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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缘字诀,是焉非焉?

笛音忽起,右边的轻纱被人猛地掀开了,里面的男子直直看向站在舞台偏后的白衡。

白衡慢慢放松了心情,整个人沉浸在曲子中。曲绯烟盘坐在地上好似一朵盛开的格桑花,慢慢舒展手臂,伸向天空。

卫澈震惊的瞪大眼睛,怔怔的看着舞台中的那两名女子。阿离有些意外的看向那抹白色的身影,伊人翩跹,长发如墨。

“狼牙月 伊人憔悴 我举杯 饮尽了风雪

是谁打翻前世柜 惹尘埃是非。”

阿离的声音轻轻响了起来,如此清魅的声音,竟如此适合这首悲婉的歌曲。白衡觉得好像听到了落雨声。曲绯烟抛袖回身,轻遮面,弯下柔软的腰肢。

“缘字诀 几番轮回 你锁眉 哭红颜唤不回

纵然青史已经成灰 我爱不灭 。”

腿高高踢起,绯色的身影双袖合起,再起猛地摆开。

“繁华如三千东流水 我只取一瓢爱了解 只恋你化身的蝶。”

画个圈,那踮起的脚尖,是轻盈的蝴蝶。

“你发如雪 凄美了离别 我焚香感动了谁。

邀明月 让回忆皎洁 爱在月光下完美

你发如雪 纷飞了眼泪 我等待苍老了谁

红尘醉 微醺的岁月 我用无悔 刻永世爱你的碑。”

皓腕高举微弯,绯色一手轻捧面,风萧萧,裙摆微扬。

如此悲哀的歌曲本不该出现在这风月场所,取乐的人本不该被这悲婉的音乐感染。可是,也许是舞者情态绵绵,也许是吹笛者动了真情,亦或是歌者声音太美,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沉默了。

啪啪啪——

突兀的响起了一阵掌声,曲绯烟抬头看去,还是那名群青色衣衫的男子。随着千寅的掌声,人们慢慢回过了神,掌声轰鸣。

白衡似是有了一丝预感,他看向二楼,右侧的窗子被人缓缓关上,他看到了一袭白衣。似是眼花,他仿佛看到了一丝金光。

楼上阿离静静的看着白衡,白衡没有发觉。司徒琴昭摇着折扇闲闲的看向舞台中的红白二人,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曲绯烟没有再次抬头看向二楼,落落大方的行了一个礼,拉走了发呆的白衡退到了幕后。卫澈跌跌撞撞的撞开了门,追了出去。

太像了,太像了。她为何会跳这支舞,她为何一举手一投足都那么像!卫澈来不及细想,他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追到她,就有结局了。

可是,世事常常难如愿。他如何又会想到那个白衣服的姑娘会是白衡,白衡有如此高的轻功呢?当卫澈赶到后台的时候,曲绯烟已经被白衡抱着飞走了。

他拉过一名女子:“你认识刚刚那个绯色衣服的姑娘么?”

那名女子闻声抬头,卫澈觉得自己不能反应了。

这,是她。这张与清清一模一样的脸。卫澈甚至忘记了寻那名绯色女子,他的眼前只有这张脸。

曲绯烟被白衡带着在屋顶上飞檐走壁,笑的没心没肺:“小白这感觉爽呆了,像过山车一样!”

白衡好奇的问:“什么是过山车?”

曲绯烟摆摆手:“别在意这些细节,我时常语出惊人,说一些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

白衡哈哈一笑,带着曲绯烟飞向了高出:“那我带你飞的再高一些!”

雨早已停了,阳光慢慢探出了头。雨珠还挂在角落,红白二人已消失不见,恍如梦。

傍晚,白衡如约来到了天机楼。他敲敲门,轻轻推了进去。

千寅抬起头,看着那笔直的月白,再次低下了头看着手中的文书:“今日进账一万八千六百三十四金,我送你一个消息。”

白衡惊讶的看向千寅想了想:“这么多,师兄在哪里?”

“没有确切消息,四年前有个叫明肃的沧澜山弟子曾在江南烟州金家的比武招亲上出现过。”千寅顿了顿,“今天六月十六金家独女金惜纭将嫁给武林盟主之子南元萧,据传二人本已决裂,是明肃一番话之后才兜兜转转再续前缘。你可以去那里看看。”

白衡点点头,犹豫再三问出了那句话:“那你有没有沧澜山拾越的消息?”

千寅摇了摇头,看向白衡:“我无法多说,只能告诉你一步之遥。能不能寻到一切都看你,你的一个小小决定很有可能错失机会。任何决定之前请再三斟酌。”

白衡默了默,拱了拱手:“多谢楼主,我走了。”

千寅唤住了白衡,神情淡淡:“那位红衣姑娘,你很相熟么?”

白衡笑了起来,那笑容了然,口中却答非所问:“当局者迷。”

白衡走了,千寅再次面无表情的看向手中的文书,他握紧了拳。

当局者迷。

白衡回到了小院,刚刚坐下,曲绯烟的小灵信就飞了过来——那只叫白白的小纸鹤。小纸鹤懒洋洋的趴在白衡的肩膀上不肯动弹,白衡无奈只能将它亲手取下,食指点着它的脑门。

真是奇怪,我怎么会折了这样有个性的小纸鹤。

“小白,明天出宫我们去‘品珍阁’吧,那里有很多美食。”

白衡呆了呆,心里默默道:徐你不是不知道我在辟谷,还诱惑我,算了,姑且陪你逛逛吧。

白衡再次点上了白白的额头,答应了曲绯烟。小纸鹤在白衡的掌心轱辘来轱辘去,歇息够了终于慢悠悠飞走了。

白衡再次摇头:这家伙真有个性,起码比我有个性。

白衡觉得今日有些疲累,早早的打坐休息了。

此时,夜正深。

一抹鹅黄踏入了天机楼的内阁。千寅还在处理他永远处理不完的公事,听到开门声并未抬头,闲闲的道:“来了。”

那抹鹅黄不客气的坐在了千寅的客椅上,抓起一个胡萝卜就放到了嘴里。

咔嚓,等等,这里怎么会有胡萝卜呢?

声如黄莺入谷,清脆动听,那是一个小姑娘的声音:“为什么会有萝卜?”

千寅头也不抬:“为你准备的。”

小姑娘开心的哦了一声,拧紧了小眉头:“你为什么那么关心那个雨里跳舞的姑娘?”

千寅抬起头,看向小姑娘。若是此时白衡与曲绯烟任何一个人在,就能认出这个小姑娘正是为自己送来衣衫的绿衣服小姑娘。

“琅凝,天机楼的事不是你要管的,你管好碧泉楼就好了。”千寅有些不悦。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水灵灵粉嫩嫩的小姑娘居然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碧泉楼楼主呢?

咔嚓——

“我偏不,我跟着你修行了一千年了,从我跟着你开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就是要管。”琅凝有咬了一口胡萝卜,水灵灵的大眼睛瞪向千寅:“是你的恩人么?”

千寅摇摇头,放下了手中的文书:“我不确定,那个沧澜山弟子说的不错,当局者迷。”

琅凝暂时将胡萝卜提在手里,认真的说:“她是不是宫主要找的人?”

“我看没错。”

“那要不要做了她,别坏了宫主的大事。”大大的眼睛里杀机乍现,一瞬间可爱的姑娘变得令人胆寒。

“不要擅作主张,宫主不喜欢别人干涉他的事,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儿就好了。”千寅拿起一根胡萝卜塞到了琅凝口中,禁不住诱惑琅凝咔嚓又咬了一口。

“那我要做什么?”琅凝咔嚓咔嚓啃得好香,“最近没什么生意,好无聊啊。”

千寅摸了摸琅凝的小脑袋,笑的很温柔:“你就继续在天机楼打杂吧,看你干的挺开心的。”

琅凝鼓起了脸颊,咔嚓咬了一口胡萝贝:还不是怕你心烦么,你以为我喜欢。

烛光变得有些暗,千寅挑了挑灯芯,光复又亮了起来。他看着那摇曳的烛火,喃喃出神:我寻了你一千年,我只想报恩而已。

白衡夜里睡得很不踏实,他总是做梦。梦里有好多人,很乱,好多人在哭泣,这不是一个好梦。

梦里卫澈抱着曲绯烟大叫,曲绯烟一身的血,看起来已经不行了。白衡心揪了起来。白衡刚刚迈前一步画面一转,是冲天的大火。火中阿离拿着一把奇异的剑,剑在滴血,他马上要被大火吞灭了,白衡大喊了一声不——p不见了,司徒琴昭躺在地上,他的胸口有好大一个洞,白衡看到自己抱着他流泪。

这不是一个好梦,这是一个梦,我要醒来我要醒来!白衡咬紧了牙关,逼迫自己醒来,可是睡梦中的人是最无奈的,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感情。

白衡站在原地,画面飞转,他控制不住的捂住了自己的头。不要再转了,不要再转了!我受不了了。

蓦地,一个温凉的怀抱抱住了白衡,白衡钻了进去。他瑟瑟的发抖,那怀抱紧了紧,白衡觉得自己安全了。

那些鲜血与大火梦境不见了,一棵粗壮的老桃树出现在白衡的梦里。老桃树从枯枝到开花,从发芽到枝叶繁茂,从结果到落叶,从覆雪到化雪,周而复始,白衡觉得自己看不够,他安静的坐在树下,抬头看着老桃树的枝桠。

总算是,安稳了。

白衡安静的趴在那个温凉的怀抱,拽了拽身上的被子。

一声叹气,温凉的怀抱走了。

白衡伸手抓了抓,握住了一只温热的手:“不要走,陪我看桃花。”

本欲离去的人好像坐了下来,拍了拍白衡的背。白衡舒服的展了展腿,一翻身抱住了他的手。

看样子是不走了呢,白衡安下了心,再次沉沉的睡去。

夜凉如水,不及那人白衣清冷,银月如霜,他只无言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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