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弋公主
“万斯年曲”是个很清幽的地方,也是很多年前止殇的住处。
屋里空空荡荡的,偌大的屋内看上去十分清冷简单,与君问雪的“一任浮生”相差甚远。这里的每一处都有止殇的味道,素白色的瓷杯,青碧色的美玉,乌黑的几案,干净清爽。几处的窗户都打开着,不时时会有凉风习习。
送走了萧以铮后,止殇为宿年倒了一杯茶,淡淡道:“我住的地方不如君问雪那边舒适,今日你就要和我一同在这里吃苦了。”
“其实这里也不错,看着干净。”宿年接过茶杯,丝毫不介怀。
“若是十年前,这里的药味儿还要浓一些,你断然是住不下的。”
“十年前?”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很平淡,仿佛是与自己无关的一件事,“二十八年前,我是父君从无霜城外捡回来的弃婴,当时正是大雪天,冻得只剩下半口气,调理了十六年才如同常人一般能自由走动。”
“你是霍帝君的养子?”宿年诧异。
既然是养子,为什么会有继承大统的权利?
“父君膝下无子。”止殇喝了一口清茶,“父君为了统一大业,牺牲了一切。当时,他为了平定三大宗族,分别从三大宗族中选择三名婴孩作为帝位皇储,平分三大宗族的势力。君问雪是汣族人,萧以铮是洛族人,而我——是个例外。我是个不明宗族的人,由于当时溟族的新任北溟王——桓敏极其嚣张,送来的帝位皇储在父君的药膳中下毒。父君盛怒之下,索性就把我立为溟族的帝位皇储。”
霍息虽然致力于统一大业,牺牲了自己的一切,但是他从未牺牲过自己所爱的人的利益。他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儿,生死不曾畏惧,祸福一人承担。
“新任北溟王为何会如此嚣张?”
“因为有些人不知好歹,整日想着从战神手中夺天下。”止殇冷笑一声,对于桓敏更是不屑一顾。
宿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句,“只可惜,如今霍帝君早已逝世,真想一睹他的风采!他肯定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力拔山兮气盖世,有着常人难敌的气魄,能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应该长得很像关羽亦或者是鲁智深,声音雄浑有气势,一脸的胡子。”
止殇忍俊不禁,“若真是长成这个样子,恐怕要让当年的无数无霜城闺阁女子暗自垂泪了。说他英武挺拔可以,虎背熊腰就算不上了。父君长得秀气得紧,倘若是个女子,定然万人追捧。其实,你若是当真见到他,断然会失望的。他懒散得很,能一句话说完的事情,绝不允许两句话描述。以往上早朝都是他迟到,难得早到一次,他就会在朝堂上睡着。你若是跟他说话不和,他会蛮不讲理地拍桌大骂。”
宿年听闻此段后,喃喃道:“霍帝君他果真很人性化……”
“他是个绝世之人,后世之人再也不能做到他的直爽率真,也再无人能企及他的战功。”
“唉,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死……倘若我生在二十年前的海域就好了……”宿年一时忘了止殇听到这句话的感受,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说什么呢?”止殇一挑眉,语调中带了几分威胁的味道。
宿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干笑道:“呵呵……我随口说说,这是表达一下对霍帝君的景仰,别无它意,别误会……呵呵……”
“我已经误会了。”止殇一挑眉,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宿年干笑道:“既然知道是误会,就应该理解我,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可我已经误会了这个误会,如何才能理解?”
“既然是误会已经造成,就不应该再误会下去。”
“如果误会不被误会下去,那还算什么误会?”
宿年被绕得实在是无话可说,瘪了瘪嘴,索性一句,“那就误会着吧……”
止殇被宿年的这句话逗乐了,宠溺地揉了揉宿年额前的碎发,淡淡道:“好了,别生气了,我不误会了。”
“好吧,”宿年笑了笑,“可是……我还是很喜欢霍帝君。”
止殇毫不介怀,轻笑一声,他的笑靥仿佛是一朵无形而绝美的花,“哪个人心里住着一个自己可望不可即的人?允许你的心里装着他,毕竟,对一个人的爱慕和景仰是阻挡不住的。纵观历史,总有一些人会被世人入心,这是他们对历史的贡献换回来的。在未来的岁月之中,也许会你、我也会入未来人的心,正如同你仰慕父君那样。”
“唉,止殇肯定能入很多人的心,哈哈……”宿年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但是,入心的人,未必能长久。”
宿年拉起止殇的手,微笑着说道:“至少止殇入了我的心,会长长久久地存在于我的心里,直到有一天我的生命枯竭。”
止殇端起茶杯,蓦地想起了萧以铮,又想起了萧以铮今夜跳湖之事,突然间嗤笑了起来,不禁喃喃自语道:“如果一个人入错了另一个人的心,结局会如何?”
“那自然会重新寻回正确的人。”宿年很直接地回答道。
止殇嘴角一弯,“没有那么简单,入错了心,哪有那么容易寻回正确的人?年年想知道‘入错心’的最终结局吗?”止殇的这句话,颇有几分游戏的味道。
“嗯?”宿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萧以铮的一生,就在验证这句话。等着,等到海域无霜城换主之日!”他望向窗外漫无边际的溟川,眸中闪过的竟是作壁上观的残酷。
他本无应付萧以铮的对策,今夜见他跳湖的异常举动,他突然间意识到——这个看似强大的萧以铮,如今不过是一张空壳,从而不攻自破。
宿年看见止殇的目光,那目光冰冷如水,她突然间瑟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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