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花葬海
“哦……原来你是想要看琴谱啊,没关系,我向哥哥要了好几本呢,送你一本当见面礼。”宿年笑吟吟地说道,命一名宫女去宿年的书房取了一本。
她拐弯抹角地要见止殇,宿年拐弯抹角地不让她见止殇。当她们的“拐弯抹角”进入白热化时,双方已经进入了水火不容的阶段。宿年利用平生所学,尽全力讽刺和讥笑。她则是进行人身攻击,大谈特谈宿年的残疾缺陷。
“你对本公主不敬,本公主要叫父王讨伐你们姜国。”梅如端涨红了脸,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只差三分就划到宿年的脸颊,咬牙切齿地说道。
宿年突然间笑了起来,仅仅因为梅如端的这句话。
宿年自然万万不敢把这种话挂在嘴上,纵使是盛怒之下的戏言也不可以。宿年断然不会说“本公主要叫父王讨伐卫国”来反击,因为太傅曾经对宿年说过:“利用自己的出生来压迫别人,这不是一个公主的资本。一个真正的公主,绝对不会轻易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否则就亵渎了公主的身份和子民的尊重。”
宿年问道:“扶摇公主还想回卫国吗?”
她错愕,后退了几步,花容失色。她可能是以为宿年恼羞成怒,会在此地杀了她。
“别怕,我一个残废,伤不了公主你。我不会因为自己的怒气而轻易剥夺别人的生命,这是我身为姜国公主的坚持。我只是想说,公主来姜国拜访,倘若想挑起战争,如何回去向卫国子民交代?”宿年学着止殇的样子一挑眉,语锋一转,“再说了,姜国爱好和平,却从不畏惧他人无理的侵略,倘若是保家卫国,姜国子民义不容辞。”
她似乎被宿年的话怔住了。
“如端不懂事,让钩弋公主看笑话了,还请钩弋公主见谅。”也不知道梅如冠什么时候来的,他代替梅如端道歉,可宿年觉得他的语气分明是袒护自己的妹子。梅如冠二十上下的年纪,身材却已经发福了。他的神态有点傲然,分明就是不把宿年这样的残废放在眼里,却不得不装出和蔼的神情,这让宿年很是厌恶。
梅如冠带着梅如端前脚刚踏出须弥宫,那个被左将军称为姜国未来的守护神——左遥后脚就踏了进来。宿年对左遥说:“团子,看见刚才那两个虚伪的人了吗?今天他们欺负我了,如果有一天你们战场上相见,一定要把他好好教训教训。”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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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如端找宿年麻烦,居然把茶泼到了她身上。
听锁雪阁守夜的宫女说,止殇昨夜一直忙着调制药油,到了子时才睡去,方才刚刚醒来。
宿年见到止殇时,他穿着单衣,倚在听风廊的一根柱子上。如今还有几分冷意,他胸口微微敞开,如同白瓷般的肌肤几乎要和他身上雪白的衣衫融为一体。手中拿着剪刀,在一张湛蓝色的纸上剪出一朵花的形状。
谁也不能联想到,这个温润如玉的少年,便是涅盘之战的策划者。他对于朝堂之事从不主动过问,清闲得如同普通人。倘若有慕名而来的人拜见,他也是能推脱则推脱。
“哥哥,我今天很生气。”宿年气急败坏地挪动轮椅到他面前。
“怎么了?”他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也没有拉拢自己胸口敞开的衣领,很随意,很慵懒。他一边剪着蓝色的花朵,一边问道。
“梅如端把茶泼在我身上,还说是我接过茶杯时太用力。父王居然不听我解释,罚我抄了十遍宫规。”宿年把自己心中所积郁之事告诉了他,突然间觉得开怀了许多。
他似笑非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莫要理睬她便是了。”
“可是,我的手被茶水烫开了,现在还起泡了。”宿年撩起自己的袖管,露出一块红肿的肌肤。止殇放下手中的剪刀,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一瓶用白瓷蓝花装着的药油,小心翼翼地帮宿年敷上。冰冰凉凉的液体沁入宿年的皮肤,显得格外舒服。
“哥哥什么时候有这么一瓶药的?”
“昨天配制的,知道你向来粗枝大叶,难免磕磕碰碰,留着给你治伤,免得留下点疤痕。没想到今天就派上了用场,还真是幸运。”他淡淡说道,声音极为好听。纵使无情也倾城,最是他说话时微微挑眉动人。
宿年将目光瞥到他刚才剪好的纸花上,很漂亮的花朵。有九片花瓣,每片花瓣上有蝴蝶翅膀似的尾翼,微微垂下来。在止殇的手下,剪得栩栩如生。宿年问道:“这是什么花?”
“葬海花。”
“真是奇怪的名字。”宿年将一朵花戴到头上,问他,“我戴着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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