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力量的源泉

有一种地方，即使装修得跟五星级酒店一样的豪华舒适，即使免费，也没有人愿意住进去的，那就是医院。

通常住进医院里的人，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所以，在医院住院部，你能够看到各种悲惨的、绝望的、痛苦的、愤怒的脸孔。

自从三年前，外婆在扫街的时候晕倒街头，被送去医院检查发现有肺癌后，谢小敏进进出出医院的次数，没有上千，也有成百了，她以为自己能够慢慢习惯医院沉重而压抑的气氛，一如鼻子习惯空气中飘荡的消毒药水的味道，但是，没办法，即使走在干净整洁的走廊里，看不到病人因为病痛而扭曲的脸，她胸口依然有窒息的感觉，挥之不去。

“这款新药是进口的，临床效果不错，但，费用很贵，你确定要为病人使用吗？”外婆的主治医生是一个身体发福中年男人，发际线开始后延，已经初步看见地中海了，眼角的鱼尾纹，使他严肃的脸看起来多了一丝温和。

“是的，医生，只要对医治我外婆的病有帮助，无论多么贵的药，我都要用！”谢小敏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挺直了腰。

“唉，好吧。”医生低头，握笔，在白色的药方纸上，龙飞凤舞的写起来，但，嘴巴仍在低声说：“其实，你外婆能够撑过这三年已经算是奇迹了，希望你不要期望太高，毕竟已经是晚期，而且，你是学生，你妈妈只是钟点工，收入都不高，一定很难熬吧？”

难熬？岂是难熬两个字足以形容？

谢小敏苦笑，居然连靠病人生病来挣钱的医生，也开始同情她了。

“谢谢你，医生。”谢小敏接过处方，礼貌的道谢，站了起来，在医生怜惜目光中，坚定的说：“无论多么困难，我都会坚持下去的，因为，我相信外婆能够撑一个三年，就能继续再撑一个三年。”

医生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谢小敏离开医务室，往住院部大厅中央的收费处走去，在收费窗前，已经好几个病人家属在排队。

“嗨，小敏。”一声轻快的呼唤，引起了谢小敏的注意，她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旁边的队伍前，一个长相俊朗、高高瘦瘦的男生，正朝她微笑，那微笑很温暖恬静，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嗨。”谢小敏自然而然的露出了微笑，那是发自内心的微笑，与工作时精确度量的表情不同，他们彼此之间，不需太多的言辞，一声简单的招呼，一个宁静的对视，千言万语已经心领神会。

“你来缴费？”

“嗯。”

“真巧。”男生笑起来的时候，白净的脸上会出现两个可爱的小酒窝，使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加小。

是啊，真巧！

谢小敏微笑。不知是他们来医院频率相同，还是他们来医院的次数太多，他们总是经常能够遇到，当然，最大的原因是她外婆和他患了鼻咽癌的父亲同住一个病房。

简短的对话后，男生就回过头去，继续安静的排队等候付款了，谢小敏也不是那种在公众诚能够畅所欲言的人，所以沉默了，但，这种无声的沉默一点都不尴尬，反而有一种舒适的感觉。

因为站的位置比他后，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打量他的背影，已经有点起毛的黄色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不过，在这简朴的衣着下，是宽阔的肩膀、均匀的手臂、细窄的腰、翘翘的臀、修长的腿，纤细、优雅，很吸引人，正是十几岁少女最喜欢的类型。

柳瑞华，他不但人长得俊朗帅气，连名字也起得文雅，而且，他本人也是大学生，不过跟她不同校，是城市另一边的艺术学院，以美女帅哥云集而出名。不过，和那些放浪的艺术生不同，柳瑞华勤奋刻苦的学习，每年都拿奖学金，还能利用课余时间打工，不但付自己的学费，还支付父亲的医疗费，优秀得堪称天才了，在谢小敏眼里，他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他是她的偶像，她力量的源泉，每次在她疲累绝望、认为自己无法再坚持下去的时候，看到他，她就会重新获得力量，她会暗暗握紧拳头，对自己说‘柳瑞华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柳瑞华排在前面，所以，他比谢小敏更早的付完医药费，离开了，一会后，才轮到谢小敏。

当谢小敏看到药费单上的数字，不仅一愣，诧异的问：“护士，是不是搞错了？怎么会这么少？”

里面敲这键盘的护士，扭过头来白她一眼，好像在说‘很有钱吗？居然嫌费用少？’，不过，她说出来的话语是硬邦邦的，“就这么少。”

好吧。

谢小敏没什么理由为了医药费少而和护士争执，于是按下银行卡密码，很快就完成了付款流程。

一边转身往病房走去，谢小敏一边认真的查看收费项目，发现今天之前的费用都付清了，她付的只是刚才医生开的处方钱。

这是怎么回事？谁会帮她付那一大笔的医疗费？

“嘿，怎么一脸怪异的表情？”一个低柔的声音从身边传来，谢小敏抬头，看到柳瑞华正站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她，原来他交完医药费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后面的走廊里等她。

想到他特意等自己，谢小敏感觉四周空气中飘荡的消毒药水味也没有那么难闻了。

“不知道是谁替我付了医药费。”谢小敏把手里的单子展示给柳瑞华看。

柳瑞华探头看过来，随着他的动作，一股清新的香气飘了过来，那是香皂的味道，谢小敏闻着，莫名的心慌，不知为何，她觉得这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皂香，比那些昂贵的香水更迷人，更让她怦然心动。

“应该是你妈妈付的。”柳瑞华并没有觉察谢小敏的异样，快速的看了一眼单子，又站直了腰，说：“我刚才探望我爸的时候，看到你妈妈也来了。”

“可是，我妈妈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钱啊？她每个月只有三千多的工资。”谢小敏依然困惑不已。

“那个，小敏。”柳瑞华犹豫着，停下脚步，双手按到谢小敏的肩膀上。

谢小敏也跟着停下来，微微仰着头，诧异的看着柳瑞华，敲他们正在穿越住院部中央的庭院，碧绿的九里香、开满洁白楔的玉兰树、蔚蓝的晴空、明媚的阳光，如此的美好安详，仿佛疾苦忧烦已经离他们远去。

“有件事，我想跟你说。”柳瑞华非常郑重的说。

“嗯。”谢小敏仰望着他，不知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但，心儿却砰砰直跳，耳边响起的是张莉曾说过的话‘不是不恋，只是时候未到’，她等的，是不是就是这一个‘时候’？

“你妈妈可能要再婚了。”柳瑞华说。

“啊？”谢小敏傻了，怎么会突然扯到她妈妈，还有什么再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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