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7

我以为我死了。

但事实表明，我的命很大。

但在我醒之前，我很不幸地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

霍安安说，学长，外面警察叫你去做笔录。颜济阳没有说话，他似乎坐得离我很近，因为握住我手的那只手是他的。

手掌中指的下面有点硬，那是打羽毛球留下的茧。

霍安安轻声地再次说，对不起，学长，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嫂子也不会……颜济阳语气淡淡地说，安安，你知道我不喜欢你叫她嫂子的。安安沉默了半晌，然后屋里响起了脚步声，在安安开门的前一刻，他忽然再次开口，声音里有一丝的不确定问说，你觉得那个人是谁？

屋里的门被重新关上，霍安安低声说，我觉得他很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她仿佛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恍然大悟却赶紧压低了声音，跑过来说，在爹地的书房！对了他是王叔叔的侄子！做保安的那个！王八蛋！原来是这个混球！我要让老爸宰了他！颜济阳说，王明国去年因贪污坐了牢，他家里也跟着受了牵连，听说王明国的妻子去求过伯父帮忙，但是伯父明哲保身了。如果说因为这个记恨，一切倒也说得通。霍安安想起那天的事情，仍然心有余悸地说，还好没让他得逞，王叔叔怎么说也是爸爸一手提携出来的，如今自己犯了事倒想着拉爸爸下水了，更没想到，他家里人像疯狗一样乱咬人。

颜济阳说，一路上没有人跟着我们，他怎么知道我们要去五号岛野游？

霍安安虽然单纯，却不傻，她愣了一下，带着不可置信的口吻说，你是说……颜济阳说，但愿不是我猜的那样。

如果我此时睁开眼，我一定能看到颜济阳背后霍安安的神情，可惜我没有，而颜济阳也没有。

后来霍安安出去了。

颜济阳说，既然醒了，就别装睡。

我被他识破，只能乖乖睁眼，脸色一红说，你早知道我装睡，为什么不说破？颜济阳没松开我的手，他脸色不好，却难以掩盖恼怒责怪的神情。他说，你这次是命大，如果我们赶去得再晚一点，你就成了一具女尸。我自嘲地说，那不正好，我下船的时候就说过，这是个毁尸灭迹的好地方。

这个玩笑似乎开的很拙劣。

颜济阳冷冷地剜了我一眼，严厉地说，把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他的目光很执拗也很坚持，一股暖意自心底涌出，我坐起来，他倾身过来扶我，我厚脸皮地笑了笑，说，颜济阳，我们和好吧，我就要和霍成东结婚了，你知道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需要你的祝福。

他握住我手的掌心渐渐变凉，然后松开。

一股淡淡的古龙水味道忽然悄无声息地飘了过来，我下意识地去喊霍成东的名字，然而，他的脚步在颜济阳的声音响起时，却退回了转角里。

我皱眉。

颜济阳说，你嫁给他，然后让我祝福你？他说着，突然再次攥住我的手，针头还留在手背，他这一扯，着实让我疼了一下。

我猛然想起了那天晚上吕妤告诫我的话。

我苦笑说，那你想让我怎么办？我爱他，不爱你，这个答案够清楚明白吗？

颜济阳身子一震，笑出了声，他放开了我的手，脸上的笑意那么温和无害，他说，西溪，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一点脾气就没有，对你更是不可能产生任何负面情绪？我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我在你心里形象这么圣洁光辉。我一怔，盯着他的眼睛，读懂了话里刻骨的恨意，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我强镇定下来，深呼吸说，还记得初中时我们看过的呼啸山庄吗？因为报复而开始的爱情结局是悲剧的，我不值得你去爱和恨，也不值得你为此获得不幸，如果你真的明白我的心意，那就请你原谅我，也放过你自己。他嘴角一扬，眼里是完全陌生的冷漠与嘲讽，他说，是吗？西溪，那你和霍成东的结局岂不是注定就是悲剧？我哑然望着他，一样的清秀面庞，却透着截然不同的冷漠和倨傲。

而那个藏在角落里的脚步，终究还是没有出来。

我忽然觉得这样疲惫，这样失望。

我说，我承认当初我与他在一起有私心，可他是个好人，我喜欢他，也爱上了他，他是个聪明的男人，他知道一切，也包容了我的一切，这四年里，如果没有他，我还不知道会怎样，我相信我们的结局是美好的。颜济阳低头用手蹭了下鼻翼，起身漠然地离开我的床边，仿佛我对他的坦白不过是一堆无聊的笑话。我愣在那，不知为何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的声音在进入转角前响起，他说，西溪，你等着看，你心中幻想的美妙结局就要逐渐化为泡沫了。

颜济阳的话就像另一个诅咒，如晴天霹雳，让我再难支撑。

剧烈地咳嗽袭来，门关了又开，霍成东终于拎着餐盒走了进来。

我相信他和颜济阳是面对着面一走一过的。

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破绽，只是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背，帮我止住了咳嗽。

我拨开他的手，一字一句说，我还以为你会躲在那一辈子。

霍成东神情一滞，却没反驳，默默地去一旁倒水给我。

巨大的失意和痛苦淹没了我的理智，我几乎是吼出来说，我不是你的下属，不需要你对我进行忠诚的测试！他把杯子放在柜上，过来抱住我说，对不起。我感到分外的厌倦，劫后重生并没有带给我任何感激的喜悦，我说，成东，爱的忠诚不是靠试探和怀疑获得的，它靠的是信任和尊重。如果你不能明白，那么我手上的这个戒指，就没有任何意义。

他说他知道，然后扶着我躺下，又调慢了滴管，又在我的唇上蹭了一下。

他的脸上有残留的青色胡茬，我不忍心对他再责备，只能闭眼催促自己睡觉。

而我再次没有适时地睁眼，因为如果我睁眼，就会看见霍成东脸上我料想不到的诡异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