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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0

每个人都有一个死角,

自己走不出来,

别人也闯不进去。

我把最深沉的秘密放在那里。

你不懂我,我不怪你。

-

每个人都有一道伤口,

或深或浅,

盖上布,以为不存在。

我把最殷红的鲜血涂在那里。

你不懂我,我不怪你。

-

每个人都有一场爱恋,

用心、用情、用力、感动也感伤。

我把最炙热的心情藏在那里。

你不懂我,我不怪你……

乐乐不再读下去,而是将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久久不言。

我说,莫言这篇《你若懂我,该有多好》写的很好。

半响,幽幽地声音自我头上飘起,乐乐幽怨地说,这篇文章不是莫言先生写的,我记得上周我和你说过了!

是的,她确实说过,只是身为一个工科女,我总是不经意间地忘记有关文学的琐碎事情,对于我来说这篇文章是谁写的并不重要,它好就可以了。可对于乐乐这样一个纯文科的学生来说,你喜欢一篇文章,却把它的作者记错了,就相当于你拐了人家的孩子,还硬说孩子是孤儿一样可恶。

我从被窝里钻出来,癞皮狗一样贴在她肩膀上,干巴巴地说,快读下面的,我不记得下面是什么了。

女孩子总是这样,愿意在夜深人静里挤在一起,不论这张单人床有多小,她们总是觉得彼此依偎,更加感到心安。

乐乐合上本子,缓缓背了出来:

每个人都有一行泪水,

喝下的冰冷的水,

酝酿成的热泪。

我把最心酸的委屈汇在那里。

你不懂我,我不怪你。

-

每个人都有一段告白,

忐忑、不安、却饱含真心和勇气。

我把最抒情的预言用在那里。

你不懂我,我不怪你。

-

你永远也看不见我最爱你的时候,因为我只有在看不见你的时候,才最爱你。

同样,你永远也看不见我最寂寞的时候,我才最寂寞。

也许,我太会隐藏自己的悲伤。

也许,我太会安慰自己的伤痕。

-

从阴雨走到艳阳,

我路过泥泞、路过风。

一路走来,

你若懂我,该有多好。

我搂住她说,亲爱的,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

我知道这句话很没心没肺,可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一个用十年来暗恋一个男人的二十六岁文艺女青年。

乐乐声音涩涩的,就如很多年里的不眠之夜一样,为这个甚至未曾注意她的男孩哭泣,她说,梁安是我的初恋,在我的记忆力,我可以用所有美好的词汇来形容他,我倾尽青春岁月,追随他的脚步,记得他每一次因何而笑,因何而恼,当我鼓起十年的勇气,向他袒露我的感情,他留给我的却只有诧异的神情和礼貌的婉拒。

我是没见过昙花一现的情景,据说那是灿烂而美好的,可乐乐的爱情就像一颗难以养活的种子,她付出全部心血,看着它破土生芽,一点点长高,一点点枝繁叶茂,无时无刻不期待着它开花的日子,可那天来了,她满心欢喜,等来的却只有彻底的失望。她的爱情没有开花,没有灿烂,没有美好,因为含苞的时候它早已枯死。

人们赞美爱情,信仰它的永恒,惊叹它带来的奇迹,可它对大多数人来说,只是伤痛、绝望。

她在我怀里哭,就像一个两三岁的孩子,我想说,或许乐乐一开始就错了,她不该默默地付出自己的爱,以至于她的爱根本没有得到传达,更确切地说,是她自己毁掉了她与梁安之间的可能性。若早表明心迹,痛不过是一瞬间,也不必沦落到今时今日刻骨铭心,再难遗忘。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在我的心里也有这样一个人,他如空气无时无刻不存在于我的过往生活,也如乐乐这样十年如一日倾尽一切来对待我,若他能早表明心迹,是不是就不会这样痛,若他能狠下心来丢掉我,我是不是也不会这样痛。

乐乐说,西溪,我怕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敞开心扉去这样肆无忌惮地爱一个人,初恋是不是真的永远不能忘怀?如果是,我该拿什么拯救破碎的自己?

我笑了,拍了拍她的背,抚摸她柔软的头发,异常老成地说,你说人为什么总是难以忘记自己的初恋呢?我想或许那是因为我们将年少青春的所有美好都义无反顾的赌了出去,更或许是爱的启蒙第一次带来的伤害太深沉太难以忘怀,多年以后,我们会笑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为什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人,可我们确实爱了,恨了,哭了,然后改变了,淡忘了,偶尔想念了。但其实,我们都错了,忘不了负心之人不是卑贱,而是我们当初爱的太单纯,太深刻,我们爱的是自己付出的爱。

她抬头看我,眼里氤氲的雾气仍在,乐乐的瞳仁很黑,她算不上美女,可拥有这双眼睛的女孩,却一定是善良、纯真、美好的,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有一个男人发现藏在这双眼睛后的心灵,那时候,才是真正的爱开始的时候。

乐乐抹了一把眼泪,凝视我说,我以为像你这样漂亮,又有那样优秀的男朋友的女孩是不会懂这么多的。我嘴一撇说,我怎么感觉你是在讽刺我胸大无脑?乐乐白了我一眼,很不客气地袭胸之后说,我能纠正一下你是胸小无脑么?

我觉得我下次再想扮演救毒蛇的农夫之前,真应该先抽自己俩耳刮子。

我和乐乐各自攥紧被,紧紧地挨在一起,生怕谁多抢去一点,另一个晚上就会被踢出被窝,活活冻死。

临睡前,她说,明天周末霍霍会来学校接你回他家吗?

“霍霍”和“回他家”这两个词我听了将近四年依然没有适应,每次乐乐问我这个问题,我都不自觉地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很无奈地再次强调说,我可以容忍你叫他霍霍,当然如果你知道他在你们背后是什么德行,你就再也不会给他起这么卡哇伊的名字,但是我绝不能容忍你每次都说“回他家”!你这样搞得像我和他同居了似的!她斜眼飞了我下,别有深意地说,你敢说你没去过他家?还有他在我们背后什么样子?难道你们那个的时候,他很狂野么?!

我听完真想戳瞎自己的眼睛,实在不敢相信刚才还在我怀里嘤嘤哭泣的文艺弱女子,转眼间,脑袋里蹦出来的都是些限制级画面。

我粗暴地说,你个伪文艺青年!姐姐我还是个处女好吗?!I am a virgin!

乐乐翻了个身,打哈欠说,你就装吧,霍霍都跟我说了。

我……

我翻来覆去,决定在睡觉前,还是得打个短信问候一下霍成东祖宗,我说,霍成东,你要是再在我室友面前胡说八道,我就阉了你t成东这个时候应该是在呕心沥血看文件,准备明天给霍成凯好看,可他的短信回复速度超乎我意料的快,而且一如以往的高端和精悍。

他说,Baby,我已经胡说无数道,你说的是哪条道?

我气地差点把屏幕戳出个窟窿,我说,你别败坏我名誉,我是很传统的!对面的短信来时,我甚至能想象到他脸上欠抽的奸笑,他说,和自己心爱的女人滚床单是每个男人的梦想,除非他不是男人,不然就不是真爱。

这么赤 裸 裸的调情,他说起来就像是天经地义,正常无比。

继续下去,无异于自寻死路,我说,公子,你可以滚蛋了。

大约过了三分钟,霍成东说,明天开完会,下午我去接你,咱俩一起去陪叔叔复查。

我看着屏幕上的字,忽然有些莫名难受,自从三年前霍成凯与吕妤订婚后,任家以百分十之二十五的股份掌握了公司大权,任朝阳(任佳慧的父亲)继霍祥之后成为了霍德公司的董事长,自他上任,公司高层皆被调整,其中霍成凯成为总经理,吕妤上任财务总监,至于成东,名义上被升为副总经理,实则按照他所说,是完完全全被架空了权力。

于是这些年,他们明争暗斗,成东的背后是仅次于任家的股权和一批老员工,成凯的背后则是任家的支持和新一届的上任高管。

这种富贵人家争权夺利的三流戏码我自小学就在电视剧里看过了,可它发生在身边的时候,还是觉得精疲力竭。

我都如此,何况是与曾经的手足和亲朋相争的霍成东。

而我,四年以来过着简单平凡的生活,恬不知耻地享受他守护下的安然和美好,这一刻,我多么希望我能像吕妤一样,陪在霍成凯的身边,与他共同进退,披荆斩棘,直到最后一刻,打倒敌人。

我迷迷糊糊入睡时,老天却保持着永远的清楚明白,梦里我似乎看见了谁的笑容,然后浑然不觉地迎来本该早开始,却突如其来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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