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春香憋足了劲的拉住那只栓在屋后的黑色公羊,这家伙可是全家最值钱的东西了;她家阿娘说得对,呆在这鬼地方,非得把人愁死,别说平日里吃饭生活了,连喝水都是个问题。

关西,是个穷的连雨神都不来打转的地方,平日里用水也是从苦水井里一杯一杯的打,真是喝在嘴里,苦在心上

阿娘说了,把这坏脾气的黑羊卖了,换了路费就搭货栈的车去京城,去有脸面的大舅爷家走动走动;这么漂亮的姑娘,呆在这穷乡僻壤也是浪费,要是去大城里,被什么达官贵人瞧上,也是一场荣华富贵啊。

什么样的荣华富贵春香没见过?想起京城里的繁花灿烂,她便一丁点也不想拒绝自家阿娘的幻想;好好洗个澡,吃顿不掺苦菜野草的饭,对她而言简直是禁不住的诱惑。

关西镇的东边有个马市,蒙古来的马贩子们时常在这出售草原上来的牛羊,再借由当地的二道贩子转手卖进中原腹地;而关西当地的老百姓,日常里牲口的贩卖什么的,也是在这进行的。

春香死命的拉着那只倔强的黑羊赶到马市时,这边正尘土飞扬的伸手不见五指;从草原来的商队开春便来了,今日才到了关西,现在正安营扎寨的准备休息;而货物牲口也一件件的正关进牲口棚里。

瞧着人家肥头大耳,看起来就全身软绵绵的白白大肥羊,再瞧下自己手上这只又老又瘦脾气还臭的大黑羊,春香心里不住的嘀咕,“会有人买吗?”

“你…卖,这个?”一句极不标准的汉话从侧边传到春香的耳朵里,她犹疑的抬起头来,瞧见一个穿着蒙古袍子的少年正在站她的左侧,脸上黑乎乎的瞧不清楚,头发也乱糟糟的,几根草叶子还沾在上面;唯度那双眼睛,闪亮的吓人,正诡异的盯着眼前这个穿着灰色短儒裙的姑娘。

春香摸了摸胸口,定了定神,冲那少年吼道:“干嘛?”

“……”少年没有做声,只是继续瞧着她。

春香也一副大无畏的瞧着她,接着,眼珠子一转,露出她自认为最灿烂也是最好看的笑容道:“你要买吗?它很好……”春香抬头盯着那少年:“价格也很便宜哦……”

“好……”蒙古少年呆呆的回答。

“真的?”春香有些喜出望外了,连忙用劲拉过那只黑羊,伸出一根手指:“我只要一……一……”

话还没有说完,蒙古少年的手已经伸到了春香的面前,黝黑的手掌上赫然是一快银子;“好……”蒙古少年依旧是这句回答。

而春香已经是喜的不由自经了,她原本也就想开价个一百个大钱,要知道,这羊已经老到恐怕就皮子能用了,而眼前这个二百五??财神爷??

管他的呢,春香赶快的从人家的手里拿过银子,再顺便把牵羊的绳子给硬塞到对方手里,这买卖就算完成了,谁也别想跟她反悔。

银子啊,宋春香激动的捧着那一小快白白闪闪的东西,连黑溜溜的眼珠里也印满了银子的身影;她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这东西了?上辈子也从不晓得这东西也多宝贵,平日在府听戏的时候,府上的姨娘们常常让下人将一锭锭银子剪碎,然后雨也似的丢上戏台,算是打赏;瞧见那些个名角红角撅着屁股在台上捡散碎银子,她就笑得格外开心,下人们见小姐笑了,于是散得更欢了。

春香也并非见了钱就不认人了,只是当她回过神的时候,自己的脚步已经迈进了大门,而那个财神爷似的蒙古少年,早就不见了踪影;不见就不见了吧,春香想着,就当是天上掉下个贵人?

于是,春香也就心安理得的;但想着要去京城,心里也不是不忐忑的;虽然知道今年是天宝二十五年,她十五岁,而上辈子她还是舒家嫡小姐时,也是这个岁数;只不过,在这个时空,还有舒家吗?还有舒小姐吗?

这也是春香答应去京城走一趟的原因,她想要看看,这个时空,与她曾经所在的那个,是否真的是同一个。

这些年里她费尽心思打听,但在这穷乡僻壤里却又能知道些什么?无非就是年号是天宝,京城里是有个舒太师的,仅此而已。

至于,春香摸了摸脖子上那块她长大后又从床角落里给摸出来的玉——既然她从未想过要做皇后,既然梅大人说这玉是天命的象征,那么,她就舍了这天命吧。

只不过春香不晓得的是,她在镇前的树下郑重的埋了这块玉,后脚便有人将它挖了出来;那人的眼珠,闪亮的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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