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1)

“这样喝酒多么无聊啊。”唐颖叹道。

“是么?”

“要不要去皇宫里玩?”

小蜻蜓要往嘴里送的酒停在了半空,目光突然凝在唐颖的脸上,“皇宫?”

唐颖微笑点头。

小蜻蜓也微笑点头。

于是,小蜻蜓坐上了唐颖的豪华的马车,进了皇宫。

皇宫啊!也许她来过,梦里来过,前世来过。

金碧辉煌的皇宫,阅不尽的,是繁华依旧。

“你是什么人?”小蜻蜓的问话平淡得很。

“王子。你信吗?”

“我信。”

小蜻蜓别开头,望向马车窗外,这样的繁华,这样的美丽,她心里是那么地嫉妒,这里本该是她的家,可是,她却要在那片荒无人烟的地方长大,吃的是野菜,住的是草房,这世界本来就不公平。

好半晌,小蜻蜓突然问了一句,“喂,你见过皇上吗?”

“当然,那是我亲大哥。”唐颖自豪地说。

小蜻蜓瞠圆眼睛,有点反应不过来,皇上是他的大哥?那么……应该她脑子有点乱。

“当今皇上不是唐宝明?”

唐颖望着她,就像望着外星人似的,过了好半晌才说:“你说的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唐宝明是我父皇。”

小蜻蜓的脑子艰难地拐过弯来,“他退位了?”

“嗯,谁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在大佛寺修行呢。”唐颖突然叹了一口气。

“出家当和尚了?”

太令人震惊了。

……

王西聪约齐了其他三人,“京都四少”共聚在乐淘坊。

屋子里弥漫着很大的酒味,说着笑着,就静了下来,气氛逐渐僵住。

“我该回去了。”黎复生打破僵局,却是要离开。

王西聪却一把拉住他,有些含糊不清地说:“急什么,酒还没喝完。”

黎复生又坐了回去,望着王西聪,淡淡地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两人的眼神僵持着,旁边的安洛和事佬般笑道:“大家兄弟,别这样嘛,过两天就是凌风成亲的大日子了,得办得热热闹闹的。”

王西聪轻轻地拍拍黎复生的肩,“其实翰林院那些破事不做也罢,凭你的能力,一定能找到更好的职位。”

黎复生轻轻点头。

“但是,你和香香的婚事,应该尽快哦。等凌风的事完了,就该你了。”

黎复生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谁来告诉他,是他听错了?

这时,门被推开,王香香进来,冲着正发愣的黎复生笑了笑,走到床边。

“复生,我给你煲了汤。”王香香将食盒放在桌上,给他舀汤,一别平时的离经判道,露出含羞答答的女儿家的娇态。

“哇,好香啊。”凌风将碗递过去。

王香香很不客气地说:“对不起,今天没准备你们的份。想喝,叫你的未婚妻煲呗。”

王西聪脸上有了笑容,“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成亲?”

桌子上,热气腾腾,香气扑鼻,黎复生明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但是无法啃声,又不忍心去责备王香香。

王香香顺手挽住黎复生的胳膊,甜声道:“如果没有问题,办完凌风的婚礼后,就该我们了。”

黎复生狠瞪她一眼。

王香香却不在意,仍兴致勃勃地说:“我已经问过,黎伯父的脚伤过几天就能完全康复。”

“这样太好了。香香,这件事大哥一定会给你办得风风光光。”

黎复生想说话,却一句话也插不上,刚张开口,就被王香香喂了一口汤。

喝完汤后,黎复生主动要送她回去。

“你有没有记错,我说过要成亲吗?”

“你没看到吗?大家都很高兴,还有你爹,他知道这件事后,伤马上好了一大半。”王香香的脸突然黯沉下来,低声说,“而且,我这个病也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黎复生只觉得脑门重重敲了一下,一个声音告诉自己,面对现实吧;另一个声音又在说,为什么不做一场让两个人都满意的戏呢?

事实逼着他把所有自私的想法都缩了回去,他无法对爹爹说他和小蜻蜓的事,更无法对一个生命快到尽头的女人说不。

……

“无需要太多,只需要你一张温柔面容,随印象及时掠过,空气中轻轻抚摸。无需要太多,只要再三地望向我,请你望向我,仍惯性笑笑似最初一样,仍感觉到你我也认识过……”

重新回到舞台的小蜻蜓,令人惊讶的嗓音和舞蹈表演使整间酒楼沸腾起来。

她的眉上洒了两道金粉,在灯光的照映下她的眉眼钻石般闪耀。

……

找不到小蜻蜓的黎复生开始厌恶起自己,觉得什么都被搞得一团糟。

他送王香香回去之后,回到家里,如他所料,屋里空荡荡的。

她又走了。

他的生活的状态遭遇了尴尬的停滞,没有向前的动力和信心。

他在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院子,抬头看晚霞。

多久没有看头顶上的风景?

他该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生活就像一个大包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有时候非常希望彻底卸下来,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快乐那么少,烦恼那么多,幸福来得快,忧愁赶不走。

……

被人群簇拥着的小蜻蜓正吸着烟,每一个被她那漫不经心的眼神眷顾过的人,都带着极度渴望和沾沾自喜的表情,当然,如果谁有幸被她挑中,那对那群狂蜂浪蝶来说,简直比中了状元还荣幸。

“小蜻蜓,好久不见你啊。”一个娘娘腔的男人试着用手去碰小蜻蜓的脸,却被重重打了回去。

“怎么对我们老是那么冷淡,听说你搭上了个三王子啊。”另一个白脸男人嬉皮笑脸地说道。

小蜻蜓只是笑笑不语。

娘娘腔的男人作捶胸顿足状,“总有一天,我们亲爱的小蜻蜓要飞往皇宫里,心痛啊。”

一群男人开始装腔作势地沮丧起来,模样尤其夸张富有喜感。

小蜻蜓笑歪了嘴,“你们怎么不去唱戏啊,保准能红。”

嬉闹的人群,都没有注意到,这个时候有一个人正沉着脸向他们走来。

直到小蜻蜓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狂蜂浪蝶一哄而散。

小蜻蜓重新点起一根烟,自顾自地转过身,她挥酒的阔袖间,散发着淡淡的花香,转动之间芳香四散。

这样的身影,望一眼便是魂飞魄散。

黎复生突然冲上去,一把拉住了她,她的换气似乎毫不管用。他顺势将她整个人紧紧抱在怀里,双唇狠砸了上去,吻住了那期待已久的唇。

酒楼里顿时发出了一阵惊叫声。

“你吃错药啊?”小蜻蜓推开他,摸了摸自己濡湿的唇。

她皱着眉费解地望着他,这么大胆实在不是他的风格,倒像极了自己的肆无忌惮。

“不然怎么办,你又不理我。”他勾起一抹苦笑。

“今天怎么这么好?”小蜻蜓笑了,踮脚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我想你看过东西。”

小蜻蜓循着黎复生的目光向上望去,是那副巨大的画像——喷泻而下的瀑布,白色的水雾像一层纱裹着水瀑,不见天不见地,浩浩荡荡义无反顾地磅礴恢宏,任何狂躁的情绪都在水花里消碎成片片,天地不过一刹那。

她和她没有意识到,他们被眼前的景致所深深震撼,于是,手也不自觉地握紧对方,一种激烈的情绪突然滋长开来。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有了一个共同的想法。

……

黎志雄久久等不到儿子回家,决定再去他家一趟,说不定能在他家里能看到香香呢。

他坐着轿子的时候,穿梭大街上,并不介意过分招摇。

“黎伯父。”突然一个声音喊住了他。

黎志雄伸出头去看,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衫的人,有点眼熟,却记不起来在哪见过。

那人走上来自我介绍,“我叫于融,现在在翰林院院士。”

“哦,原来这样啊。”

于融微笑道:“我想复生不太会提起我吧?”

黎志雄和蔼地笑了笑,“复生这个人不懂说话,还请你多指教了。”

于融摆摆手,“都是过去的事了,还用得着么?”

黎志雄什么也没说,命人起轿。

儿子的事,他这次是管定了,谁让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

“喂,我问你。”小蜻蜓用肩膀撞了一下黎复生。

“什么啊?”

“你不是照顾你爹去了吗?”

“他摔伤了腿,不能下床,他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

“好好好,我知道你孝顺,我又没说不让你去。”小蜻蜓邪魅笑了笑,打趣说,“不如我去见他老人家?”

黎复生眉头一皱。

“开个玩笑嘛,用得着这么认真吗?”

小蜻蜓将头转向一边,下意识地噘了嘴,她从怀里摸出一包黄黑色的烟草,把它们倒在一张白色的纸上,卷成圆筒状。

黎复生惊讶地望着她。

“借个火啊。”

“那是什么?”

“你管我!”小蜻蜓把烟从嘴里拿出来,瞪着他,“你给不给?”

黎复生正发愣的时候,小蜻蜓已经自己点燃烟,靠墙抽了起来,吞云吐雾间,她眯起眼睛望了望他。

“这种东西对你身体不好。”黎复生神色凝重地说。

“我喜欢。”她牵起嘴角笑。妈妈都管不了她。

“你昨晚是不是没回家?”

“是啊。昨晚在外面睡了,那个男的好厉害啊!”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黎复生沉下脸不说话,好像再过一秒就要转身走开的样子。

这是小蜻蜓所不能承受的,她情愿他狠狠地打她一顿,骂她一顿,也不愿意他就这样走开,就像默默宣告自己被抛弃了一样。

“我跟你开玩笑的啦,你别这么小气嘛。”她知错了,于是用手背敲敲他的身体。

他不为所动,她一把勾住他的手肘,他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放手啊。”

“回家啊。”

“回就回,用不着这样拉拉扯扯吧。”

“刚才是谁先亲谁了?”

“我现在后悔了,我怕你那满天涯的知己来把我大卸八块。”

“有人吃醋咯!”

两人打着闹着,笑着撞着,一路往家走去。

……

一进屋,小蜻蜓抵住门,冲黎复生很媚地笑了一下,“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黎复生不知道该说什么,刚才的气好像全消了。他好气自己,面对她的时候,总是这么没脾气。

小蜻蜓把烟弹掉,凑近黎复生的唇就是一吻,缠绵而濡湿的丁香舌让黎复生透不过气来。

沉重的呼吸声开始泛滥开来。

过了片刻,他们的衣物七零八落地披散在地上,小蜻蜓的小手游移在他厚实的胸膛,小腹,一直往下游,每一个部分好像都被她唤醒了,直至滚烫的下体那命的触摸,让他一下子浑身酥软。

暧昧的低吟声荡漾开来,一声一声,水腻湿滑,荡漾人心。

屋外面,黎志雄和四个轿夫听得面红耳赤,浓浓的腥甜味从屋里传出来。

他满脸怅惘,命人把轿子往回抬。

……

“我得回去那边了。”

小蜻蜓假装什么也都没听见,翻了个身,顺手搭在黎复生的胸膛上。

“小蜻蜓。”他再轻唤一声,盯着她的脸看。

那是一张怎样精致的脸啊,昏暗的灯光映衬着柔和的线条,一头乌丝如瀑布,眉目如画,这张脸实在好看得过了分,看一眼就能让人拥有幸福的感觉。

他情不自禁地慢慢凑近,就要吻上那微微上翘的唇时,却放弃了。

小蜻蜓怨愤地将手一抽,翻过身背对着他睡去。

黎复生起身穿衣,“我得回去了,你好好待着。”

他回头望她,她没有动静,只有一个看似安静的背影,似乎已入睡。

黎复生出门去,轻轻关上门。

“混蛋!”小蜻蜓朝着门口大骂。

她蜷着身,紧紧地用着一双纤臂环抱住自己,埋着小脸,柔弱的肩膀随着低泣而颤抖,闷闷的哭嘤声回响寂静的房间,缠绕许久。

……

黎复生刚到家门,仆人就迎了上来,“少爷,老爷在饭厅等你。”

“爹!”黎复生望着坐在饭桌前,精神奕奕的黎志雄,“你怎么下床了?”

“只是小伤,你不必担心。坐下来吃饭吧。”黎志雄和蔼地招手让他坐下。

吃饭的时候,黎志雄一个劲地给儿子夹菜,“好吃吗?”

记不起来有多久,没跟父亲一起吃饭了。

“嗯。”黎复生点了点头。

“好吃就多吃点,常回家吃。”

“嗯。”黎复生应付着点头。

黎志雄望着他,自己也扒一口饭进嘴,“你以后要忙起来,家里总要有个人给你打点。”

“没事,我可以自己做饭的,都习惯了。”黎复生浅笑。

“是么?你看你都瘦成这样了。”黎志雄心疼儿子,又笑笑,“不如早点把婚事办了,我也就可以安心了。”

闻言,黎复生突然像吞了块石头似的,喉咙好不舒服,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黎志雄被他霎时苍白的脸色吓坏了,“怎么了?吃饭也会噎着,像孝似的。”

“水……水……”

“拿水来。”

一旁的侍女连忙递上水。

黎复生拿起杯水猛灌,好一会儿心情才平息些。

“明天爹就给你去王府下聘。”

一句轻轻的话,却像响天雷轰炸了黎复生的耳朵。

……

无聊在穿梭在大街小巷,但总觉得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是因为他是夜间动物?还是因为他比较高,站在人群中已鹤立鸡群?

罗宾觉得没劲,还不如回家去睡觉。

正要走时,忽然一个布庄里传出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道:“要大红色的,有暗绣的,有多少款,都拿出来看一下。”

“就这些了。”

“怎么那么少?还说这是全京都最大的布庄,都是些什么破玩儿,是不是有钱不想赚了?”女人碎碎念地嚷着。

定晴一看,竟然是王香香,罗宾是知道她的,应该说,全京都的人鲜少有人不知道她,一个个性张扬的大小姐。

听说她得了绝症,这个时候还有心情逛街做衣服,还真不是一般的乐观啊。

罗宾想,这事如果换成了小蜻蜓,说不定她会去自杀,也说不定她会去痛快地放纵几天几夜,精疲力竭不留遗憾地死去。

他开始注意王香香,她身边还跟着个丫环,两人正在挑布料。

“你就不能注意点注,这布料是真丝的,你的手怎么这么粗。”王香香的声音特别大。

“小姐,不如这些布料都做一套,做好再试再挑。小姐身材这么好,穿什么都好看。”丫环讨好地说。

“要行大礼的凤冠霞帔,还要给公公敬茶的,还要回门的,都要做。到时候,我要复生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因为他幸运地娶到了我。”

“可是姑爷……”

“现在他爹都同意了,我当然有办法让他同意。”

原来是她要跟黎复生成亲!罗宾总算听明白了。

不行,黎复生怎么可以娶别的女人,那小蜻蜓怎么办?

罗宾的心有些慌了。

不对,王香香说自己得了绝症,却又和黎复生成亲?

罗宾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对劲。

……

小蜻蜓想抽根烟,可是烟草都已经用完了。

恼火地抓起床头的杯子,狠狠地摔在地上,她喜欢听支璃破碎的声音,那么清脆动听,像奋力挣扎之后的结局,绝望而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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