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庄园中秋夜
失忆。失散。恢复记忆，重又团聚。
这个只能在电视剧里出现的场景，如今却真真实实地出现在自己面前，飞鱼一脸崩溃地听完叶里这几年的经历，极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失控，用优雅的空洞的瞒天过海的微笑武装着自己的落寞，低头看着手里的杯子，看那几片漂浮的茶叶打着旋儿慢慢地朝杯底下降。
飞雪的这间小屋，曾经是多么让自己魂牵梦绕，想起来就激动无比，每天都是一路心跳一路喜悦地飞奔过来，而此刻压抑的气氛让飞鱼踹不过气来。
叶里宠爱的眼神一直一直地包围着飞雪，就如同守望着一片晶莹的雪花，生怕她飘散了，融化了，挚爱之情溢于言表。那样的眼神让飞鱼无比绝望。
突然就莫名其妙地成为了第三者，这让他情何以堪。他们夫妻多年的默契，同甘共苦，生死挈阔，一幕幕刺痛着他的神经。他拿什么跟眼前的这个男人争？他想不通面前站着的这个礼貌的，淡定的，器宇轩昂的男人居然是自己的情敌，多么希望他能对自己粗鲁一些，这样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数落他，就可以不计后果地与他一争到底。
“兄弟，请！”叶里殷勤地为飞鱼续上热水，说感谢他照顾飞雪母女，邀请他去庄园过中秋节，还要送枫斗（仙草中的上品）给他台湾的父母。而他呢，居然稀里糊涂地跟着走了，现在坐在他的大奔里，他有一种分崩离析的感觉。
他瞟了一眼安安静静地坐在后排的飞雪，她正扬起细白的手指把一瓣剥好的橘子送进子衿口里，她秀发飘逸，眼波温暖，吐气如兰，只是面色却苍白如雪。她的各种美好如三春的艳阳，即使他关上了心门，也关不住对春色阑珊的向往。
他一会儿听见一个声音：爱没有对错，一会儿又听见另外一个声音：夺人所爱就是大错。
在他的胡思乱想中车子已经绕过了山路十八弯，稳稳地停泊在一座别致的院子里，
“到了。”
飞鱼机械地开门，下车，左顾右盼正在疑惑，叶里走到前面引路，转过山坡， 踏着曲折的碎石小道穿花拂柳， 忽闻水声潺潺，远远望去，一带溪流正穿越廊桥下的石洞流入睡莲池里，抚石依泉，过了葡萄架，叶里挑起“木香花”帘，若隐若现的红木院门亦然呈现眼前，好一处曲径通幽的农家吊脚楼别墅。
繁花下只能看到石头墙根。随着一声：“来了，来了！”但见二位老人笑吟吟地迎了出来。叶里回头深情地瞟一眼飞雪：“这就是我的救命恩人通伯和大娘！”
乖巧的子衿甜甜地一声爷爷好！奶奶好！直叫得二老乐开了花，抱起子衿忙呵呵地又是摘柿子又是摘枣。
子衿抱着满怀的果子跑去追一只老花猫，果子掉了一地，飞雪弯腰去拾，没站稳，险些倒地，叶里跳过去一把抱起，大娘的双眼这才从子衿身上移到飞雪这里，不仅啧啧赞叹：“瞧这模样真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说着拉起飞雪的手，看了又看，赞了又赞！
小院内迎面是一颗大枣树，靠西墙是个楔园，花园里真正是万艳同芳，一眼望去，和院后满山的紫色云霞遥相呼应。飞鱼跟通伯大娘打过招呼，就一头扎进花园里。
他望着花园边上的一颗柿子树，想起台湾家里十多年只有一尺来高，心想这些花本是应该生活在自然环境中，朝披云霞，夜沐雨露，开花结果。而自己却是为了满足一己之欲，打着爱花的旗号却亵渎了她们本来的美好。由花树想到飞雪，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兄弟，尝尝仙草茶。”叶里把一杯热茶递到飞鱼手中。指给他看院后山坡上一眼望不到边的“仙草基地”，笑容像一朵灿开的霞。
叶里：听说台湾人很讲究风水学的，你看，这里依山傍水、背风朝阳，左有青龙排两岸，右有白虎镇屋场；前有朱雀来照看，后有玄武做主张。
飞鱼：我们那里还好，你们土家族人很讲究这个的，是吧？你这青瓦石墙的土家吊脚楼别墅，很有些古风的雅韵，是真正的天人合一，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我们那些都市钢筋水泥丛林中的别墅就像人工的假山，是没有灵魂的现代文明。
叶里：吊脚楼的确蕴涵了土家人的信仰崇拜、风水观念和民族伦理道德。别看这个房子外观和普通农家没有两样，但是室内却是按照城市的习惯装修的，我觉得城乡结合一下更好呢。乡野城市各有各的妙处。
邻居们看到车，又听到欢笑声，知道有客人来了，纷纷送来自己家的宝贝，纯菜、摘耳根、野生竹荪、天仙菜、山灵芝、香椿……
院内的桂花香果香混合在空气中静静的流淌，饭桌就摆在院落靠水池的空地上，招待贵宾的土家十大碗还没上齐，子衿已经馋得直咂嘴闹着要先吃。
叶里开启了通伯自酿的葡萄酒，吃饭的时候，通伯和大娘可劲儿给飞雪飞鱼挑菜，直堆得面前的盘子像小山一样。叶里不时把飞雪盘子里的凉菜吃掉，换上热的菜肴。
月亮像一面镜子，银辉洒满整个院落，吃过了晚饭，叶里摆上月饼，大家分吃着通伯大娘亲手做的外表简约的月饼，桂花芯的、玫瑰丝的、绿豆沙的吃在嘴里好香，好好吃……
通伯说：中秋月是会开花的，开那种七彩的花。瞬间开满整个天空，只有有缘有福之人才能看上一眼。
飞鱼听得兴起，他说今晚不睡觉，要与叶里对饮，守着月亮开花。两人推杯换盏，借着酒劲，海阔天空地神聊。渐渐地，飞鱼话也少了，情绪也低落了，仰天长叹说：“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叶里轻拍他的肩膀，安慰说：“嗨！明年还来这里看月不好吗？”
“人呢？”从洗手间出来，叶里看见飞鱼的座位空着了。冲着正在给他俩温酒热菜的通伯二老问道。那边看水中圆月的飞雪母女听见声音赶过来说：“天都黑了，肯定不会走太远，我们分头在院子里找找。”
飞鱼走着走着，走进了一片毛竹林里。林子里黑茫茫一片，飞鱼借着从竹叶缝隙投进来的稀疏月光，在林间徘徊。
他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去干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东倒西歪地乱窜着，他觉得这样真好，没有人能看到自己的痛苦。
竹林中偶有小鸟的尖叫，声声的哀鸣和哭泣，凄惨而悲凉。
飞鱼的心像撕裂一样地痛。他强迫自己不要哭出声来。这时候连鸟儿也睡了，一点儿动静也没有，竹林里一片宁静，竹叶上露水滴落的声音都听得见……
他哆嗦着取出手机，看屏幕上渐现出飞雪的照片，这他感觉到了一丝的温暖。他想拨个电话给远方的父母，手机却滑落下来。
朦胧里他又看到飞雪那白瓷一样细致的面庞，听见她温柔的声音，他喃喃自语：飞雪，如果没有你，我的双眼会灰暗，你信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