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国都有难
经过众人一致同意，他们第二日便出发，苏子墨留下来养病，莲心自愿留下来服侍他。
如今，已经是他们上路的第十天。大致的路线云烨在路上慢慢解释给冷瞳听，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与时间赛跑，虽然残酷，但总算给人留下了一个希望。
冷瞳做过最坏的打算，此番去南海一无所获，又或者是霓烈找不到醉琉璃的下落，云烨最终像他说的那样，全身残废。
考虑到了这个结果以后，冷瞳反而淡定了许多，只是令她无语的是，众人之中最淡定的，当属她家这位。
比如此时，云烨半躺在马车内，悠闲地端起一盏茶，视线直直定在手中的书卷上，一个上午，几乎都没怎么动过。
男子的神色平淡至极，时而还会露出些许笑意，他的眉角弯成好看的弧度，一双眸子更是光彩四溢，这样豁达的心态，这样悠闲的神态，哪里像个身子剧毒的病人？再看冷瞳自己，头上浮着的那片阴云自上路以后就不曾离开过，这要叫别人看了去，还以为中毒的人是冷瞳。
直到听到女子第八次咳嗽声以后，云烨终于从书卷里抬起头来，意识到他似乎又冷落了他家夫人，不由了然地笑了笑。
“瞳儿？”
让云烨将视线转移到她身上委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冷瞳当机立断，抢过云烨手中的书卷往胸口一塞。
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女子一系列动作，耐心十足地待女子整理完毕后，十分细心地取出一方锦帕递了过去。
冷瞳毫不客气地抓过锦帕往额上一抹，又擦了擦脖间的汗水，“云烨，你不着急吗？”
就知道她会说这个……
云烨的声音缓慢而又绵长，带着几分笑意，“ 瞳儿，即使我着急，也是没有用的。”
这话说的不假，眼下着急也没有用，他们至少还得再花上几天时间才能到达孜临国，而且就算到了也不一定能顺利偷渡进去，这些都是需要计划的，可当冷瞳问起云烨时，他只说一切都准备好了。
“怎么了？”云烨感觉女子安静了下来，眼里闪过几分探究。
“我什么都帮不了你。”冷瞳泄气地摇了摇头。
云烨淡淡笑了笑，撩开车帘，让风透进来，驱散这一车闷气，“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乖乖待在我身边就好了。”
微风吹起女子的发丝，在风中，女子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不定，“可是，我很想为你做些什么。”
云烨若有所思地看着女子，继而笑道：“既然如此，我头有些不舒服，你……”
不等男子说完，冷瞳连忙扶住男子的肩膀，“你怎么了？”
本来只是想说让她替他揉一揉头……不过看她这惊慌的神情，云烨突然起了捉弄女子的心思……
只见白衫公子微微阖眸，轻轻叹了一口气。
女子果然手忙脚乱地扶住他，连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要不要叫紫萱进来帮你看看？”
看着女子明明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还硬要勉强自己，云烨失笑道：“不用，你陪我歇歇便好。”
冷瞳刚想问怎么歇，只见男子对着自己勾了勾手，自觉地朝他那方挪了挪，挪着挪着，就被男子环入怀里。
“瞳儿……”
“干什么……”
云烨微微低头，看着女子红透的耳根，好笑道：“为何心跳跳得这般快？”
闻言，冷瞳暗自在心底自我检讨了一番，都老夫老妻了，她怎么还这么没出息呢？不就是一个拥抱吗？她至于这么紧张吗？
转而想想，为何自己这么紧张，云烨却依旧风轻云淡呢？是了……果然自己对他无甚吸引力么……
“云烨！”女子突兀地叫了一声。
男子一愣，忽而轻笑，“我在。”
本欲质问男子一番，却在看到男子展颜而笑的那一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是怎么一张颠倒众生的容颜。
云烨的睫毛很长，卷卷的，却不似苏子墨和楼中玉那般妖媚，只柔柔地伏在眸上，微微一垂，投下一层淡淡的暗影，他的眼睛里，流淌着一股清泉，空灵的，纯净的，高不可攀。这样的灵气的眸子却又不能与之对视过久，因为稍稍不注意，便会被他深深吸了进去，云烨最动人心魄的地方，便是这如墨般漆黑，却又亮若星辰的深瞳，没有人在看到这样一双眼睛后，还能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
冷瞳呼吸微顿，此时只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掏空，男子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将她的一切一览无余，他的目光将她牢牢地锁定，逃脱不得，不想逃脱。
紧接着，那仿若天人的男子微合的薄唇轻轻动了动，唤着她。
“瞳儿？”
就是这一声瞳儿，让女子顷刻间清醒过来，茫然地看着男子似笑非笑的神情，回想起刚刚发生了什么，冷瞳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方才……方才居然对着云烨……犯花痴……光是想想，都觉得丢脸！
却不想女子懊恼的神情尽收男子眼底，只见他笑意更深了。
听见男子低低的笑声，冷瞳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捏着男子的脸颊，用力向两边扯开，似乎这样，就能消弱男子对自己的影响…
然而……脸上微痛，冷瞳瞪大了眼睛，原是男子竟然也模仿她对他做的，正捏着自己的脸。
于是，青迟撩开帘幕时，看到的，就是这样……额……幼稚的一幕……
还是云烨最先反应过来，捉下女子手，缓缓出声，“什么事？”
青迟尽量忽视公子脸上的两个红印，一本正经道：“公子，是来自城都的飞鸽传书。”
一边的冷瞳见云烨摊开青迟递来的信件，神情专注，来回看了两三遍，这才对着青迟吩咐道：“回去。”
冷瞳心下一惊，有什么事情能比解药还要重要？再看云烨时，见他神情严肃，知晓此事恐怕一刻都耽误不得，不由一愣，“怎么了？为什么要突然回去？”
“楚云国有难。”云烨轻轻叹了一口气，又仿佛本就意料到会发生这事一般，低声笑道：“姬丞相果然耐不住了，谋反一事，迫在眉睫。”
冷瞳听得一懵，恍然想起苏子墨先前说过云烨是什么什么皇后的孩子……这叛乱莫非跟他有关？
看着女子的神情，云烨了然地笑了笑，“不是我，与我无关，是姬相妄图借我之名，讨伐当今的皇上，不过，若江山易主，那个主，最终也不会冠上我的名字。”
冷瞳脑子里乱成一锅浆糊，只急道：“那你还回去做什么？若你在城都，不是正好应了姬相的说法。”
“此事终究是因我而起，如今国事动荡，江山若易主，百姓如何安生？”云烨眉头微皱，随即很快舒展开来，“无论如何，我也是得走一遭的，那个人，我不能不管他。”
云烨虽没有明说那人是谁，冷瞳却清楚得很，除了他那个同父异母兄弟，楚云国的当今圣上，还能是谁？
“云烨……”冷瞳尽量将语气放轻，知道要劝他打消这个念头不容易，但她不能试都不试就放弃，只一字一顿道：“那个人，他想杀你。”
兄弟又怎么样？即使他们身上流着想同的血，可他们注定是一辈子的仇人，云烨……即使他要杀你，你也还是要救他吗？
“他无情，我不能无义。”云烨笑得极轻，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冷瞳握了握拳，冷静地分析道：“这里离国都有多远？”
“约莫半月路程。”
“ 你有几分胜算？”
这一回云烨想了许久，模样也是十分认真，冷瞳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出声打扰。
云烨抬眸，眼底一片清明，“七层。”
“好。”冷瞳几乎将手抠进肉里，逼着自己狠声道：“你走！你一个人去送死，恕我不再奉陪！”
然而，男子只是定定地看着她，除了起初微微错愕的神情外，又恢复到原来的表情，就着这么看着她，直到她心虚的冒出几丝冷汗。
男子蓦然笑了，风华依旧，“瞳儿，你想做什么？”
冷瞳无力地叹了一口气，“好，我瞒不过你，你要去救他，我不拦你，但你也别拦着我替你去寻解药，你若是拦着我……”话到这里，蓦然止住。
云烨耐心地看着女子，听她缓缓开口，女子声音里不加掩饰的嘲弄，听得他一阵心疼。
“若你拦我……我又能如何？”
看着两人沉默的样子，青迟识趣地退了出去，只对众人说要停下歇息片刻，并没有解释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车内。
“不行。”云烨几乎没有再过多斟酌，就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你不信任我。”
似乎是早料到女子会这么说一般，云烨淡然地笑了笑，握着女子的双肩，“这跟信任无关，我只是不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良久，女子幽幽地开口，“你当真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只问你一句话。”冷瞳定定地看着男子，平静而缓慢道：“你打算如何处置解药的事。”
“没有解药，我不会死。”云烨轻轻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