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海蓝集团的消亡

接下来的几天,父亲和李叔又开始了忙碌,虽然,我暂时不清楚他们在忙什么,但看得出,这次同上次舒月事件不同,繁忙中还明显带有一丝兴奋和欣喜的味道。

自从那日在书房中,父亲如实向我道出他杀死舒月的事实后,也无暇再和我有任何交流,除了简单的互相问候之外,再无其他。

7月12日

上午八点零四分

罗家罗效明书房

“爸,您找我?”早饭后不久,父亲就主动把我叫进了书房。

“是,”父亲很快说到,“有些工作上的事情,想和你谈谈。”

“工作上的事?”父亲鲜少与我谈论工作,他这次开场白,倒让我颇感意外。

“是这样,崔景耀死后,海蓝董事会里就只剩下一些小股东,论能力及实力,谁也无法胜任董事长的位子。你李叔已经了解到,最近海蓝董事会正因为董事长一职在闹内乱,但谁也没有胜算。同时,海蓝经营状况也是一团糟,上次剧院的展销演出,因为爆炸案的发生和崔景耀的被害而夭折了,海蓝前后推出的‘湖蓝色系列’也根本打不开市场,可以说,海蓝集团重推湖蓝色系服装的规划非常不成功。”父亲很快步入了正题。

诚如父亲所言,从前的煜峰集团一直主打黑紫色服装系列,但销路一直平平。为了挽回颓势,自沈煜起,就计划重推梁天鸿主张的湖蓝色系列,然而,这一计划先后经历了舒月彩排换装风波、沈煜之死以及两次展销演出现场谢文峰和崔景耀的死亡事件,几乎没有一次被顺利推出,几经波折之后,十年后重现的湖蓝色系列也终归走向了失败。

“鉴于海蓝的现状,我和你李叔初步有了一个想法,”停顿了几秒钟后,父亲又接着说,“就是让罗氏兼并海蓝。”

“兼并海蓝?!您想兼并海蓝?!”虽说父亲的想法也在情理之中,但他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萌生出了此种计划,也不免让我感到有些突然。

“是,”父亲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虽说有些仓促,但现在是兼并海蓝的最好时机。一则海蓝服装销售状况极不理想,又正在闹内讧,许多股东纷纷要求退股,而企业内部又推举不出一个可以稳定局面的人,急需一家实力相对雄厚的企业去接管。二则,在滨江市,除了罗氏之外,就只有东晨集团有兼并海蓝的实力。但东晨的发展重点一直在南方,且最近董事长宋逸民正陷入与闵秋桐、余安然的婚变事件中,根本无暇顾及公司业务。因此,这是难得的机会,若错过了,等东晨的婚变风波一过,宋逸民难保不会对海蓝感兴趣,另外,海蓝毕竟也是一个存在了几十年的老牌服装企业,里面人才济济,虽然现在没有出现一个可以支撑现状的人,可未必一直就不出现,等海蓝渡过了这段混乱期,自我调整到了最佳状态,那我们再去考虑兼并就难了。”

“的确是这样。”见父亲早已选中了这一兼并时机,我自然也不会有二话。

“今天让你来,就是想和你谈谈关于海蓝的事项。你在海蓝工作过一段时间,我想了解一下,依你一个普通员工的视角,整个海蓝企业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又存在何种劣势?也就是说,一旦罗氏接手海蓝,该如何对其重新整合,才能在保存海蓝完整性的基础上,进一步扬长避短,发挥出它最大的效益?”父亲终于问到了正题。

“我认为海蓝最大的优势,就是技术优势,尤其是设计、生产方面,许多当初跟随杜立诚创建公司的老技术工人至今还留在海蓝,他们个个都技术娴熟,工作严谨,正是由于他们的存在,海蓝的服装才能在款式及质量方面一直保有良好的口碑。这一点,是罗氏所不及的。另外,海蓝作为一个老牌企业,以倡导‘团结力凝聚力’为主题的企业文化一直传承得很好,凡是进入海蓝的员工,都会不自觉地产生一种企业向心力。而不足之处便是,海蓝一直没有寻到一种适合自身发展的管理模式,梁天鸿独断、沈煜保守、谢文峰松散、崔景耀专制,这些都与现代企业管理理念不符,且自梁天鸿案之后,企业高层之间的尔虞我诈也给员工们造成了很坏的影响,如果真的接手海蓝,在这方面应该大力改进。”面对父亲的问题,已对海蓝非常熟悉的我,很快给出了答案。

“好。”显然,父亲对我的回答很满意,“依依啊,看得出,你也成熟了不少,凡事都有自己的看法和主张了。”

“谢爸爸。”对父亲的赞许,我淡淡一笑。

“依依,”见我态度有些冷淡,父亲稍稍迟疑之后,还是开口了,“你心里,是不是还在埋怨爸爸杀了人?”

“不……我……,”看着老态龙钟的父亲,我心里如同打碎了五味瓶一般,“我不会埋怨您……舒月杀了哥哥,我也恨她,可……可我只是觉得您不该杀人,如果……如果真有一天,警察查到您的头上,我怕……到时我真的就一个人了……”

“唉,”听了我的话,父亲不禁重重叹了口气,“老了老了,我又何尝愿意再沾上血腥呢?可为了你哥哥,为了罗氏,我没有别的选择!我不后悔,除了杀死舒月外,我已没有任何退路了!如果时光倒流,我依旧不会改变主意。只是……”父亲说到这里,不由悲伤地低下了头,“对不起依依,我让你成了一个杀人犯的女儿,还要强迫你接受这样的事实,我不是个好父亲,这几天,你一定都在怪我吧……”

“爸……”父亲的话让我心里陡然一酸,一时间,我不由说出了内心深处的话,“在我心里,您只是我的爸爸。”

“谢谢……谢谢你依依……”父亲说着,声音也变得哽咽了。

7月13日

上午九点零一分

罗家

“罗董事长,又来打扰了。”今天,老熟人周弘又出现在了罗家客厅。

“周队长!你好!”看见周弘的瞬间,父亲显然有些紧张,但很快他就调整好了情绪,自然地和周弘寒暄着。

“罗董事长,今天我们来,是想向你核实一件事情。”看起来,周弘的态度还算客气。

“周队长有事尽管说,我一定如实回答。”父亲的态度也很是“恭敬”。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周弘不由说,“7月7号那天,罗董事长在干什么?又去了哪里?”

“哎呀!可别提7号那天的事了!”周弘话一落音,父亲就表现出一副“懊恼不已”的样子来,“那天早上,宁海一位朋友,说是有个大的服装投资项目,邀我去了解一下。我便决定同元兴,哦,就是罗氏副总经理一起去宁海那边看看,考虑到去宁海的路况不好,我们还特意选了一辆旧车。可谁知,车到市立医院那里就抛锚了,一直到下午才修好,足足在医院附近停了三四个小时那&的我们直到深夜才赶回来,嗨!别提多狼狈了,说出来都不怕周队长笑话!”

很明显,父亲先声夺人了,未等周弘开口,他早已给出了一个7号那天完整的“行程”,且滴水不漏。

或许没料到父亲会如此“坦白”,周弘不禁和李明海对望了一下。

“还没请教周队长,特意来询问我7号的行程,所谓何事啊?!”看见周弘的反应,父亲又假装懵懂地问。

“哦,没什么,”周弘的反应也很快,“7号那天,在市立医院发生了点意外,我们是通过监控发现,罗董事长的车曾在医院外停留过一段时间,于是就来例行询问一下。”

“是吗?”父亲显出很是惊讶的样子,“你看我,整天净顾生意上的事了,对这些意外事件总是缺乏关注。不过看来啊,7号那天真不是个好日子,我以后再出远门,得找个懂行的人好好算算了!”父亲说话间,还摆出一副诙谐的样子,完全把自己置身事外。

“如此说来,尽管罗董事长的车在医院附近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对医院发生的事件却不知情了?”周弘有些意味深长地问。

“这是当然了!”父亲“理所当然”地答道,“那天的经历都糟透了,哪还顾得上关注什么突发事件!”停顿了一会儿后,父亲急忙又开口了,“都忘了问周队长了,市立医院发生了什么事件啊?周队长不会是怀疑事件与我有关吧?这你可想错了!我那日根本就没有进到市立医院,修车期间,我曾在附近一个酒店里小憩了一会儿,之后就去宁海了,你若不相信,可以去酒店人员以及我朋友那里求证,我可以把他们的联系方式提供给你们。”

“好,既然罗董事长这么说,我们就不打扰了,至于你当天的行程,我们自然会进一步求证,告辞了。”见父亲油滑的样子,周弘暂时只能用缓兵之计。

然而,周弘起身后,一旁的李明海却迟迟不愿离开,而是用一双可以喷火的眼睛直直盯着父亲。

“明海!走吧!”见李明海快压抑不住愤怒的情绪了,周弘不由提醒道。

再次将几支犀利的目光之剑射向父亲之后,李明海终于不甘心地随着周弘向别墅外走去。

“周队长,李警官,不送了!”见二人起身了,父亲急忙满脸堆笑地说。

然而,看见二人的背影渐渐远去后,父亲脸上的笑容也瞬间被阴郁的脸色代替了。

“爸,他们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此时,我也急忙问到。

“照目前的形势看,他们应该还没有掌握到确切指向我的证据,只是在出事当天的监控中,发现了车的踪迹而已。”父亲也在紧张猜测着,“没想到小心再小心,还是没能躲过医院附近的监控。”

“那……您会不会有麻烦?”我又一脸担忧地问。

“不好说,”父亲此刻也并不轻松,“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论怎样,只要他们拿不出确切的证据,我就不会给他们任何可乘之机!”

7月17日

晚上八点零六分

罗家罗效明书房

“事情进展地很顺利,明天就可以正式接管海蓝了!”经过一番周密的交涉,海蓝终于被罗氏正式收购了,明天,7月18日,就是父亲正式接管前海蓝集日子,此刻,我和李叔同在父亲书房里,父亲也难掩内心的些许兴奋。

“是啊!没想到真的会有这一天!想来,就像做梦一样!”未曾想,同父亲相比,此时的李叔显得更加喜悦,甚至,有种重见天日的味道。

“呵呵,元兴,最开心的应该是你吧!”显然,父亲理解李叔情绪激动的原因。

“嗨!董事长,哪里话,没有您,我也等不到今天!”在父亲面前,李叔还是极力收敛着心绪。

“你放心,元兴,”父亲继续对李叔说到,“当年的承诺,我一直记得。正式接管后,除了挂名董事长外,海蓝的一切,我全权交给你打理,我不会插手,从明天起,海蓝就是你的了!”

“好……好……谢谢……谢谢董事长……”父亲的话,让李叔愣了好一会儿,似乎他还不相信这是真的,过了许久,他才抖抖索索地向父亲道谢,仿佛一个多年被禁闭在地狱中的人马上要重返天堂一般。

“这是应该的,这么多年,你为我,为罗氏付出了这么多,海蓝是你应得的回报。只是……我有些抱歉,这一天让你久等了,足足等了十年。”父亲也颇为感慨地说。

“不久……不久……”李叔说着说着,竟然欣悦地掉下了眼泪,“只要这辈子还能等到这一天,多长时间都值!不然的话,我怕是死都不会甘心!这海蓝……海蓝是十多年来扎在我心里的一根刺啊!”

或许是李叔太兴奋了,他几乎再也抑制不住了,就在这一刻,或许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那个宽厚,稳重的李元兴已开始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那个极端、狭隘、冷冽的却是真实的李元兴开始渐渐显现。

“元兴啊,言重了。”或许也感觉到了李叔的过度兴奋,父亲不禁说到,“明天还要去海蓝,你先去准备一下吧。”

“哎,好!”终于发觉了自己的异常,李叔也不免有些尴尬,便急忙离开了。

“爸,您和李叔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李叔走出书房后,我不由奇怪的问。

“呵,也没什么。”父亲淡淡笑了笑说,“当年,杜立诚一死,梁天鸿就任海蓝的董事长,你李叔忧愤之下就投奔了我,他当初答应我,会尽全力为我和罗氏服务,但他同时也提出了两个请求。”

“两个请求?是什么?”对父亲和李叔曾经相互的许诺,我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

“一是扳倒梁天鸿,得到海蓝;二是得到杜若秋。”父亲回答说。

“海蓝和杜若秋?这就是李叔这辈子最想得到的东西,对吗?”我不禁如此说。

“是,”父亲点点头,“你李叔生性好强,又极其害怕失败,当初,他极力辅助杜立诚经营海蓝,结果海蓝却落到了梁天鸿手里,而他自小就爱着杜若秋,而杜若秋最终竟也选择了梁天鸿,失去这两件东西,你李叔就总是活得不甘心,所以,他想到了借助我的力量去实现曾经愿望。还好,海蓝,我给他了,也算是对他忠心的回报,只是杜若秋,她早已是个死人了,我也就无能为力了。”

“是,”我也止不住点点头,“您只能给他海蓝。”

海蓝,这个已经存在于滨江几十年的招牌式服装企业就这么黯淡地退场了,想想它的传奇历史,也真如一场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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