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13】截然不同的行李
归家的日子已定，就没有什么需要更改的，反正他那闺女儿左右看着也是无事，所以李明杰在那么一丝丝的犹豫之后，还是一大早就把家里的下人喊起来了，给他准备早饭和路上要准备的干粮等物。
他自己也是要再收拾一番的，比如再检查一下行李中该带的是否都带全了。
李明杰打算给老父亲带的是烟叶和一个铜制的烟杆，虽说烟叶不是最好的，可怎么说也是品相不错价格上又砍下了不少的那种；又给老爹老娘带的是两匹中等价格的布，是李明杰前两天去清水镇上的成衣铺里亲自选的，深褐和深蓝的布匹上都有着不同的暗色纹路，摸着极为厚实，质量看起来也不错，是能拿得出手的。
李家兄弟姐妹五个，老四这次是跟他一起回去的，他自己身上不管是有没有钱，反正都不归李明杰管，都早已经是分家几年了，各人的荷包都装着自家的钱；老三在家照顾老爹老娘，回去后买些平时不怎么吃到嘴里的荤菜，拿给老娘做了，大家一起好好的吃一顿，再在家中的杂货店里打两斤平日里舍不得喝的酒，父子四人可以好好的喝一盅，还联络感情。
大妹就要出嫁了，男方是李明杰的妻子娘家姑姑的儿子，都是知根知底的，家里日子也比他们过得好，这嫁妆和妆奁都是老爷子和老四这些年来陆陆续续置办好了的，他这当大哥的这次回去，第一是要给自己过个生日，再就是得跟老爷子商量着下半年的李家嫁女之事上还有什么是他这大哥该做的。
当然，该给的他会给，不该给的，也怪不了他，因为再是亲妹子出嫁，他也是自己有了一家人的，所以这次，就回去到镇上买些老爷子中意的木料回来，在请木匠到家给大妹做妆奁的时候，做一个结实耐用的大衣箱啥的也就能在人前不丢脸了。
小妹嘛，还没到出嫁的年纪，这次回去，给她带一件够做新衣裳的花料子回去也就行了。
杂七杂八的打算，都基本上是齐了的，大体上估算一下，也得花个二百文钱才够。
这租马车的钱，李四说已经是付了的，他也不问是多少，反正路上他管兄弟俩的干粮就是，出门在外，能省则省，都是亲兄弟嘛！
想着这些事儿，李明杰的手里也是没停的，麻利地把两个大包袱给塞满了，里面，除了给家里人带的东西，就是他的换洗衣物和这几个月来村里人情客往之间接到的一些东西。
有不适合梦凡穿的两块便宜料子，他也是要带回去的，可以拿来在家里的人情客往中给他和妻子儿子做些日常穿的衣裳，最次的料子，可以拿给妻子纳鞋底做鞋面什么的，总归都是有用的；梦凡不过是个小姑娘家，她是个不懂事又不会勤俭持家的，村里哪家有事了，给她打个招呼，她就请人送上些别人媳的东西，就不知道自己家里是个什么情况么？
他一大早就起来了，梦凡也随之出现，看起来脸色正常，也不像是撞坏了脑子需要休息的，还让人拎了个包袱放到马车里去，说是给她娘和弟弟带回去的；李明杰吃着早饭，还没来得及去看那包袱里到底都有些什么。
又听梦凡在沉稳的吩咐着下人们给马车上装上了几袋粮食；他也没说什么，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梦凡一眼，并在临走时又沉声嘱咐了几句：“给老子好好的看着这里，别以为老子不在的时候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这次，银子我已经存了二百两在钱庄了，就只余下三两银子回家作一应的开销，你老子我是个节省的，不然也养不活你们姐弟两个好吃的，你若是不跟老子好好的学着如何勤俭持家，日后有你的苦头吃，知道了吗？”
“女儿听到了，爹爹、四叔，一路安稳、平安顺畅！”梦凡带着列好队的一干下人，马车旁恭谨地送别。
李明权却是拍了拍梦凡柔弱的双肩，脸上眼睛里都带着温暖的笑意：“乖Ｃ好的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情就派人去找你大哥的爷爷。”
语毕，李明权转身就上了马车。
满堂朝着梦凡鞠了个躬告辞，才去坐在了车夫旁边，这车夫，是个中年壮实汉子，面貌普通，在临走时只不过是朝梦凡低了下头，就转身坐了过去。
她爹爹是个恨不得把一个铜板扳成两半花的，对自家四弟居然买了随身小厮侍候着的行为很不以为然，他其实有的是下人带，可他不愿意，这自家的钱买来的人，是要拿来做事的，他用不着人侍候洗脸漱口的，就一个都不用带着，都留给女儿平时指派做事去。
两匹马拉的车，车轱辘缓缓地滚啊滚，都离了十几里地了，李明杰却是一直呆愣着。
梦凡准备的东西，分别是两百斤最上等的精米和一百斤上等白面，这些李明杰都是只在想象中见过的金贵吃食；
一件兔毛领子的男童小袍子，一件棉夹层的对襟小褂，两套镶了一层薄棉的孝儿衣裤，和两套又轻又薄的上等棉质小衣小裤，还有一双黑面薄棉的小皂靴；一把木剑、一把小木弓、一个铁环、一只木陀螺、一匹木马儿、一套大小不等的毛笔，几本手绘的协册，一只银制的小项圈……
真不知他这女儿的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来的，不是所有的账册都在他手里么？每一个铜板的来源他都是知道的，难道是——
是她求着她那义兄给她弟弟置办的东西？嗯，这样想，也是符合常理，不然那李梦凡哪里来的胆子敢让这些东西出现在他的面前？
又翻另外一个包袱，赫——
李明杰倒抽了一口冷气：“李老四，你看看这个败家女，这都啥玩意儿呢？”
这个包袱里面，是一件全黑色的绸制长披风，这镶边的毛领子，也不知是什么毛，看着既黑又粗密，捏在手里却又是顺滑得很的，整件披风，若是拿去卖钱，绝对是能够养活一家人好几个月的，这个败家女，居然还有这些好东西藏着掖着不让他这老子晓得。
不过，这既然是做好了的，想必就是给他早就准备好的了，也算是她一番孝心，不过，若是她人在跟前，少不得是一顿训骂的，这也太败家了不是，老子要是早知道，就不要这披风，而是把披风拿去看能卖多少钱。
李明权懒洋洋地探头看了一眼，随意地张口：“凡凡让人给你做的披风呗，说是只有够做这一件的黑貂毛领子，还是她大哥赫连公子亲自猎得，让人送来给她的。”
李明杰一听这话，登时不满地看了李明权一眼，哦，老四这意思是，若这貂毛再是够做一件这样的披风，是不是也就会给她四叔也做这么一件呢？想得美，女儿是他的，他女儿名下的所有东西，当然也是他李明杰的。
不过，李老四没显摆，想必是没得着好东西了，在敌情未明之前，他也懒得说什么膈应兄弟情的话：“她没给她娘准备东西？”还有一套绸缎外衫、一套薄棉夹层的中衣、一件也是适合这季节穿的无袖长褂子，一双跟他的脚大小刚好合适的黑色绣青竹的长筒布靴子。嗯，都是他的！
李明权顺手一拎，从旁边又拎出个包袱来：“这里！”
李明杰又是打开来看了看，一双眼睛睁得更是大了。
靛蓝底色的宽袖长衣、青蓝双色的宽袖长衣，两件都是那种贵妇人才穿的款式，衣领和袖口上都用暗色的丝线绣了些花朵来点缀，束腰长巾宽宽的，针脚细密，质料上乘，与衣裳用的都是同一种料子；又也是放了两套薄棉夹层的中衣，哟嗬，在两身淡蓝色的丝绸小衣中间居然还有两件盈亮的绸缎肚兜……
李明杰赶紧把包袱皮儿一掩，急急地打了个结；他娘子的贴身衣物，可不能在兄弟面前显摆。
“大哥，不是我说你，你看看，谁家的女儿有我们家凡凡这么懂事的？人前给你全了面子，人后也尽她所能的为你和大嫂还有华哥儿准备好了这么些金贵的东西；你看看，还不只这些呢，喏，这里还有二百斤我们家从来都没有吃过的上等精米一百斤上等精白面粉……”
“我媳……”李明杰一脸的怒气，冲着李明权横鼻子竖眼的道：“李梦凡那丫头她就是个不会勤俭持家的，我就是不知道她还偷偷的背着我准备了这许多的金贵物事，这得值多少呢？啊！若是换成银子的话，得够我们家买多少东西过日子的？还有啊，我媳什么贵米精面的？她要有心啊，就找人把这些米都给我卖了，换成银子交到她老子我的手里，我才算她是个能干的……”
“大哥，我说——，你这脑子里怎么就这么一根筋通到底呢？”李明权没好气地压低了声音，用眼神示意他车厢外头还有车夫和下人：“你除了自豪你有个带把的儿子，还喜欢攒钱，这都没错，可是，你有想过没？你还有个别人都想有的能给你赚回银子的女儿呢？你就不能对她好点儿？”
李明杰连犹豫都没，直接说了句：“我是你大哥，用不着你来教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