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局

宁歌在临安郡城租了座一进的僻静别院，虽说简陋了点，他一个人住也足够了。

倪乐也曾试探着问询：“大哥哥是哪里来的这么多资财？这些馈礼、还有包租的院落，花销不小吧？”

宁歌直接忽略倪乐的问题，避而不答。顶多神色轻淡地扫上一眼，淡淡的一瞥，从不回答多余的问题。

好在倪乐探知答案的途径从来不只有一种。

另外宁歌言语寡少，防范意识极强，倪乐套不出太多的信息。分析、捕捉这样的行为实际意义不大，倪乐干脆放弃了这种耗时耗力的搜集渠径。

好歹宁歌把主动权交给了她，她有的是时间刨根探底。现在，她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倪乐的‘重要事情’就是让宁歌陪着每天四处奔走，在街道上踩点，不分白昼。

先前买的那匹颜色老成的锦织，被倪乐要求做成样式严谨的男装，尺寸就按着黎云倾的身量来。

刘嬷嬷不满意二小姐的命令，虎着脸又要教育一番，被倪乐不耐烦的给打断了。

“嬷嬷还要这样玩多久？”倪乐一双晶亮的悬狸眼静谧的出奇，说话也不似平日里那样黏软稚嫩，而是刘嬷嬷从未听过的、雌雄难辨的沉和磁音。

刘嬷嬷受了惊吓，神情愣怔，木然盯着忽然改了气场的二小姐。

“游戏玩的久了，嬷嬷也开始自欺地不愿清醒了吗？”倪乐浅笑吟吟，低缓的磁音似嬉似讽。深沉的瞳眸似是骤然乍开的网罗，把人紧紧困住不留挣扎的余地。越是注视就越被吸引，陷进去的人却无力转开凝望的视线。

“嬷嬷莫不是忘记了，当初是为了什么，才选择跟了云倾？”倪乐好心提醒，笑声黯哑，锐利狭长的吊梢细眼似有着窥透人心的魔力，邪气闪光。

“二…二小姐？”刘嬷嬷似在做着什么挣扎，慌恐不安的颤着身子。嗫嚅抖动的唇片似是压了千斤黄连，明明苦涩不堪，却又沉苛难言。

“你是谁？”刘嬷嬷瞬间头脑清明了，颤巍问了一句，心底的恐惧更甚。

她当初是存了侥幸的心思才把自己交到二小姐手里，可这人分明不是二小姐。饶是她再不清醒，也不能糊涂白送了性命。

“别紧张，好吗。”倪乐摊开了双手，轻松调笑。看似温和的五官寻不出丁点差错，只是一双眼睛更显冥暗。

“我们是同伴，有各自的目的，不是吗？”倪乐调皮的耸肩，还对刘嬷嬷眨眨眼睛抛了个媚眼，彻底把刘嬷嬷给雷住了。

见刘嬷嬷只惊怔着眼睛木然看着自己，再没了反应。倪乐无奈的撇嘴，沉和的磁音依旧温言善诱：“所以，按照我说的做，然后得到你想要的。”

倪乐下山的时候穿的是刘嬷嬷给准备的男式成衣，线脚缜密，走襟严谨，完全是老者庄重地样式。浅浅装扮之后，再配上嘶哑暗沉的浑厚低音，一位墨发童颜的怪异小老头诞生了。

对小丫头的跳脱行为，宁歌不置一词，只淡然看着，顺便配合。

他们要做的事情，除了每天到处踩点，还要抽出时间来在各家赌坊呆上一会儿。

倪乐也怪，进赌坊之后只淡淡扫上一眼，在桌上玩的时间少，观察的时间多。每次上桌都是输赢参半，进行到最后肯定是收出平衡。

这让一直在暗中观察的宁歌又是不禁称奇。

他小时候是个皮实的孩子，受家族环境影响，三教九流、名士贵族也接触了不少。在赌桌上进退自如的人不在少数，黎二小姐小小年纪就有了这般手段，实在难得。

宁歌对黎云倾的了解也仅限于黎府一堆破七八糟的府宅院事，不受宠地煞星二小姐，落水大病了一场，后又跟着进府宅诵经的师父上山礼佛。

瞧着没什么怪异之处，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文文弱弱的小女童。商贾之女，不见得熟谙文墨，见识不浅。

唬人的法子一套一套的，年纪不大胆子不小。善使伤药，又耍的一手好牌技。

这让宁歌对二小姐慢慢多了些兴趣，这丫头，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早先应了她的要求，不过是一时兴起，后来又淡了兴致。现在，宁歌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像是等着开荷的赌徒，按捺不住躁动的心情翘首盼着，想要知道自己押的注对是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