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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孟欢穿着一身素白衣裳,她白着一张脸,神色凄楚的跪在灵堂前,无助的凝视着堂上的两张画像,纤纤小手无意识地将金纸丢进面前的火盆中。

今日爹娘就要出殁了,过多的悲伤早已让她流不出泪来,她不懂为何好好一个家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到现在她还不愿相信爹娘已离她而去,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孟欢眨了眨酸涩的瞳眸,看着面前跳跃的火光迅速地吞噬了她为爹娘准备的盘缠。

穷其一生,她怕是忘不了这个痛彻心扉的伤了,其实她早隐约嗅出家中异样的气氛,只是她万万想不到情况已如此糟糕,最后还逼得爹娘以这种屈辱的方式来摆脱一切,他们倒好,走了了无牵挂;但是留下她孤单一人怎么办?和其他大家闺秀一样,从小她被教导着谨守女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活了十八个年头,她踏出家门的次数屈指可数,除了弹琴刺绣外,她根本是个生活白痴,少了丫头的伺候,她恐怕连吃饭都会成问题,往后的日子她该怎么过呢?

正所谓「穷人没亲戚」,这几年家道中落,以前往来频繁的伯叔辈已鲜少走动,就连爹娘出殡的日子,偌大的灵堂还是冷冷清清的,没有几个人前来拈香。

孟府大宅依旧壮硕,其实它早就成为一个空壳子了,不少院落任其荒废,家丁与丫头走的走、辞的辞,消息稍微灵通点的都知道孟家的风光不再,只有街坊邻居们还津津乐道着孟府前三代的事迹。

孟欢轻叹一声,她将手中剩余的纸钱一古脑儿地丢进火里,无奈的垂下手。

是那些名不副实的流言将爹爹害死的吧?

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教他如何能忍受孟府不再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富豪之家?他明明知道家里的状况已经不允许他继续摆阔,但是为了那可笑的面子,他仍执意维持以前的排场,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不但将原本就不丰厚的家产败光,还不晓得在外头欠了多少债务呢!

突地,念经声戛然而止,孟欢迷惘的抬起头,一个经细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小姐,时辰到了。」

孟欲抬眼看了下身旁的冬雪,她已无力再去纠正她的称呼了。

小姐?多么讽刺的称呼呀,一个身无长物的弱女子不让人当作累赘就不错了,她何德何能还承受得起这样尊贵的称呼!只不过这几日的折磨已让她心力交瘁,她实在没有力气再去和善良体贴的冬雪争辩这问题。

这几日为了爹娘的后事,她可说是尝尽了人间冷暖,她从没想过人性是那么的自私,雪上加霜的功夫一流;以往那些在孟府白吃白喝的食客,一听到爹娘自杀的消息后,个个都摆出了极端嫌恶的面孔,不是用言语揶揄她孤苦无依,就是远远的看到她上门就关起大门,甚至还有人想染指她的身子,这一切一切都是她不曾经历过的。为了爹娘的身后事她还得咬紧牙忍受这些屈辱,要不是孟伯一家人好心留下来帮忙打点,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孟欢敛下眼帘,她颤巍巍地起身,但是双腿却因跪坐太久而传来阵阵酸麻,身子一个不稳,便往一旁摔去。

「小姐,小心!」

冬雪机伶地扶住她,幸亏她平日做惯粗活儿,尽管身材不高,力气倒是挺大的,才不至于让小姐跌倒。

冬雪用脚勾来一张椅子,她体贴的要孟欢坐下。

「小姐,歇一会儿吧,你的脸色很糟。」

看着孟欲虽然惨白却掩不住美丽的姣好脸蛋,冬雪的眼里尽是担忧。

从小爹爹就告诉她孟府对他们的恩惠比天高、似海深,因此从她懂事以来,照顾小姐就成了她唯一该做的事情,现下情况虽然有些改变,但是看到和她一起成长的小姐这副虚弱的模样,她实在不忍心呀!

孟欢摇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她虚弱却坚定地说:「我没关系,别误了时辰才好。」

这是她能为爹娘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没有道理还没有完成就要休息。

见她执拗的坚持,冬雪心急的忘了自己的身分。

她着急地说道:「可是,你的身子不好,加上这几天不吃不睡的,我怕你的身子吃不消呀!」

她很清楚小姐的身体状况,经过这几日的折磨可不要惹出病来了。

闻言,孟欢仍十分坚持的说:「我没事的,这丁点儿时间我还撑得住,你别担心。」

她轻轻推开冬雪的扶持,吃力地稳住自己的身子,才一会儿工夫-额际已冒出涔涔冷汗。

「小姐--」

她几乎快要急出泪来了,无奈小姐的固执也是出了名的。

只见孟欢摇椅晃的走到娃前,依着师父的指示上香、跪拜,捧着爹娘的灵位走出大门,朝着孟家祖坟的方向前进。

一路上,她僵着脸缓步前进,听不见围观者的指指点点,也看不见向来贪恋的风景,只觉得--好冷。

寒风袭上她只着薄衫的身子,让她忍不住直打哆嗦,不知过了多久,才到了孟家祖坟。

孟欢放下沉重的牌位,她神情木然地看着爹娘的棺木没入泥堆中,干涸的双眼突然发热起来,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她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忽地一阵狂风袭来,金黄色的冥纸满天飞扬。

在众人的呼声中,她缓缓闭上眼睛。

好冷、好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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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刚刚泛白,熙熙攘攘的人潮已将街道挤得水泄不通,显得路旁一幢有着朱红色大门的豪华宅邸冷清凄凉。

孟欢缓缓睁开眼睛,她神情茫然的看着顶上的梁柱,过了好一会儿,才真正清醒过来。

天亮了吗?

她眨眨迷蒙的双眼,轻叹了一口气。

唉,如果可以,她多希望可以选择不用起床来面对这一切,只不过上天似乎没有听到她的祈求;每天,太阳一样升起,人们一样忙碌,闲言闲语也一样会传进她的耳中。

她真的不明白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残忍?

爹娘都已经为他们的过错赔上宝贵的性命了,众人何苦不让死者安息呢?她可以把他们无理的漫骂当作耳边风,可是,听到爹爹蒙上败家子的封号让她心里难过极了,其实爹爹的个性根本就不适合经商,他太潇洒、太海派了,会把家产败光不全是他的错呀!

她缓缓起身,优雅的下床,慢慢走到梳妆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发呆。

有多久没有好好看看自己了?从爹娘过世到现在,转眼问已经个把月了,虽然她大病了一场,但是她没想到自己竟会改变这么多。

原本就不强壮的身体显得更加瘦弱,衣裳松垮垮地披挂在身上,身子仿佛风一吹就会倒地似的,巴掌大的鹅蛋脸除了乌溜溜的大眼睛外,了无生气,瘦削的两颊、不再岂润的红唇,看来是那样的怵目惊心,令孟欢打了个冷颤,没有多想便伸手拉来一旁的丝巾蒙住镜面。

活了十八个年头,她还没见过这般狼狈的自己,真的好丑!

孟欢深吸一口气,随手抓了把梳子整理披肩的长发后,便朝外走去。

或许是春天渐渐到来的原因,久未整理的花园竟也冒出些许新芽,粉红色的花瓣儿随着微风柔柔的缓摆着,别有一番风情。

要是以前,这些不起眼的花儿多半会被爹爹当作杂草野花,命人通通除去,他向来喜欢艳丽大方的花朵,最好还是高贵的品种,好向众人展示他的雅兴及财富;但是,今日看来,这些不起眼的楔比名兰牡丹顺眼多了,少了炫目的外表,可旺盛的生命力更令人惊叹。

怜惜的蹲下身,孟欢神色复杂的轻抚着含苞的花儿。

多奇妙的生命力呀,没有灌溉、没有施肥,经过漫漫长冬,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竟能自在的冒出头来,不晓得若是将温室中娇养的花儿移到外头来,是否能跟它们一样绽放?

以前的她就好比是温室中的花儿,有人呵护、照顾,让她开出最灿烂的花朵,现在她被迫走出温室,承受着烈阳直接的曝晒,真不知未来会是什么光景?她是会枯萎抑或……她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否定过自己的存在。

现在想想自己以前实在是太幸福了,不说别的,就拿最基本的生活来看吧,她既不会煮钣、又不会洒扫,更甭提生意经营的手腕,现在还有好心的孟伯一家人帮着她,但是她总不能厚颜地依靠人家一辈子吧?孟伯老了,每日攒的碎银一家三口吃用已经很吃紧了,还得加上一无是处的她,还能撑多久呢?

唉,前途茫茫呀……

孟欢轻叹一口气,失神的盯着前方。

这几日她想了很多,却始终无法理出个头绪来,她知道自己不能一直依赖孟伯他们,但是若是离开,她又该何去何从?难道,这辈子她注定只能像株菟丝花,少了大树的依靠就只有毁灭一途?

「小姐、小姐……」

一阵由远而近的呼唤声将她从沉思中唤醒,她闭了闭眼沉淀一下纷乱的情绪,她缀缓抬起头来,转向发声处。

是冬雪!

看清来人后,冰冷的心注入些微温暖,她缓缓地站了起来,看着冬雪快速奔来。

「小姐,你今天起得真早呀?」

冬雪气喘吁吁的朝她奔来,嘴里急急地唼着,由她额际亡冒出的汗珠可以推测她已经找她好一阵子了。

「刚刚到你房里找不到你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你……」

冬雪猛然发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立即闭上嘴巴。

该死,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呀!

看着她懊恼的神情,孟欢忍不住微微一笑,她明白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孟欢举手将散落的发丝拨到耳后,轻声说道:「别紧张,我不会想不开的。」

曾经,她也想过要道随爹娘的脚步离去,但是死亡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

被人识破自己的想法,冬雪显得有些不自在,她红着脸咕哝:「小姐,我不是故……」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孟欢微蹙眉头。「冬雪,不是告诉过你别再叫我小姐了吗?叫我的名字就行了。」

今非昔比,一无所有的她既没能力帮助孟伯一家的生计,反倒处处麻烦他们,这声「小姐」,她实在承受不起。

一听到她的话,老实的冬雪连忙又是摇头、又是挥手地嚷嚷:「这怎么成呢?小姐就是小姐,冬雪绝对不能直呼你的名字的。」

她认真的看着孟欢,神情十分坚定。

「我爹老是说他的命是老爷给的,当初若不是老爷慈悲,让我爹有个姓名,现在冬雪不晓得会生在谁家呢!所以这样的恩德是不能忘的。」

看着她固执的模样,孟欢既感动又无奈地笑了笑:「没关系,老爷已经不在了,你和孟伯不用在意的。」

这段难熬的时间里他们所付出的心力,已足以抵销爹爹年轻时所施予的援助,何来恩惠之说呢?

「不行、不行,老爷虽然不在了,但是我爹还在呀!」冬雪睁大双眼,一脸惊惧的说:「小姐,你又不是不清楚我爹那个大嗓门,骂起人来可凶着呢,要是让他知道我直呼小姐的名字,我的耳朵可能又要痛上好几天了。」

或许是她过于惊恐的模样太过逗趣,孟欢噗哧一笑,拉起衣袖半掩住脸。

「哪有这么夸张呀!」

「才没有夸张呢!小姐,你没瞧过我爹训人的模样吗?」

冬雪叉着腰,乌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压低声音学孟伯说话。

「我说丫头呀,这辈子你可得牢牢记住老爷对我们的恩惠呀,想当初你爹爹我,不知天高地厚,一个人离乡背井想要有一番作为,不料运气背到极点,卖字画老是乏人问津,买油伞又艳阳高照,眼看着就要饿死在路旁了,幸亏遇上心肠好的老爷,二话不说就带我回府饱餐一顿,听闻我的困难又给了我一份好差事,还帮我说亲娶了你娘,这辈子我就是做牛做马也还不了老爷对我的恩情;你可得帮爹爹多记着点儿,好好伺候小姐,别让人家说我们不知感恩图报呀!」

冬雪说着说着,突然话锋一转,声音突地拔尖。

「哎呀,你这臭丫头,我不是千交代、万交代要你好生照顾小姐吗?你别一天到晚摸鱼打混,饿着小姐、冷着小姐,你看我怎么处罚你!」

冬雪叽叽说了一串后,她叹了口气,无奈的瞅着孟欢。

「你瞧,我爹就是这么训人的,多可怕呀!」

听完她维妙维肖的模仿,又瞧她一脸余悸犹存的模样,孟欢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孟伯在同你开玩笑的,你不晓得他和人聊天时多常提到我家丫头呀!可见得他有多疼你。」

这样的亲情是她不曾享受过的,有时候她还真希望自己的身分能和冬雪对调呢!

「是吗?怎么他疼我的方式这么奇怪?」

听着她的嘀咕,孟欢再也藏不住笑意。「你还说,小心孟伯就在你身边呀!」

瞧见她眯成弯月般的瞳眸,冬雪也跟着笑了。

「放心,虽然我的嘴巴动个不停,但是我可是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的哦!」她停一下继续说道:「倒是小姐你,一笑看起来气色就好多了,以后别吝啬你的笑容!」

听到冬雪体贴的话,孟明明白她的心意,感动的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冬雪,谢谢你。」

还好,她并不是孤单的面对这一切,冲着冬雪的一番好意,她就该赶紧振作起来才是!

瞧孟欢眸里又闪过两道精光,冬雪善解人意的说:「别谢我、别谢我,否则让我爹听见了八成又会说:你这饶舌的丫头又和小姐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浑话了?」

孟欢对她的古灵精怪着实没辙,她摇摇头笑而不语。

冬雪抬头看了看太阳,又继续说了起来:「好了,我们进屋里去吧,娘应该准备好早点了,早晨的阳光虽然不烈,但是晒久了还是会昏的。」

见她欲来扛扶自己,孟欢摇了摇头。

「好久没这样晒晒太阳了,我想在这儿多待一会儿,想些事情,你先进去吧,免得真的晒倒昏了。」

闻言,冬雪马上回答:「不会、不会,你瞧我,身体壮得很呢,才略一会儿太阳不可能昏过去的啦,倒是小姐你看起来精神还不是很好,应该多休息才是,更何况,哪有主子还没休息就让丫头偷懒的事情呢?」

听完她劈哩啪啦的一串话,孟欢还是摇头。

「冬雪,我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娇弱。」孟欢下意识地挺起背脊,一双澄澈的美眸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还有,在我眼中,你和孟伯都是我的亲人,别再说什么主子、丫头的了,孟伯年纪大,要他改喊了大半辈子的称呼恐怕很难,但是你和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姊妹,你若执意把关系分得那么清楚,岂不是存心折煞我吗?」

「这……」冬雪为难地看着她,脸上有着疑虑,「可是我爹……」

「别让孟伯知道不就成了?」见她仍犹豫不决,孟欢加了把劲儿。「难道,你甘心做一辈子的丫头?」

经过这些事之后,她已逐渐看淡名利富贵,有权有势并不一定会幸福,她宁可自己平凡些,过起日子也踏实点。

迎着孟欢的凝视,冬雪知道她固执起来也是拗得很的,而且说实在的,她的提议颇令人心动,遂点了点头。

「嗯,谁教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总是说不过你的,不过……」见孟欢的眼睛为之一亮,冬雪连忙加上但书,「小姐,你知道我胆子很小的,为了不让我爹发火,你就别再要我改称呼了好不好?」

孟欢想了一会儿,她不忍打破这新关系,遂爽快的点点头。「好吧,我就当作你是在叫我小姊姊吧!」

「小姊姊?那我不是吃亏了吗?我爹说我虚长你好几个月呢!」

瞧她忿忿不平的模样,孟欢忍不住笑了出来。

冬雪一脸无奈地说:「算了、算了,小姊姊就小姊姊吧,总比当丫头好!」

正当两人聊得十分愉快之际,一个苍老而着急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小姐、小姐!」

「孟伯?」孟欢循声望去,困惑的拧起秀眉。

奇怪,这个时间孟伯怎么会找她?瞧他慌慌张张的模样,发生了什么事吗?

孟欢还来不及问出自己的困惑,冬雪已经先发问。

「爹,你怎么来了?」

「喔,丫头,原来你也在这儿。」孟伯快速瞥了她一眼,他转向孟欢,向来从容的老脸上有着少见的惊慌与不知所措,他微抖着声音说道:「小姐,大事不好了。」

闻言,孟欢的心狂跳不已,一阵不安袭上心头。

能让孟伯紧张成这样事情一定不简单,究竟是怎么回事?

孟欣好不容易有了些微血色的小脸,又瞬间刷白。

她继续问道:「怎么了?」

孟伯喘了一口气,他的脸上只见着急。

「大厅上来了一群凶神恶煞,直嚷着要小姐赶快还钱,否……则就要去刨老爷的坟……」

闻言,孟欢的身子晃了晃,几乎快要站不住脚,幸好冬雪机伶,连忙扶着她。

「还钱?」

「嗯,他们说……」

孟伯看着她虚弱的模样,挣扎着要不要把那些人说的话告诉她。

过了好一会儿,他听见大厅的喧哎声愈来愈大,才说实话:「欠钱就要还债,别以为人死了债务就可以一笔勾销!」

想到刚刚那些人凶恶横暴的模样,孟伯忍不住担心的看着她。

那些地痞流氓根本是欺负孟家现在没大人,存心来找碴的,小姐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怎么应付这些如豺似狼的恶棍呢?

尽管担心小姐应付不来,但是事情还是要解决的,他让阿明在前头挡着大概也撑不了多久,现下最重要的是赶快想出一个对策来呀!

「小姐,现在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有谁能告诉她怎么办呀?听着前头的咒骂声愈来愈清晰了,孟欢的脸更加惨白。

见状,一旁的冬雪忍不住焦急的低喊:「爹,你别净问着怎么办,快想想办法呀!」

「这……」孟伯为难的抓抓稀疏的头发,焦躁的回吼:「我也知道要想办法呀,但是你没瞧见那些人,横眉竖眼的,看起来都是弄刀舞剑惯了的人,摆明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你说有什么办法可想?」

「可是,也不能什么都不想呀!」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催我,我在想了。」孟伯着急的抓着头发,一张老脸全皱在一起。

看他这副模样,冬雪更是急得不住地咕哝:「快嘛,爹爹,让这些人冲进来可就不得了了。」

面对现下这种情形,孟伯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他活了大半个年头,向来安分守己,做自己该做的事,说自己该说的话,从来也没遇过这种舞刀弄剑的场面,要他想什么办法呢?

「人呢?你当老子我吃饱了没事?可以穷耗在这里是不是?」

「赶快叫人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喧嚷声愈来愈急,可以想见前头的情况就要失控,冬雪更是着急了。

「怎么办?怎么办?阿明哥快要挡不住了,爹,你快说话呀!」

「我……」他看看孟欢,又看看冬雪,终于一咬牙,急急说道:「小姐,我看你先出去避避风头吧,等这些人走了你再回来。」

「对、对、对,小姐,我知道花园角落的围墙有一个小缺口,你从那儿出去吧!」情急之下,冬雪也管不了这个办法好不好,便连声的附和。

事态严重,她也顾不了这个缺口是丫头们偷懒的秘密,不由分说的便拉着孟欢往那儿走去。

「等,等等,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别看冬雪个头儿小小,力气可大着呢,孟欢费了一些劲儿,才勉强站住脚。

「我、我们……」孟伯迟疑了一会儿,才说道:「没关系的,我想那些人进来找不列你,顶多闹一闹罢了,我和阿明应该还可以挡一会儿。」

看着孟伯忠心耿耿的模样,孟欢心儿一良,轻轻挣开冬雪的手。

「小姐?」冬雪不解地看着她,「你……」

「孟伯,麻烦你先去告诉他们,我一会儿就出去。」孟欢坚定地看着两人。

没错,「父债子还」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躲得了这一时,躲得了一辈子吗?

「小姐!」听到她的决定,冬雪率先发难,圆脸都着急得皱在一起了。「你不能出去呀,那些恶人会把你生吞活剥的。」

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是,光用想像就知道小姐这一走出去根本是羊入虎口嘛!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地下钱庄会轻易放过她才怪!不行,她绝对不能让小姐出去!

冬雪打定主意,她紧握住孟欢的手,低嚷着:「不行,爹,你别听小姐胡说,她不能出去的。」

「是呀,小姐,你还是别出去吧,那些人看起来不怀好意,还是避一避吧。」

孟欢摇摇头,缓缓挺起背脊,唇边漾起一抹凄楚的微笑。

「避一避?我要避到什么时候呢?那些人拿不到钱不会善罢甘休的。」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如此,她宁可活得磊落些;那些人都是捧人饭碗的,要不到钱也很难对主子交代吧?孟家欠的、借的,就在今日全部了结吧。

孟欢轻叹一口气,她率先往大厅方向移动。

「走吧,别让人说我们孟家不守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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