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醒悟（中）
夜晚的乾清宫，清得透彻，清得凄然。孤灯冷光，寂寥一人，伏案书台。
“参见皇上。”高无庸进门跪拜。
胤禛没有抬头，仍认真地批着折子，“说！”
“怡亲王觐见！”
胤禛惊讶的抬起头，想了想道：“宣！”
十三爷风尘仆仆地走进来，眼睛里布满血丝，眼眶深陷，想必来回奔波很久没睡了吧。
“参见皇上。”十三爷拍拍胳膊，扶下马蹄袖，双手触地，跪倒在地。十三爷这么些天一直和泥土打交道，这次回来，心里记着禀报便没有回府更衣，直接乘马车进了宫。这一拍，一跪，尘土飞扬，胤禛呛得咳嗽了一下。
“起身吧，赐坐！”待胤祥坐定，胤禛揉揉鼻子道：“这几日你辛苦了，其实也没那么急，可以先回去洗浴更衣，休息一下再来回禀的。”
“臣弟不敢耽搁！”胤祥看着胤禛，几日不见皇兄也消瘦了不少，眼眶黑暗，与自己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
胤禛移开目光，拿起茶杯。其实他一切都是明白的。胤祥勘察水利期间，每天都会呈上的折子，内容具体详细，使千里之外的胤禛对于当地情况了如指掌。实际上，胤祥只是找了个借口进宫而已。两人都心知肚明，但一个不愿提，一个不知如何提，就这么相视无言地坐着。
“参见皇上。太医觐见！”高无庸打破僵局。
胤禛的脸一紧，嘴角不自然地抽动着。胤祥则担心地看着胤禛，关切地道：“皇兄身体不适吗？”
胤禛脸色僵硬，顿时哽住了，“朕，没什么不舒服。”
看到胤禛脸色突变，胤祥更加担心，对着高无庸说：“快宣！”然后转向胤禛，“皇兄的龙体康健是事关社稷的大事，皇兄定要多加注意才好啊！”
“参见皇上，怡亲王吉祥。”
胤禛铁着脸，盯着地面，双唇紧闭。
胤祥来回得看着胤禛和太医，见胤禛只是静坐，全然没有反应，心下更是着急，以为胤禛身体抱养，一时也管不了许多忙道：“快起！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太医低着头，迟疑地不回话。
胤祥隐隐感觉和若曦有关，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胤祥紧紧的握住桌角。
胤禛终于抬起眼，牙齿紧咬，“但说无妨。”
太医才开腔道：“回禀皇上，药，奴才已经加到侧福晋的饮食里了，奴才加的量不多，侧福晋想必是不会察觉的。”
胤禛淡淡的嗯了一声。
一旁的胤祥反倒不淡定了，“侧福晋，难道是若曦？皇兄！”胤祥最近虽然因为勘察水利的事情东奔西跑，奔劳辛苦，但心里一直记着若曦的事情。这次仓促回朝觐见皇上，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若曦而来。如今听到太医如此说，难不成皇兄让太医给若曦下了滑胎的药？此时胤祥也来不及多想了，猛地起身跪倒在地，深深叩拜下去：“求皇兄手下留情啊！即使大人有罪，也不能连累到无辜的孩子身上。”
胤禛眉头上挑，胤祥啊胤祥，平时你总取笑我一遇到若曦的事情就不淡定，如今到你也手忙脚乱，好啊，今天我就捉弄你一下。胤禛用手挡住嘴，偷偷地笑笑，咳了咳，故作镇静地说：“做得好，朕重重有赏！几日会有效果？”
太医老老实实地回禀道：“按臣的推算，不出一月，侧福晋就会有感觉。”
胤禛右手一拍桌子，打趣地看着跪在地上敢怒不敢言的胤祥，大声道：“好！”
“那臣退下了。”太医起身准备离开。
跪在地上的胤祥手渐渐握紧，又慢慢松开，内心一片纠结。究竟该不该在殿上失态与皇兄争论？天子之心难测，即使自己是皇上最宠爱的弟弟，如果在这敏感问题上与皇兄对抗，究竟有几分胜算呢？万一惹怒皇兄，只怕会连累若曦啊！趴在地上的胤祥的额头上汗水涟涟，听着太医逐渐远离的脚步声，一步两步。
还是忍不住了，性命攸关，还容得半分思虑吗？
他终还是那个“无关风月，只为真心”，为兄弟，为蓝颜两肋插刀的“拼命十三爷”！
胤祥动如脱兔，猛地站起来，用手紧扣太医手臂上要穴，太医吃痛，动弹不得。胤祥不由太医反应，将他拉倒在地，自己也扑通跪在地上，深深地叩头，道：“胤祥在殿前失态，胤祥知罪Ｊ兄，若曦本就身子柔弱，实在禁不起再三折腾。上次若曦滑胎，已是惊现至极，求皇兄三思！胤祥愿意用项上人头作若曦的担保！只求皇兄开恩啊！”胤祥第一次在胤禛面前自称“胤祥”，只盼能唤起胤禛真情。后面说的话句句动情，竟然有些哽咽。
太医被胤祥紧扣的手臂弄得生疼，而且又被胤祥突然拉倒在地，膝盖猛磕在地板上。太医平素没经过这种折腾，苦不堪言，但又不敢在御前失态，只得牙关紧咬。
胤禛仍是不语，低头看着胤祥。
太医被胤祥拽着的手臂渐渐没了知觉，跪着的身子也歪歪斜斜，摇椅晃的了，心想若皇上还不做声，只怕自己不被怡亲王弄得疼死，也会在御前失态被皇上责骂。因此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哆哆嗦嗦地说：“怡亲王会错皇上的意思了，皇上命臣仔细关注侧福晋的饮食，说侧福晋之前滑过胎，需要补气补血。后面，皇上又特别命臣在侧福晋的饮食中加了杜仲，杜仲有安胎，强筋骨，治腰膝疼痛的功效。但杜仲味辛、苦，臣就特别放在肉汤中，便于福晋食用。”
胤祥跪在地上，手渐渐地松开。
太医忙缩回手，惊恐地扑倒在地，道：“奴才知道奴才失言，求皇上责罚。”
胤禛笑笑，摆摆手让他退下。然后看着十三爷，看他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十三爷听到太医的话，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但刚才错怪皇兄，讲出出格的话了，一时也不知道应该讲什么好，只是趴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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