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
宋春香第一次达到梁州的时间,比预计中的晚了将近半年左右。若不是中途太子闹出了幺蛾子,她恐怕早就在此不亦乐乎了。
梁州并不大,主城小得更如同北边地界里大点的城镇似的,如臆想中一样破败。当然,这也是想得到的,金銮殿上那对父子又怎么可能将任何一块好地方给自己的潜在敌人呢?
谨王爷突然死而复生,春香原本还觉着有些奇怪,等在府里见到这位老人时,原本的一些疑云也全都烟消云散了。
谨老王爷原本人到中年也算得上是英朗不凡,然而时隔多日,春香再此见着他时,这位王爷居然已经华发早生了。老王爷死而复生的事情自然不能对外宣扬,甚至的还要加倍小心行事。
“王爷,”春香行了个礼,心中仍是战战兢兢的。
“姑娘不必多礼,”谨老王爷春风和煦的模样,但春香觉得那眼底,却怎么都有一丝违和的神采。
“姑娘一去多时,倒是叫大家挺挂牵的,”连一旁的刘管家都是笑意盈盈,春香瞧着愈加变扭了。
她回答道:“发生了点突然状况,实在不是奴婢能控制的;”她口中自称着奴婢,但着实没有一点卑躬屈膝的模样,至于那点儿突发状况是什么,恐怕在座的各位都是心知肚明。
一路颠沛流离,这些天里受的苦楚恐怕比上辈子加起来还要多,而事实告诉她,与上辈子不同的是,她早就没有依靠了,有的,只有痛苦的回忆。
老王爷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刘管家安排了几个丫鬟将春香带了下去安置着,自己却还是留在大堂里,和这位久别的老主子说话。
“奴才认为,小王爷不该再把这姑娘带回来,”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甚至,还可能成为一根引火绳,刘管家确实想的没错。
老王爷笑了笑,道:“让京城里的那几个以为,佑儿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主不是更好?”
刘管家面上恢复了一贯对春香露出来的不屑,“她那模样也挑不出什么事。”
“那倒未必,”老王爷淡淡的眯了眯眼,他是收到了暗线的回报的,根据那些暗探的回报,恐怕这姑娘的“魅力”似乎有些超出大家伙的想象;他笑道:“总会有用的,只瞧着她对佑儿一往情深的份上。”
“不过,这丫头运气倒真好,居然被太子救了……”刘管家哼哼唧唧的。
老王爷但笑不语。
外界上收到的消息便是这样,太子奉命清剿两江水匪,不经意间救了些被水匪掳去的女子,其中里面正好便有一位姑娘,是梁王的妃妾;于是太子爷便代为照顾了,可惜不知那姑娘手段居然这般厉害,惊扰了还在京城里的太子妃,皇后便下旨训斥,让梁王速去把姬妾领回来好好照料,别在生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当然了,外界疯传的这些个破烂事,春香一概不知情;能够顺利逃出升天,她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再加之这么久的时间,并未有人露出一丝半丝的不对劲,她也就彻底的被蒙在鼓励;白白当了个色诱太子的大名,自然,她不安分的名号也在偌大个王爷府里挂上了号。
梁州本是南方的地界,本朝以来并未来过藩王,因此傅佑匆忙赴藩,当地的衙门只好紧急的从富商手里收购了座宅子,用以冲做宫邸;谁知那富商知道了信,居然主动提出双手奉送那宅子,不用朝廷出一分钱。当事的官员自然明白了其中的道道,笑口颜开的收下了地契,顺便将衙门里播下下的钱银装入了自家的口袋。
当然,富商的拳拳之心,自然也不要忘记上表那位小王爷了。
富商姓金,大排行第七,人称金⑦爷,南方地界上所谓的金七分,银两分,剩得一分与江流,说得便是这位金七爷掌控着南方地区将近七成的生意,而流通的现银也占了市面上两分之巨,最后一句说的,则是金七爷家的航运事业了。
这位金七爷如今正陪着新藩的小王爷同他家美姬泛舟湖上,好不自在。
所谓美姬,指的自然是宋春香,她重新回了王府,明明知道老王爷并没有死,但却苦于不能公开,于是小王爷自然便只有继续对外守孝,而不能成婚;她无名无份的,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可外人看来,却麻烦至极,因为便是一个称谓都足以让人想破了脑袋。
春香与之前并没有太大变化,梳得依旧是女儿家的发型,穿得自然也是普通的罗衣;她懒懒的依在船栏上,旁边摆着一只鱼竿,心想着,等会也不知哪里来的蠢雨会上钩呢?
金七爷拉着小王爷在里舱喝酒,同陪的还有好些江南的文人仕子,一起吟诗论酒的好不热闹;小王爷面色自然,一派悠哉模样,恰似自得其乐。
而春香在外间听到里面的嘈杂声却不由撇了撇嘴,这附庸风雅之事,莫不是是男人就喜欢?她心里想着,手边的鱼竿居然动了动,系在鱼线上的浮漂也沉下去了一大半,春香大乐道:“莫非还真有傻鱼不成?”
左右伺候在一旁的丫鬟小厮连忙围了上来,操着竹竿渔网便围了上来;谁知伸出去的竹竿断了,渔网也裂了,一个模样机灵的小厮连忙道:“姑娘,恐怕是条难得的大雨,让小人跳到水里,替您捞上来?”
春香连连点头,“快点快点!”
那小厮除去了身上的外套,纵身一跃便跳进了湖中,如今正是盛暑时节,那人倒也不惧怕湖水刺骨,一个猛子便扎了下去。
过了半会,湖里冒出几个泡泡,那小厮狼狈的从水里冒出头来,苦着脸道:“姑娘,不是什么大雨,是具死尸……”
周围的人一听,连忙全都围了上来,连原本在船舱里饮酒作乐的小王爷连同金七爷以及一干文人墨客,也均围了上来。
小王爷沉声道:“你先捞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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