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

一阵秋雨过去,气温便又跟着降了几度,我撑着蓝格子雨伞站在j大校门口。雨势不大,淅淅沥沥的倒像是阳春三月的蒙蒙细雨。

因为是周末的关系,出入校门的学生不少。我记得在读大学的时候,我也是这样,一到周末就喜欢往校外跑。j大门口的一条街道全部都是小店,卖衣服,卖饰品,吃喝用,绝对齐全。

最夸张的是还有一家宠物店,店门口经常卧着一只硕大的英国古代牧羊犬,白色的长毛盖住眼睛,就和立邦漆广告里的那只大狗一模一样。j大明令禁止在校园里饲养宠物,所以我很怀疑,店主究竟能不能挣到钱。

读本科的那几年,我基本都是住在学校宿舍的,因为如果我住在外公的房子里,季秋晨就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在女生楼下等待自己的女朋友。本科毕业后,李娅搬回家里住,另两位舍友都是外地人,离校回了各自的家乡。不久后季秋晨也出国,我懒得再花时间精力和新舍友相处,索性也搬了出去。

刚分手的那几天,我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看很多人不顺眼,连着校园都觉得厌恶,这里有太多我和季秋晨的点滴。读研那两年多里,我每天来去匆匆,有课就来,上完课就走,从不多做停留。今天站在这里才发觉,我还是很热爱自己的母校,连校门口多了两条减速带都看得出来。

几分钟后,一辆银色君威停在我面前,季秋晨从车窗探出头来,笑容璀璨,“初夏,上车。”

我迟疑了一下,收起伞,拉开后排的车门钻进去。后视镜里能看到季秋晨失望的双眼,我转过头去看车窗外那一排修剪整齐的矮松慢慢向后退去。

我最终还是找到了季秋晨的号码,是从周文那里要来的。

季秋晨的玫瑰每天准时在上午九点半送到办公室,第四天,我已经如坐针毡,同事们的八卦欲望更是蠢蠢欲动,连肖云都开始明里暗里向我打探花束的来源。他问起这事的时候,眼中的神采和莎莎很像,我想他一定是被莎莎同化了。

徐彬蔚没有问起这些,不过只要莎莎知道了前因后果,肖云就一定会知道,那么,徐彬蔚还会不晓得吗?所以,莎莎再怎么追问我都没有对她说过。

在我最头痛的时候,周文来了,是找徐彬蔚的。他从徐彬蔚的办公室出来,我就立刻跟上去,送至电梯口我找他要了季秋晨的号码。

周文看向我的眼神很鄙夷,甚至有一点戒备,我权当看不到,也不理会他说要代为转达的话,最后他还是把电话号码告诉了我。

我想周文回到耀石一定把这事告诉了季秋晨,昨天我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意外,声音里只有压不住的喜悦。

我没有着急的在电话里问他那些卡片写的话是什么意思,只和他约定了今天在校门口碰面。我想大概是因为这个地方留存的那些美好记忆对我有镇定的作用,所以我才选了这个地方,我想要心平气和的跟他谈谈。

季秋晨把车停在艺术楼前的空位,我撑着伞下车,他跟着挤进来,“走得有点急,忘记带伞。”伞下的天地顿时变得拥挤,我瞥一眼他紧挨着我的肩膀,没有揭穿他。季秋晨是那种把天气预报当作出门指南的人,他怎么会忘记带雨伞。

我尽量把雨伞摆在正中间,我的左肩很快便洇开了一小片水迹。季秋晨从我手里接过伞柄,“还是我来吧,你一向不喜欢撑伞的。”

是,我不喜欢,我很懒,懒到连撑一把伞都觉得浪费体力。下雨的时候,季秋晨永远会准时出现在我的宿舍楼下,教室门口,我们两个人撑一把伞,我何必费那个力气。

一直走到学校餐厅,我的左肩没有再多承受一点雨水,我想他的右边肩膀一定濡湿了一片。

十一点,食堂里的学生不多,我和季秋晨各自捧着一杯珍珠奶茶,面对面坐在中间靠后的位置。他穿一件黑色风衣,时下流行的军装款,头发用发蜡梳的立起来,显得气宇轩昂,英姿勃发,偶尔有路过的女生会偷偷看他。

对于这一点我老早就习惯了,有时候跟他闹别扭,我会以此借题发挥,无理取闹,说他招蜂引蝶;心情好的时候,我又挽着他的手臂倚在他肩上,骄傲的想,这么耀眼的男人是我的。如今,我只是沉默,视若无睹。

“你写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想了想,我还是开门见山吧,不就是来要答案的吗。

季秋晨脸上瞬间浮起一丝笑意,“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问我。”他说完这句话顿了一下,再开口却没有给我想要的答案,反而说起另一件事。

“初夏,你还记得你大三那年,过年很早,情人节正巧是正月十五,我们为了能一起过节特意提前返校。”季秋晨微垂着眼眸,双手握着奶茶杯子。他的手不像徐彬蔚总是温暖干燥的,只要天气稍变就会变得冰凉,握着奶茶杯,就会暖和一点。

我低头吸了口奶茶,轻轻咀嚼着那粒珍珠,口中泛着并不浓郁的奶香味。

“嗯。”我淡淡应了一声。我怎么会不记得,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过情人节,二月十四日往往都在年后没几天,离家近半年才回去,谁的父母都不会允许孩子没过完年就匆匆返校。

大三那年,我和季秋晨为了一起过节,硬是在元宵节赶到了学校。我们一起吃过晚饭,看了电影,在海滨市最有名的商业街闲逛,那里几乎都是年轻的情侣,卖花的人也特别多。

平日里五块钱一支的玫瑰花,那一天就要二十块,那还是最普通的红玫瑰,如果是蓝色妖姬就要卖到上百元。

看到别人手里捧着大束的鲜花,不是不羡慕的,可是想想几百块就换了那么几天的娇艳,我怎么舍得让季秋晨花这个钱。

况且,那时候我总想着,季秋晨难道不比那一束花夺目吗?只要有他在我身边,我的虚荣心就已经相当满足了,根本不需要借助其他东西。

所以当卖花小姑娘拦在我们面前要季秋晨买花时,任她巧舌如簧,我也只允许他买下一朵红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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