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恨我吗?
就在那天,子依最后见到夕桥的那天,子依把毒药倒入了酒壶之后,推门走进了夕桥的书房,房中的檀香绕绕,甚有书香气息:“夕桥?”
“嗯?”夕桥正坐在书桌前闭目养神,似乎并不觉得进来的人是她。
子依放下酒,看着夕桥,静静地看着他。闭着双眼的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大事情,眉头微皱,睫毛在微微地颤动。硕大的书房里无比安静,却又衬托了夕桥的英俊。
夕桥大概是听见这么久了,进来的人都没有什么动静,便睁开了双眼,这才发现原来是子依:“噢?是子依吗?!”
子依点了点头,为夕桥倒上了酒,夕桥接过酒杯,放在鼻前闻了闻,子依只觉得自己的心猛地揪了一下,却又不能说出来什么,只是心底暗暗难受。
夕桥突然想起了什么,停止了如今的一切动作,看着子依:“那婚事,你想好了?”
子依当然明白他在说什么,她转过身去,摆弄着墙上的挂件:“嗯!”
原本以为子依这样的举动会让夕桥说点什么,可是过了好久,子依身后都没有丝毫动静,正想转过身去看,谁知有一个人突然从后面抱住了她。是夕桥!她与他的气息,在此时此刻,该是有多么的接近啊…子依贪婪地呼吸着夕桥身上发出的香味,也不知道到底是他本身的,还是婢女浣衣时留下的香味,反正,子依是如同中了毒一般,不想离开。
“子依…”身后的夕桥呢喃着,“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子依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知道吗?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已经认定你了!”夕桥的双手抱得更紧了,好似生怕她丢了似的。
“那…刚刚,”子依本来已经醉倒在他怀里了,可是一想到刚刚那妖艳的女子,便静不下心来,是啊,她必须问个明白,问个清楚,“刚刚蓉嫣来做什么?”
“她呀…”夕桥笑了一下,鼻子里呼出来的气正好柔柔地扶在了子依的头上。
子依听到了他在笑,正要生气,却听见头顶上传来了温柔的声音,“原本是想瞒着你,向她问一些关于赎身的问题的,谁知道却让你撞见了…”
子依的脑子猛地像被什么刺激了,原来自己错怪了他9在想对他说些什么,却感到身后那人的身子抽了一下,这不对劲!
子依立刻转过了身去:“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晕…”只见夕桥扶着头,已经有点站不稳了,子依连忙上前扶着他。
“怎么了?是不是病了?先去躺一会儿吧!”很明显,关心则乱,慌张会让人忘记了些什么。何况刚刚子依一心在想着自己误会了夕桥的事,哪会记得什么。
子依把夕桥扶到了床上,让他躺好,这边还在担心,想着这是怎么了,那边却瞄到了桌上的空酒杯…空酒杯!
子依惊慌得险些跳了起来,看着躺着的夕桥。她退,她退,退到了墙角,瘫坐了下来。
“子依?子依?”夕桥呼唤着她。
“子依!”夕桥见子依没有回应,便想起来找她,可毒性似乎发作了,他动弹不了,“哎呀…我起不来了…”
这声音透露了无比的关切,与无奈。他起不来了…这一句话说得好像只是寻常生病了一般…
他只躺着,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喉咙中的腥味,或许,自己的嘴角早已溢出了鲜血。
过了好久,好久,夕桥再次说话:“我知道你在这的…子依…出来吧C吗?”
角落的洛子依,从未试过这般地无助,只是瘫软地坐在了那里,双眼发热,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心痛!可这心痛,足以让她停止呼吸。
“让我临死前再看你一眼…好吗?”他的话像是一把尖刀穿刺了子依身体,每一寸血肉都被轻易的割开,甚至还没来得及流出血来…痛!痛得连呼吸都快忘记了!
“当我认定是你的时候,便开始为娶你过门做准备…一切都是那么地奇妙…尤其是你的身份。”夕桥说,“其实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没有想过会这么快…”
一颗滚烫的液体落在了子依的手背上,它不是从前的那些火苗,毒液,甚至鲜血,它有一个名字,叫做眼泪!当年在灭门的死人堆里她没有哭,在人唾弃羞辱欺负之下她没有哭,在经历鲜血的洗礼之下她也没有哭…可是今天,她真的忍不住了…她以为他会是他今生的依靠,她愿意告诉他她是杀手,然后跟他一起隐性埋名,不谈复仇,不理世事,只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子依呀!你知道吗?能死在你手上,我觉得…很幸福!真的…很幸福!”夕桥还在说着,他必然是知道自己是临死的人了,这一刻,再真挚不过了吧?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夕桥的呼唤也越来越微弱:“子依…子依…”
子依把身体缩成一团,不敢接近,更不舍得离开,她用手把嘴巴捂住,颤抖着…
一片死寂过后,子依终于有勇气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沉重地,走进了床边。
“夕桥…对不起…对不起…”还没走到床边,子依便已跪下了!像是一种乞求,乞求他能听见,乞求他能原谅!
桌台上的烛光时隐时亮,烛蜡一滴一滴地往下流,仿佛也在哭诉着什么。
“咕咕咕咕…”树上的鸟儿在低啼,像是在告诉洛子依,她和她的坐骑正在经过它的地盘。
马儿似乎已经累了,脚步变得沉沉的,哒哒哒,一步一步都显得沉重。
本想,在这荒郊野岭中,理应渺无人烟才对,结果却意外地听见了一些依稀的锄地的声音,子依看着这幽幽的树林,想了想,然后往那声源寻去。
果然在不远处有一小屋,一位白发老者正在锄着屋前的菜地。看着老人的身影,子依不禁想到了,自古高人都喜欢归隐,莫非眼前的这一位……
此情此景,子依心想:能在这乱世中保持自身的宁静,可真不容易啊!出于恭敬,子依远远地便下了马。小心翼翼地朝老人走了过去,谁知那老人看都没看子依便开口了,好像根本就知道她要来似的:“马别从这里过,牵到屋后去拴好吧!”
子依听了,尽管疑惑,这位到底是什么人呢?但一心觉得此人早已年过半百,况且自己的身手不赖,他于自己来说应当无害,便也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