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1）
徐志恒和唐惜灵赶到医院时，老太太已经缓过来了。
见徐志恒气喘吁吁地出现在病床前，老太太吃力地将嘴角上扬，心疼地说：“儿子，别急，妈没见着你，不舍得走的。”
徐志恒听到这话，心如刀绞，他俯下身抱着母亲，说：“对不起，妈，儿子没照顾好你。”
“傻儿子。”母亲轻拍着志恒的后背，再没说话。
志恒靠在母亲的肩上，任由母亲一次一次轻拍自己的后背。徐志恒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母亲曾无数次这样将他搂在怀里，轻拍着他的后背给他保护，给他安慰，给他鼓励。这个充满了安全感的怀抱是他深深眷恋的。他久久不愿离去，因为他知道，这样的机会实在不多了。
“起来吧，灵还在一边看着呢。”见唐惜灵还在一边站着，老太太轻唤志恒。
志恒从母亲怀里离开，转身向门外走去。
唐惜灵刚想问他去哪，就听到他声音哽咽地说了句：“我去找医生。”
（2）
“医生，你好。我是姜秀莲的儿子。”徐志恒来到医生值班室门口，对坐在里面的医生说：“我来问问我妈的情况。”
“进来吧。”值班医生示意他坐到自己对面的椅子上。
“姜秀莲是吧？”医生找到病例，翻看过后叹了口气，说：“你母亲的情况很不好啊。”
徐志恒低下头，不说话。
医生见徐志恒不接话，接着说：“癌细胞扩散得很快啊。如果再得不到控制，估计……”
“我妈还有多少时间？”
“不会超过一个月。”
对于见惯了这样情形的医生而言，“一个月”不过是专业术语的一部分。但对于徐志恒而已，“一个月”就如利剑一般，在他的心上拉开一条巨大的口子。
以为自己一切都准备好了，以为自己的心理足够强大，到这一刻，徐志恒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如此脆弱。一个月，一个月实在太短暂了。他的精神在这一刻崩溃了，在医生的面前，这个七尺男儿还是忍不卓啕大哭起来。
医生对这样的情景实在是见怪不怪了，他站起来，走到徐志恒身后，象征性地安慰道：“人迟早都有这么一天的，你也别太难过了。看病人还有什么心愿，能了就帮她了啦，别让老人家带着遗憾走。”
“嗯。”徐志恒发泄过后，稍稍平静下来。
“行，你回去吧。别在病人面前掉眼泪，病人在这个时候都会特别敏感。”
“知道了，谢谢医生。”徐志恒说完，出了医生值班室。
从医生值班室出来，徐志恒并没有回病房。 他来到靠近楼道的吸烟区，掏出了电话，按下了某个速拨键。
不知道电话是打给谁的，但从徐志恒的表情来看，对方应该是他很亲近的人。电话刚接通时，他抱着电话一阵痛哭。之后，不知是对方的安慰起了效果还是他自己发泄够了，电话进入了长时间的交谈中。交谈刚开始时，他深锁眉头，露出相当痛苦，相当不安的表情。交谈进行到一半时，他突然瞪大双眼，对着手机一阵比划，看样子，像是和对方发生了争执。争执过后，他又深锁眉头，这一回他的表情依然是痛苦的，但没有了不安，取而代之的是眼底的歉意。最后，他放下电话，在楼道的台阶上整整坐了二十分钟。直到有两个要吸烟的家伙来到吸烟区，徐志恒才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回了病房。
（3）
当徐志恒再次踏进病房时，老太太已经睡着了。
“舅妈呢？”
“打开水去了。”
“我妈刚才和你说什么了吗？”徐志恒问唐惜灵。
“说了。”
“结婚的事？”
“嗯。”
“灵，我会对你好的。”说着话，徐志恒缓缓跪倒在唐惜灵面前。“嫁给我，好吗？”
唐惜灵显然没有料想到这一幕，她惊慌失措地看着徐志恒。
“鲜花会有的，钻戒会有的，房子，车子都会有的。灵，答应我吧。我等不及了，我妈等不及了。”徐志恒伸手拉住唐惜灵的手，轻泣起来。
“志恒，我不在乎房子车子，我只在乎你。”唐惜灵缓过神来，问道：“你是真的爱我吗？”
“第一次为你拍照，我就爱上你了。灵，我发誓，这辈子，我一定对你好。如果以后我对你唐惜灵有半点不好，就不得好死。”
“别这么说。”唐惜灵用手堵住徐志恒的嘴，说：“我们好好过下去。”
“你是答应我了吗？”徐志恒问。
“嗯，我答应你。快起来吧。”
听到此话，徐志恒快速从地上站起来，将唐惜灵深深拥入怀中。此时的他，一脸泪水。
没有鲜花，没有钻戒，甚至没有一个目击证人，唐惜灵就这样匆匆答应了徐志恒的求婚。
（4）
由于徐志恒要在医院守夜，这天晚上，唐惜灵独自住宿在县医院不远的中心宾馆里。
躺在宾馆的床上，唐惜灵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怎么才能过母亲那一关呢？唐惜灵头疼不已！
就在她辗转难眠的深夜时分，刘佳给她打来的电话。
“灵，你睡了吗？”
“没有。”唐惜灵翻了个身，说：“这么迟了，你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
“怎么了？”
“灵，我买好明天十点火车票了。”
“不是说好等我回去，你再走的吗？等我两天，我后天就回去了。”唐惜灵有些着急。
“他中午回来说已经和医院的同学联系好了，明天下午带我过去做手术。”
“他还是不是人啊？！”唐惜灵立刻从床上蹦起来，愤怒地吼道：“那也是他的孩子啊！”
电话那头陷入一片沉默，然后传来轻轻的抽泣声。
“佳佳，别哭了。咱不和他过了。等我回去，我带你去把孩子做了。从此以后，我们和他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惜灵，你说杨施展他为什么就容不下这个孩子呢？！”
“他就是个不负责任的畜生！”
“这个孩子既然来了，我就不能狠心地杀死他。灵，你不知道一个生命在你身体里那种美妙的感觉。从我知道怀孕的那一刻起，我就是有孩子的人了，我必须要保护我的孩子。灵，不管我和杨施展今后怎样，我都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佳佳，你别傻了。杨施展那样的男人靠不住的，为这种男人生孩子，不值啊？！”
“灵，你错了。我不是为他生孩子，我是为我自己。我爱这孩子，所以，我要生下他。”
“佳佳……”
“你不要再劝我了！灵，其实前面的路有多难，我知道的。但是，我相信我能挺得过去。如果你还是我的好朋友，就支持我，好吗？我已经很难了，身边不能连一个支持我的人都没有，那样我会垮的！”
刘佳最后的几句话让唐惜灵心如刀绞，抱着手机，她的泪无声地滑落下来。劝还是不劝？她真的为难了！
“灵，我明天就走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前几天你说志恒向你求婚了，做为好朋友，我只说一句；男人有责任心比什么都重要。如果遇上对的人，珍惜，别放手。”
“佳佳，我不舍得你走。”
“再见了，灵灵。照顾好自己。”
“我会想你的。”
“我也想你。”
深夜时分，两个女生通过两台手机共同演绎了一场生死离别般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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