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话:措手不及躲着你

“也就是说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做流产手术,是吗?”

幸之雾瞪大眼睛看着津庭叔,她平静的态度反倒让他的目光漂移起来,不知道该看向哪里才好。“是……是这个意思。”

她低垂着头,应了声“哦”又没了声音。

怕她这样闷在心里会产生更差的心理状态,津庭鼓励她说出来,“你要是有什么话就跟津庭叔说吧!我既是你的亲人,也是医生,我能帮助你的。”

幸之雾抬起头,笑盈盈地望着他,看不出有任何不快的情绪,“您不也说了嘛!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宜做流产手术,可是再耽搁下去只能做引产了,那对我的身体创伤也很大。所以,其实……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是吗?”

她说出了津庭此刻尴尬的心理,卓远之是他一手带大,对他的教育,津庭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今发生了这种事,他根本无法以平常医者心对待之雾,他甚至不好意思面对她。

看出他的心思,幸之雾反而用笑容来安慰他,“津庭叔,这件事不是卓远之的错,他也是为了要救我,所以才出此下策的。我还要感谢他呢!要不是他,我这条小命早没了。”

这正应了八卦先生对占卜和实际的揣测,根据八卦先生的通灵占卜,在上次绑架事件里,之雾已经该命断黄泉了。谁知她不仅没有死,还怀了远之的孩子。也就是说新生命的出现延续了之雾的性命,远之用他的方式向恶魔要回了幸之雾的命。

他说到,做到。

可是,真的要让之雾付出这样的代价吗?

杀了腹中的孩子,对于远之和之雾来说都有一定的伤害,也在无形中在两人之间树起了高墙,想要翻越这座城墙到达心灵彼岸将难上加难。可是留下这孩子……

“之雾,这毕竟是你的事,你得自己拿主意,而且要尽快。”津庭叔能说的只有这一句,他从未发现自己如此懦弱。

幸之雾不怪他,她只想说,“卓远之呢?这件事他也有权利作决定的。”

孩子的父亲呢?他在哪儿?

他消失了,自从知道她怀孕的消息后,他就彻彻底底地消失了,连个影子都不见。幸之雾不知道这只猪头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是害怕见到她,还是觉得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索性不见?

“津庭叔,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这个时候,之雾的任何请求,卓冠堂里的人都会义不容辞地答应下来,更何况是津庭,“你说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你。”

“我要见卓远之。”从津庭叔变得僵硬的表情,幸之雾知道这个要求或许过分了一些,“要是不行就算了,我自己去找他。”

“不是!不是……这个……远之去意大利了。”说到最后几个字,津庭都不敢看她。也不知道英冠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居然答应远之的请求,把他放去了意大利,这不是添乱嘛!不等之雾开口,他主动给自己提要求,“我去把他叫回来,我这就去把他叫回来,你等着,别着急啊!你先好好休养,睡一觉醒了之后,他就回来了。”

幸之雾沉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不开口,不想表达任何思想,她只想呆坐在床上,审视着自己苍茫的未来。

今夜的月真圆啊!照得这夜也变得透亮起来。不知道意大利的月是不是也如这般明亮?

☆☆☆

意大利的夜空没有月亮,夜色黑沉沉地压在人的心上,只留下沉重。

“少堂主,津庭叔打电话来让您马上回去。”阿土放下电话向卓远之请示,得到的却是少堂主遥望着夜色的背影,“少堂主,津庭叔急等着您呢!”

“你杀过人吗?”

背对着阿土的卓远之显得高深莫测,阿土不自觉地望了望自己拿枪的右手,“当然……”

“杀过——我们身在黑道,杀人是再平常不过的行为。”卓远之自问自答,要的不过是有人倾听罢了,“阿土,你会杀自己的孩子吗?我是说,你不怕杀人,可你会杀死自己的孩子吗?也许是男孩,也许是女孩,你会杀吗?自己的孩子,你要杀的对象是自己的孩子,你会吗?”

他繁琐的问题围绕着一个主题,那个问题像一根绳子将他一圈圈捆起来,越来越紧,他找不到绳头,摆脱不了被束缚的命运。

身为卓冠堂少堂主,身为黑道未来的第一接班人,他不会被任何人打败,只会输在自己的手上。

阿土洞悉少堂主烦乱的心绪,却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我没有孩子,我不知道。”

“如果一不小心就有了呢?”

“我不会。”阿土的回答简洁而迅速,那完全出于人的本能,“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只要他是我的孝,我就会好好照顾他长大,绝不会杀了他。”

卓远之的背影被阿土的回答反复撞击着,无话可说。

“少堂主,阿土是孤儿,没有享受过父母的爱。很小的时候,我就发誓,如果有一天我做了父亲,我会让我的儿子享受最大的爱,我要把我没能得到的幸福全部给他。”

都说孩子是父母生命延续的象征,这个道理在卓远之的心里尤为清晰。八卦先生的占卜没有错,如果不是有这个孩子,之雾的命已断。孩子虽然来得不是时候,但他保护了他的妈妈,他没有错。

“阿土,给津庭叔打电话,说我们已经从意大利动身,马上直接回堂。”

☆☆☆

再见到他,恍若隔世。

幸之雾眨眨眼睛,总觉得这个黑发黑眸的男子起了变化,不再是她相识的猪头,“你回来了?”

他点头,眼神不小心溜过她的腹部,“我回来了。”

她起身想倒杯茶给他,却发现只有白开水,“没有咖啡也没有茶,只有白开水,津庭叔说怀孕的人不适合喝含咖啡因或碱性比较重的东西,所以我这里只有白开……”

她的话顿在他的眼神里,那比千年寒潭还要深的眼神包容了她所有的语言。

她发愣的瞬间,他接过她手里盛满白开水的杯子一饮而尽,“结婚吧!”

结婚吧?

结婚吧!

结婚吧——

她等了他十六天二十一个小时三十九分钟,得来的就是他这样的答案。

结婚吧!是的,结婚吧!

要给孩子一个法定身份,要给她一个交代,结婚成了惟一的办法。

“你不问问我的决定吗?”

幸之雾抬起眼睛看着他,没有责备,没有审问,有的只是从她知道自己怀孕以后,贯彻到底的平静,“我不想被孩子拖住,我还小,我还不满十七岁,我还要回孟袁中学,我还要上大学,我还要找到自己的梦想,我还有很多年轻时该玩的没有玩过,我并不想被孩子,被你捆死——你难道没有想过,我也会有这种想法?”

给自己斟上一杯白开水,这一次他没有一口喝干,而是慢慢地品着……品着白开水的滋味,“那么你是这么想的吗?”

“如果是呢?”

她紧盯着那张脸,那张曾让她充满期待,现在却轻而易举就能将她置于死地的脸,“是!我就是这样想的。”

“那么我尊重你的想法。”这就是他的回答——白开水流进唇间,滑过喉咙,进入腹部。水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那么静,那么冷,仿佛没有任何感觉和反应。幸之雾静静地望着他,守着他,像看一条沉睡的喷火龙。

然而,真正的火山,在平静隐藏下的火山终于爆发。

“你根本无所谓是不是?这个孩子对你而言无所谓是不是?你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因为你根本不想见到他,不想让他存在,如果可能,你想把他杀掉是不是?”

白开水的滋味在于没有滋味,这正是它有别于其他饮品的特点。

他的沉默让幸之雾恼火,他没有反抗,等于肯定了他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那他……还想不想要她?

“卓远之,你觉得我和这个孩子都是麻烦是不是?如果我不是你的命定之人,你根本不想看见我。朵猫猫说得没错,我除了顶着‘命定之人’这个称谓在这里招摇撞骗,我还能做什么?”

吸吸鼻子,她不允许自己哭出来。她是幸之雾,幸之雾是永远不会被自己打败的,又怎么能流眼泪呢?尤其是在他的面前。

“你放心吧!我不会再缠着你,不管我是不是真正的命定之人,我都不会再继续缠着你。我这就走,我和这个孩子的死活跟你无关。你也是为了救我,才会……碰我,才会……才会有这个孩子。这一切原本就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负任何责任,这样总可以了吧?”

她走向离去的那扇门,路过他身边的时候,那只一直握着杯子的手用力将她拽住,再以同样的力气将她甩到了床边。他不在乎是不是会伤害她肚子里——他的孩子。

“是!这个孩子的死活跟我完全没有关系,我不在乎他,我一点也不在乎。一个孩子活下来又如何?一个人活着就是为了等待死亡,一个人来到世上只是为了享受痛苦,然后苦中作乐,还说自己很幸福。人生的结局注定是悲剧,所谓的喜剧是自己演给自己看的,是欺骗自己,掩饰痛苦的一种方式。这样的人生,我为什么还要期待我的孩子来品尝?”

心已凉,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门边,甚至不敢眨眼,生怕上下眼皮的碰撞,泪水就此崩溃。

她的目光随着他的眼神停在门边,他的手握住门把,很用力,不知是要捏碎自己的手还是要捏碎坚固的门。

“按照八卦先生的占卜,我十五岁这一年遇到了我的命定之人,可是我的结局却是终生孤独。十五岁,我遇见了你,占卜的上卦验证了,那下卦呢?原本在上次绑架中,你就会死于水,而我难逃孤独一生的命运。可是你却违反天意活了下来,是我救了你,也是这孩子!如果孩子的存在可以延续你的生命,那么就让它留下来。如果地狱可以延续你的命,我不惜永远活在地狱里。如果上天不让你活,我就让神去死。”

门未掩,而泪先决。

在泪眼婆娑中,幸之雾只听见他最后的话。

“我要的……只是你而已。”

☆☆☆

为了幸之雾和孩子的安全,在卓英冠的建议下,卓远之打算将婚礼订在日本。而且以他们的年龄,也只有在日本才能拿到合法的结婚证明。

原本以为婚礼会很忙,可一打算,幸之雾竟发现根本没什么要做。孟袁中学那边,卓英冠已经出面帮她和远之办理了退学手续。一时间幸之雾闲得都快发毛了,惟一能做的只有一个,等待。

“我们什么时候去日本,猪头?”

“叫我‘远之’吧!”毕竟,他将成为她的丈夫,叫“猪头”太难听了。

“远之?”她无意识地重复着他的称谓,怎么觉得好别扭?斜望着他,如果不考虑他刚满十七岁,她会想这样稳重、成熟的男人的确够格做她的丈夫,可是只要想到他不过是个故作成熟的十七岁毛小子,她就觉得这抽礼简直荒唐得要命。

她忽然笑忽然怒地看着他,让卓远之的后背直起鸡皮疙瘩,还是给她找点事做吧!以防她又想出一大堆有的、没的。“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你要不要通知家人?”说穿了就是通知她爸幸德书,她那个在非洲保护野生动物的妈不通知也罢,反正母女俩很少见面,感情基础太过单薄,说了又能如何?只能图增心烦罢了。

他说的这些幸之雾都考虑到了,但她不知道该怎么跟爸爸说,再想到爸爸得知她未婚先孕,而且被迫结婚,还是跟黑道第一堂卓冠堂的少堂主结婚,爸爸会有怎样的震怒,那情景简直不敢想象。

她心里怕怕,所以一拖再拖。

“明天就要去日本了,你还是尽快给你爸打电话吧!”卓远之不想再拖下去,“我在这里陪着你,你现在就打吧!”

幸之雾瑟缩了一下,一个劲地摇头,“还是不要了,等他知道再说吧!他要是不知道,我也不想说什么。”她想一直隐瞒下去,而且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将自己的手机递到她面前,卓远之站在她的身前俯视她,“我很快就要成为你的丈夫了,我将分担你的喜怒哀乐,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我为你顶着,怕什么?有我呢!”

有他在,她什么也不用怕,真的什么也不用怕吗?

幸之雾握着手机望着他,不怕?不怕?只要有他就不用怕吗?不!她不想做一个躲在他身后寻求保护的小女人,也许她没有朵猫猫那么好的功夫,也没有秦彬彬那么雄厚的黑道背景,可那又怎样?她有她的优势,总有一天她要证明自己有能力站在他的身边,陪他面对世间风云。

总有一天,她要证明,她有能力和他一起飞。

拿出自己的手机,幸之雾拨下爸爸办公室的号码,这个时候他一定在工作。

“我是幸德书。”

电话通了,刚刚还给自己鼓劲的幸之雾一下子蔫了,“是我,之雾。”

好在电话没有立即挂断,幸德书给了她机会把话说清楚,“什么事,说吧!”

“我要结婚了。”

幸德书的喘气声在电话里听起来尤为刺耳,“跟谁?”

幸之雾狠狠吸了口气,等待迎接下面的风暴,“卓远之。”

“那个黑道分子?”幸德书再接一句,“我不许。”

话锋一转,他重新找到问题的突破口,“你是不是跟他发生了什么关系,所以才急着这么早就把自己嫁掉?”不愧是御用大律师,分析力惊人。

既然风暴迟早都要到来,那还等什么?迎接吧!“是!”幸之雾坦然承担随后的结果,“我怀孕了,不得不结婚。”

以为会迎来一阵狂风暴雨,以为会是海浪汹涌,杀机重重,没想到电话那边竟平静得出奇,“之雾,你给我听好了,我只说一遍:打掉孩子,马上来英国读预科班,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否则你再也不是我幸德书的女儿。”

一切都在幸之雾的预料中,包括电话那头的嘈杂声,那是封千里想抢过电话的声音,也是幸德书不让封千里插手的阻拦声。

所有的问题都归结到幸之雾的手中,她望向坐在她对面的卓远之,他静默地等着她的回答,也尊重她做出的所有决定。

她要飞,他给她机会。

“爸,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爸’。但我还是要告诉你,爸,我不会杀掉我的孩子,我更不会现在去英国,也许有一天我会……”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电话断了,幸之雾握着的手机却没有放下,“我会去英国看望你和封千里,但一定不是现在。请您尊重我的决定!天凉了,英国也一样吧!您要好好保重,别太累,我相信千里会照顾你,你也要帮我照顾封哥哥——再见,爸爸!”

她微笑着放下手机,从此后她将不再是幸德书的女儿。抬起眼,她看向他,“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不会后悔吗?”她放弃的是御用大律师之女的身份,还有她身后的白道。

也许这已不算轻松,但接下来的生活将更加沉重。她不再是白道一员,不等于她能轻松走进黑道。黑暗的世界比白道更难以接受她,更何况她要做的不是简单的黑道徐混,而是黑道第一堂的少堂主夫人,如何震慑众人,如何站稳脚根,她要怎么做才能融入新的生活,她有想过吗?

他在默默为她担心,她知道吗?

她背对着他,将手机里有关幸德书的所有联系方式一一删除,她的未来只剩下这座卓冠堂和他——她的丈夫。

对她的丈夫,幸之雾第一个要求就是,“不要将我的身份在黑道公布,”怕他不懂,她再补充一句,“我是说,不要把我是你妻子的消息公布给任何人,知道的人知道就好了,不知道的就不要再说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成为他的夫人很丢脸吗?还不能说?

卓远之拧起的眉头已经告诉幸之雾他动怒了,还是让她赶紧解释一下吧!“我还没有信心做卓冠堂少堂主夫人,你就先帮帮忙,不要给我树敌吧!”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今年的选妻会,卓远之没有选下任何一个未婚妻或女朋友,已经让九个分堂主憋着一股劲,想看看少堂主夫人的人厌花落谁家,如果让他们知道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白道女生,还不知道会掀起多大的风波。而且黑道上卓冠堂的敌人也会伺机而动,以这个连保护自己都成问题的少堂主夫人来威胁整个卓冠堂。

为了她的安全——好!他答应她,但她也要知道,“要是这样,婚礼将更加简单,连父亲和津庭叔都不能去日本参加婚礼,你明白吗?”

卓冠堂堂主和少堂主很少同一时间出现在某个地方,这是为了防止增大杀伤目标,更是害怕万一发生情况,卓冠堂将会失去主持大局的人。而且若卓英冠和卓远之父子同时参加前往日本的这抽礼,随同的保镖和护卫众多,也难以掩人耳目。

幸之雾不糊涂,心里透亮一片,“行,没问题。”谁让她这么小就嫁人呢!简单一点也无所谓。

如果十年以后她还和卓远之在一起,她一定要让他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将她风风光光娶回家,她发誓!

用不着十年,在幸之雾去日本的前一天,她就从《环球时报》上看到了一则消息:

英国御用大律师幸德书近日宣布与其女幸之雾脱离父女关系……

从此以后,幸之雾连最后的亲人也没有了。

为了那遥不可知的未来,为了无法判断对错的决定,为了那顶“命定之人”的桂冠,为了腹中系着卓远之和她血脉的宝宝——她认了。

☆☆☆

简单!的确是再简单不过的婚礼。

朵猫猫做伴娘,阿土做伴郎,一只名曰“阿猫”的黑豹子做花童,一张结婚证书,这就是婚礼的全部——哦!忘了把新郎、新娘算上了。如果那穿着黑衬衫,自始至终板着一张脸的男人也算新郎,那穿着牛仔服,满脸写着无所谓的女生也算新娘的话。

接下来的洞房花烛夜就更简单了。

卓冠堂驻扎于日本的所在地依旧保持着它的主人对黑色调的独特喜好,冷冰冰的,完全看不出有半点有关结婚的喜庆之意。

在浴池里泡了一分钟不到,幸之雾就忍不住了,快速擦干身体,她走向从今夜起就属于她和卓远之两个人的卧室。

“你……你还没洗澡啊?”

“洗过了。”这栋宅子可不止一个浴室,卓远之坐在笔记本电脑前不知道在跟谁聊0ICQ——没想到他也会跟人在网上聊天,她还以为他上网只会跟人谈生意和暗杀行动呢!这大大出乎幸之雾的意料。

他的十根手指很忙,看来一定没时间跟她说话,上床睡觉吧!她正要爬上床,忽然听见一声嗷叫,再掀开被子,阿猫炯炯有神的绿眼看得她手脚都软了,连逃下床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拼命呼救。

“卓远之,你快把它弄下去,弄下去啊!”

“阿猫!”这个徐蛋,又在捉弄之雾了。

幸之雾心有余悸地瞪着阿猫,有卓远之做后盾,她胆子大多了,敢跟阿猫比谁的眼睛大,“它怎么会在这儿?这是我们的房间嗳!”

卓远之拍拍阿猫,让它卧倒,别吓坏了孕妇大人。

“这是我的房间,阿猫习惯了窜到我床上。你的卧室在隔壁,如果你喜欢这张床,我可以睡隔壁。不过我想告诉你,那边的床更软也更暖和,比较适合你睡。”

幸之雾呆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以为他们两人已经结婚,她以为他已经把她当老婆看,她以为一切都如她以为般存在,难道不是吗?

他默不作声地对着电脑,不看她,是因为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对着她,“那个……你睡吧!我待会儿睡那边去。”

“卓远之——”

她叫他的名字,在夜里听起来尤为刺耳,“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老婆,你什么意思?你说啊!你这样不吭声算怎么回事?”

“你难道希望我把你当成真正的老婆吗?”卓远之一直被这种心情困扰着,他不想再被任何人逼着赶着,“你要我怎么办?你说啊!你要我碰你吗?我该怎么抱你,这样抱?”

说话间,他的手抚上她的肩膀,稍稍用力,他抱紧了她。一双有力的手掌慢慢下滑,滑过她的背,来到她的臀,他猛地收紧掌心,唇角凝着充满男人味的笑容。他的脸向她靠近,慢慢地,慢慢地袭上她的唇,他让她知道一个男人,当他成为她的丈夫能做些什么。

下一刻,她出其不意推开了他,她反倒退出一米之外——尽在他的意料之中。

沉黑的眼笑笑地看着她,卓远之仿佛很得意,“看到了吧?你没有做好准备成为我的妻,你要我怎么把你当老婆。”

他掩上笔记本电脑,提着它去了隔壁的房间。在临走之前,他将怀里藏着的一支像匕首一样的东西丢到她面前,“这个……给你。”

她拔出那把匕首,金黄色的光芒瞬间充满整个房间,刺得人睁不开眼睛,“你给我一把匕首干什么?你半夜里偷袭我,让我拿这个戳你吗?”

她的小脑袋瓜子成天就在想这些东西吗?戳他?她有这个能力吗?“它叫乾坤剑,是把雌剑,雄剑比这把大,你落水那天已经见过了。拥有它,你可以调派卓冠堂所有的弟兄,说白了,它是你卓冠堂少堂主夫人身份的象征。”

就这么一把用黄金打造的匕首就成了身份的象征?

幸之雾还想再说什么,她所能听见的只是关门的声音,她到底把自己推入了怎样的境地啊!宝宝,你能告诉妈妈吗?

手感觉到孩子的温度,幸之雾却没有听到回答。

那一夜,她抱着黄金打造的乾坤剑躺在他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说得没错,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当他卓远之真正的老婆,他们之所以结婚只是为了给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一个完整的家庭。既然她怀揣着这种心情,想来卓远之也一样吧!

他不也只是一个刚满十七岁的男生嘛!要他忽然背起老婆、孩子这么重的负担,也不易吧!

好!幸之雾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我要加油,我要努力,我要和远之一起认识这段婚姻,我要我们在一起,我更要我们幸福。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信心,这一觉她睡得很稳很沉。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她支撑着坐起身。走下床,她拉开窗帘,在日光照射下,她眯着眼看不见前方。可是她听见了飞机嗡鸣声——那不是她和卓远之乘坐的飞机吗!它在转动?

怎么回事?

她来不及穿鞋,光着脚跑下楼,跑出门,直奔向飞机。

是卓远之!她看到了他藏在舷窗后的脸,他要离开日本?丢下她一个人去哪儿?

“远之!远之——”

“之雾小姐,您还是回房间吧!少堂主要去意大利处理一些事,他吩咐您先在这里玩一阵,等他办完事之后,他来接您一起回堂里。”阿土奉命留下来照顾幸之雾,他必须恪尽职守。按照少堂主的吩咐,他扶起幸之雾,想将她扶回房间,这才注意到她没穿鞋就奔了出来。这个季节,日本已经天寒难耐,她这样会冻伤的。“我们还是回房吧!”

幸之雾仿佛听不见他的话,光着脚站在原地,默默看着滑向天空的那架飞机。

她只知道,卓远之丢下她,走了。

满腹意气,她对着天空大喊:“卓远之,你这个懦夫,你居然逃跑!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不会!”

她发誓,总有一天她会丢下他跑掉,只等着看他焦急的模样。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

幸之雾很怀疑等不到她丢下卓远之自己跑掉,她就会死掉。妊娠反应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卓远之走掉之后的二十四小时内全线爆发,也不知道哪里犯了天规,居然吃什么吐什么,连黄疸水都吐出来了,老天居然还是不肯放过她。

“之雾小姐,喝点水吧!也许会舒服一些。”

阿土捧着温水站在她的身后,幸之雾迷茫的视线收拢他的身形,一时间她有种错觉,卓远之回来了,回到了她身边。

这个时候本就应该丈夫陪在怀孕的妻子身边,可他们呢?他们是什么夫妻?一对冒牌货!

“阿土,我是不是快死掉了?”她病恹恹地看着他,像一只受伤的小狗。

阿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个不舒服的孕妇,还是赶紧找后援吧!电话打给津庭叔,他是医生应该知道如何安慰孕妇吧!

手机拨了又拨,总算有人接,阿土慌了手脚,早已失去一等保镖该有的冷静。“喂!津庭叔,之雾小姐吐了好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您有什么办法,快点教教我。”

“远之呢?他不在照顾之雾吗?”

阿土没听到津庭叔的回答,倒是听到了卓英冠的声音,“堂主?”

“我问你,远之呢?他都在做些什么?”卓英冠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他已经意识到某个问题在悄悄蠕动,“他是不是不在之雾的身边?他在哪儿?去什么地方了?”

堂主一直平心静气对待每个生死存亡的大问题,从来没见他这么动怒过,阿土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索性还是直截了当回答堂主吧!“少堂主几天前带着朵猫猫去了意大利,吩咐我留下来照顾之雾小姐,他现在应该在……”

电话断了线,阿土望着手机满脸不自在,他意识到自己泄露了少堂主的秘密,更预感用不了多久堂主和少堂主之间将发动大乱。

乱啊!

☆☆☆

乱啊!朵猫猫到现在都搞不清楚少堂主到底为什么要来意大利,如果说是为了跟这边的黑手党联系,他明明封锁消息不让任何人知道卓冠堂少堂主来了意大利。如果说是为了检阅这边分堂的状况,他又没有出行的意思。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有意义吗?

朵猫猫第二十九次敲了敲门,想将这个搞不清楚状况,也让她搞不清楚形势的少堂主给挖出来,“少堂主,我进来了。”

还是那方黑影对着她,连卧在他脚边的阿猫都显得特别没精打采。少堂主到底在想什么?朵猫猫越来越弄不懂了,“外面天气很好,您不出去走走吗?”

“猫猫,你说有一天之雾会不会觉得跟我在一起很差劲,然后重新选择另外一个结婚对象?”

他在问她,可那口气仿佛这件事已经发生了。

又是为了幸之雾那个女生,朵猫猫想到她就烦,“她能跟少堂主您在一起,简直是走了狗屎运,还敢嫌东嫌西?以她的身份和素质,根本没有资格做少堂主夫人,想要服众就更难了。你为了她将少堂主娶妻大典挪到日本,还进行得如此寒酸,又不敢让人知道,这还不都是为了她。她要是能体会你这番苦心,应该好好学习武功和兵法,争取做个合格的少堂主夫人。”

朵猫猫张口闭口都是资格、身份,听在卓远之耳里起了皱纹,“也许之雾不是这么想呢!也许你根本不想找个黑道的男人,不想危险随时闯入生命,她也不想被孩子拖累,更不想学什么功夫,当什么少堂主夫人。她根本就不想被黑道兄弟认同,她只要做她自己就好了。”

卓远之一句接着一句为幸之雾分辨,让朵猫猫哑口无言。他是在为幸之雾着想,他的每句话都是一个深爱着幸之雾的男人站在对方的立场为她着想得出来的结论,那是朵猫猫连想都不敢想的期盼。

她总是拼命努力,想做到最好,成为一个能配得上少堂主的……保镖。

幸之雾说对了一点,远之哥要的根本不是保镖,而是一个女人,一个他爱的,他想要的女人。

于是,她朵猫猫也好,秦彬彬也罢,任何一个ABB结构创造的女人做再多,再符合卓冠堂少堂主夫人的要求都没用。

因为,卓远之——这个即使身份不普通,内在不普通,但仍然是平凡男人的男人想要的只有幸之雾一个。

她赢了,幸之雾彻彻底底地赢了,她赢得了少堂主的心,对于其他女人的战斗便不战而胜,她赢得了天下。

既然如此,朵猫猫更不懂了,“那你还将她一个人丢在日本干吗?你回去啊!去照顾她啊!你既然这么爱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爱?

猫猫刚刚说他爱之雾?卓远之被她的话呛住了,他的眼前出现之雾的脸,各种表情,各种形态的脸汇集在他的视线里,交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他整个人、整颗心包裹在其间。

他搞不懂的是他们的关系,他弄不清的是怎样对待夫妻关系,而他放不下的却是幸之雾,他的老婆,他要的女人,他的命定之人。

回去吗?真的要回日本见她?他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他这个丈夫,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做人家丈夫于是逃了,他能这样告诉她吗?

没等卓远之给自己找到一个回去的理由,卓英冠已经杀到了门外。

“卓远之——”

卓英冠来势汹汹,喊着卓远之的全名,更预示着情况不妙。朵猫猫赶紧打起圆场:“堂主,您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打个招呼?”

“你让开,”这是他们父子之间的问题,不需要任何人插手,今天就是之雾在这里,也帮不了远之,更何况是朵猫猫——在卓英冠的心里,幸之雾的地位已经慢慢攀升,“猫猫,你带着阿猫到外面去,我要和他好好淡谈。”

卓远之从父亲的眼神里已经猜出他的到来与之雾脱不了干系,黑沉的眼神命令朵猫猫执行父亲的指示。在门关上的瞬间,他的视线迎上卓英冠,他的父亲。

“父……”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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