,表面风光体面,但面对家族价值观的不同,裂痕终起,无法跨越。素姨婆和爷爷的晚年结合,是为实际需求,在心灵上寻求一种依靠……

她想,如果爱是一种遇见,那么能不能遇见是一种运气。如果婚姻是一个爱的延续,那么能不能延续长久则靠经营。而Yron夫妇是不就是见证了运气和经营两者皆得,这世上有多少人能做到?

接下来几天,予妍开始动笔写“爱在普罗旺斯”。她想传递Yron对“爱的经营”所付出的努力,让他们能将爱长长久久地延续,即使天人永隔,仍能延续在爱的记忆里。

晚上的时候,她便拉着Wynn跟她讲他父亲的事,虽说是为了“爱在普罗旺斯”的写作,但她更想透过这些多了解Wynn.因为MadameYron的故事,她才觉得她不能只是消耗Wynn现在对她好,她要能够对等的回应,这要从了解他开始。

Wynn告诉她,他的父亲在认识他母亲前,曾经游戏人间,结交过莺莺燕燕,有过两次婚姻,他的英俊外貌,浪漫气息,狂傲不羁,没有女人不被他的追求融化。他除了经营家族的酒庄和酒店外,还创办了香水公司。他对女人的一切喜好,了若指掌,所以香水公司推出的产品都非常受欢迎。他是个浪漫主义者,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千里迢迢地跑到台湾去追求仅数面之缘的卫宁。他对父亲的心情其实是矛盾的。父亲虽对母亲宠溺,对他却是极为严格的。他从小的教育就是为了让他能够继承家族的事业,所以对他要求极高。所以他明知父亲是爱他的,却很怕他,有种距离感。

予妍听到这里,笑着调侃他,“你小时候一定很皮,你爸爸才会那么凶的,要不然他对妈妈那么柔情,怎么会对你凶呢?”

Wynn笑笑不否认,“我是很皮啊,有时候就是故意做些事惹他们生气,因为他们实在太恩爱,让我嫉妬!尤其是,我不能惹母亲生气,只要母亲不高兴,我父亲肯定生气,我就惨了。”

“一定是你把妈妈气坏了,爸爸才生气的吧?不过,妈妈这么好的人,你怎么可以惹她生气呢?”

“哇,怎么你现在完全向着她,连老公都不顾了……”Wynn这下可受到刺激了,抱怨地说,伸手开始在予妍身上搔痒,予妍忙跳起逃开,两人在房间里展开追逐战,笑声不断,当然最后予妍还是被一把抓住,压在床上,吻得她喘不过气来,举双手求饶。

Wynn其实在很多方面很像他的父亲,他继承了父亲的英挺外貌,狂傲不羁,却多了一份深沉和内敛。他骨子里的浪漫,一直被他压抑着,只因,没有女人让他觉得值得释放。他对女人很不经心,有些冷酷,是因为,父母完美的爱情让他无法接受平凡的感情,宁愿选择封闭自己的心。

在予妍心里,她很渴望自己就是他所寻找的真爱,能够打开他封闭的心,探索他心中最柔软的一面。但是她也很害怕,自己的力量不够,被他拒於门外。她对他的过去太不了解,不知道在他的过去有没有她无法匹敌的旧爱或伤痕,让她永远无法跨越。

她在薰衣草之都﹣普罗旺斯,寻找着Wynn最单纯的过去,也希望在普罗旺斯寻找一份她和Wynn的爱,就如薰衣草的花语﹣等待爱情……

一个星期弹指溜过,Wynn觉得有些冷落予妍,利用周六日带她认识普罗旺斯,掠,古堡,断桥,小城,修道院,蔚蓝海岸,让她感受普罗旺斯的简单无忧、轻松慵懒的生活方式。一路上,予妍不断地想像每一个地点都有Wynn父母爱的踪迹,可爱的小逗嘴,胡乱编织的中古世纪故事,浪漫的拥抱和无数对彼此的承诺,今生今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

每当和Wynn信手漫步在河谷或在市集街头,听着他讲着普罗旺斯的人文风情,季节变幻,她都感觉和他的心贴得特别近,那是他内心里最纯净,最美好的一个部份。她的心溶化在他的喜悦,他的温柔,他的轻声细语,和他对她的宠溺。她感觉在普罗旺斯,连吸入的空气都是浪漫的,心也跟着浪漫起来。

他们此刻坐在一家咖啡店小憩,喝着浓郁的咖啡,吃着芳香的面包,欣赏街边的表演,予妍突然问Wynn,“威,你相信缘份吗?你知道吗?我在认识你之前,就认识你母亲了……”

听到予妍的话,Wynn收回目光,专注地凝视予妍,满脸疑惑。予妍又继续,“那天我去你母亲家,我们才发现她到过我的博客,以前她常常给我留言鼓励我……她曾经告诉你,三个城市的巧遇,其实是我给自己设定的爱情魔咒,我曾经以为不可发生的情境……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只是一个巧合,或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但不管如果,它把我们的生命牵在一起……这是不是就是缘份?当你母亲告诉我你对她的允诺,我才知道当初你和我结婚,或许起於一个承诺,但是,这个承诺究竟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意义呢?”

Wynn久久不语,一直低着头咀嚼着予妍的话。其实他也不确定,只是太多的巧合将他们的生命连结了起来,而真爱是否已滋长,他不敢肯定……唯一可以肯定的事,是他从未对任何一个女人如此细腻温柔过……只有予妍,让他不知不觉地想为她付出,更多,更多……

Wynn的沉默,让予妍更加没自信。她的心有些纠结起来……她不敢看他,怕泄露出自己的不安,於是将脸别过,望向远方,假装欣赏街上的艺术表演,脑袋却空白一片……

过了许久,Wynn站了起来,走到予妍身边,将手放在她的肩上,只说道,“妍妍,我们走吧……”

予妍默默地站起来,不看他,任由他牵着手往前走,也不问下一站到那儿……远方刮来一道冷风,迎面袭来,让予妍身体打了个哆嗦,脸上寒风刺骨,刺痛地眼睛鼻子泪水直留,她将脸埋在外套大衣里,任由眼泪留着。Wynn注意到她迟缓下来的脚步,别过头看她,才发现她将整张脸埋在外套里。他将予妍拉入怀里,问道,“妍妍,冷吗?”

予妍没有回答,只是在他怀里摇摇头。身体却直打哆嗦。Wynn感觉到她的颤抖,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她,“天冷了,我们回家吧。”

予妍又在他怀里点点头,直到坐上车,她才抽离Wynn怀抱,用两只半躲在袖中的手托着脸,将大半个脸遮住,一路无语地望着窗外景色,回到古堡。回到房间后,予妍简短地说了声,“好冷,要去洗澡了。”便一溜烟将自己关进浴室,好大半天才出来。又立刻钻进被窝,蜷缩在里面。

看到予妍钻进被窝,Wynn也走进浴室,泡在热水中半天,思绪停留在刚才在咖啡店的对话中辗转数遍。他当时没有回答予妍的问话,因为心中没有确定的答案。予妍的沉默,是要给他时间琢磨思考,却也显露她的难堪。他们两人似乎都在寻找答案,但寻找的过程却是充满挣扎而伤人的。他在水里泡到水温变冷才起身。离开浴室后,他学予妍,也跳上床,将身体靠向予妍,从背后抱紧她,将脸贴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在她耳边呢喃,“妍妍,我们的遇见是一种缘份,这个缘份是否能蜕变为像我父母一般的爱,我不知道,但是,我们可以一起努力,一起寻找真爱,好不好?”

Wynn感觉予妍脸上微湿,她哭了!他的心抽动了一下,她的眼泪让他如此不忍,这个令他悸动的女孩,究竟是不是他寻找已久的真爱?他想相信,却跨不过最后一道门槛,将心完全向她敞开……

唉……他将予妍转过来面对他,吻落在他的泪眼上,唇上,和每一寸肌肤上,只有在拥抱她的时候,才能让他感到生命结合的真实感,和百分之百拥有她的自信……予妍,你是我的,只属於我一个人……

.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