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近来一道突来的人事命令，惊得康尔集团里的员工频频猜测，就连当事人都不明所以。
“老哥，你不是开玩笑的吧?要整人也不是这样。”康尔齐站在桌边，面对着一向尊敬的大哥，大声抗议。
居然将两人的职务对调，他回到集团里去当代理总裁，而大哥则是到度假中心来当个工作量不到以往三分之一的总经理。
睨了他一眼，康尔晋走过来，一手拍上他的肩。“你不觉得我已经算是仁慈了吗?若照着亲兄弟明算帐的道理，你早该回集团去了，而不是成天躲在度假中心里过着神仙也称羡的生活。”
是家业，就该兄弟共同负担，没道理他一人忙得没空喘息，而这个弟弟却天天悠哉悠哉的过日子。
“大哥。”嘿嘿笑了两声，康尔齐的皮功可非一朝一夕，早已练就出铜墙铁壁的厚度。“能者多劳嘛!何况你是大哥，哥哥礼遇弟弟本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如果可以，康尔晋真想一掌挥出，最好能打掉那一口让人厌恶的白牙。
“过去我可以不计较，但这次不行。”思前想后，他拟出最棒的计画，为了赢得佳人归，他得留在度假中心，一段时间。
“大哥。”康尔齐佯装出夸张的表情，藉以谋取同情。
“没得商量，如果你是放心不下宗乔，我可以准许她一段时间的假期，让她陪着你回台北去住。”
这阵子康尔齐的恋情曝光，他和度假中心里的主厨宗乔，多年的爱恋终于有了结果，小俩口天天在度假中心里浓情蜜意，甜蜜美满得很。
“才不是这个原因。”康尔齐偷偷地啐声，一想起回到集团上班后，有堆恼人的公事，他就高兴不起来。“大哥，你难道不怕我去接了你的位置之后，会毁了你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王国。”
睨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圈。“是亲兄弟，就不该问这种蠢问题。”
以为他不了解他吗?那可不。
他这个做哥哥的人，可不是个会被蒙在鼓里的笨蛋。
他知道，尔齐的聪明才智不在他之下，但他不喜欢麻烦，只想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他装平凡，平凡的人能免去过劳的可能，可以天天悠哉悠哉的过。
“大哥。”看来老大的心意已决，要过地狱般忙碌的生活已不可能改变。“你为什么会想要跟我换职务?”
要去做牛做马，至少也得知道前因后果吧?这样死也死的比较甘心些。
“这个……”问题似乎直中要害，康尔晋轻咳了声。“当、当然是要让你适应适应总公司的作息，和了解重要的决策和整体营运。”
是这样吗?尔齐颇怀疑，不过他没白目到当场点破，他可还想保住小命，和他的亲亲宗乔共度美满幸福的下半生。
“对了，大哥，前几天好像是珋珋二十四岁的生日喔?”换个话题，康尔齐眸带戏谑的紧盯着尔晋。
二十四岁生日的魔咒，几年前某个人喝醉酒的时候，有向他倾诉过一次，从那天起，康尔齐也才知道，原来他的天才哥哥居然爱一个只会直线思考的笨蛋。
“……”面对尔齐，康尔晋首度无言以对。
“你求婚了没?”尔齐已在心里哈哈大笑，要不是怕被当场拧断脖子，他绝对会大笑出来给他听。
就说吧，他这个天才哥哥，最大的弱点，就是笨珋珋。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板起脸孔，要不是尔晋的修养一向好，可能会当场翻脸。
“喔，大哥，你生气喽?”好不容易寻到一件好玩的事，康尔齐岂会放过。
“信不信，我会把你从办公室里扔出去?”冰冰冷冷的嗓音，足以让人脚底发麻，可偏偏就是有人不怕死。
“被傻珋珋给拒绝了吗?”
“康尔齐!”尔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
“对不起、对不起，大哥。”偷偷往后退了数步，他已经决定了，说完下面的话，就要赶快落跑。“国父革命也要十一次才会成功嘛，更何况你的对象可是珋珋喔，失败一次算什么，我看搞不好你得求个几十次婚吧!”
“康尔齐!”暴吼声又出，不过已太迟，说风凉话的人早已脚底抹油，跑得不见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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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假中心的总经理换人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消息。但，就是有个人处在状况外。
欧阳珋，度假中心总经理秘书，自从康尔晋向她求婚，她毅然拒绝之后，整个人好似无体游魂，成天在度假中心里飘来荡去。连饭都没心思吃的她，怎会有心情去聊小道消息。
“尔齐哥，我跟你说，今天我……”推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她大剌剌的走进去，却惊讶的见到坐在办公桌后的康尔晋。
她是来请假的说，因为根本没心情上班工作，这几天来心情莫名低落。
“晋、晋哥，你……怎么在这里?”好紧张喔，她根本不知道该用何种心情来面对他。
康尔晋的目光紧紧地锁住她，深浓的似两个汪潭，也似两盏熊熊烈火，随时能淹了她、焚了她。
半晌之后，他缓缓地抬起一手来，指了指桌子前方的小牌子。
随着他好心的提醒，欧阳珋的双眼终于有了对焦的方向，滴溜溜的拉到那块镶着金黄字体的牌子上——
总经理，康尔晋。
总经理……康尔……晋？！
欧阳珋的双眼爆睁，一张嘴张得大大的，显出了她的吃惊。
“晋、晋哥，你什么时候被降职了?是不是尔齐哥陷害你?他想要跟你争家产了吗?”就说她八点档连续剧看太多，脑子早已遭到茶毒。
面对她夸张的表情，尔晋除了苦笑，还能说什么?谁教他要爱上一个笨丫头?
“你看太多连续剧了。尔齐调回总公司去暂代我的位置，只是因为长久下来，我真的太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
“喔!”好像有懂那么一点点了。“可是你不怕吗?尔齐哥搞不好会把公司给搞垮喔!”
就说她的脑子简单，一次只能烦恼一件事。
现在谈的是职务对调的事，所以求婚的尴尬早被她抛诸于脑后。
看着她边说边毫无戒心的走了过来，尔晋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笨，干嘛信守承诺等这么多年?如果早在几年前就把她骗过来，也不会有今天的问题。
“他没那么糟糕。”看着她，他语气平淡地说。
“这么多年，整个集团只有度假中心是独立运作的，在没拿过总公司半点资金的情况下，尔齐还能让每年的盈余达到相当可观的数字，那么……你说，他真的会很糟吗?”
“那就是说，尔齐哥那个老狐狸是一直在装傻喽?”欧阳珋极为惊讶。“然后就躲在这里享受，让你在总公司里一直忙、一直忙。”现在她开始为康尔晋抱不平。
“是这样没错。”康尔晋很高兴，至少她还在为他抱不平。
谁让他是当大哥的，得扛起大部分的责任。然而，这不是重点，不是他决定暂时留在度假中心里，和尔齐交换总经理职务的重点。
“对了，珋珋，既然你来了，有一件重要的事，我得先跟你说。”接下来他所要说的，才是重点。
“啊!要说什么?”她实在不大能适应突然换了话题。
“凤凰跟我一起调到度假中心来。”除了得处理部分的正事之外，他当然另有用意。
以他多年来的观察和了解，对于爱情，欧阳珋是属于后知后觉者。
而且，他思考了许久，实在找不出她不喜欢他、不爱他的理由。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爱他。
而要治好这种迟钝症，最好的法子就是刺激!
“凤凰?”大大的眼瞳被眨了眨，这很重要吗?她的脑筋还是转不过来。
“我调她到度假中心来当我的秘书。”这次，康尔晋说得直截了当。
不是不知道凤凰对他有好感，就如秘书姚清所说，没有任何事可以瞒过他的眼。所以，他打算加以运用。
“你调她来当你的秘书？！”脑筋转得再慢的人，也有清醒的一刻，欧阳珋杏眸圆睁地看着他。“那我怎么办?”
总经理秘书是她耶!调那个凤凰过来当秘书，那……她怎么办?要跟着那个可恶的康尔齐回去台北吗?
几乎是她心里想着什么，康尔晋总能猜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姚清留在台北当尔齐的秘书。”言下之意，当然是她可以不用回台北。
“那我咧?”
“还是留在度假中心里。”这一记是猛药，完全为了两人将来的幸福。
珋珋已满二十四，只要让她点头答应求婚，奶妈就没有反对的理由。
“当你的秘书吗?”那凤凰呢?她不也是秘书?晋哥需要两个秘书吗?
“不。”康尔晋摇摇头，觑了她一眼，低头点烟。
“不?”没来由的，她突然地感到非常紧张，心怦怦怦怦地跳着。
“你当凤凰的助理。”要懂得爱，就从学会妒嫉开始。
虽然这样做有点对不起凤凰，不过为了赢得心爱的女人，也只好委屈她了。
“啊?”莫名地，一股很不好的预感，兜头罩下，盖住欧阳珋原本湛蓝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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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天堂?什么又是地狱?
如果之前对欧阳珋来说，是生活在天堂的话，那么现在，她就是生活在地狱里，一个由很凶很凶的女巫婆所控管的地狱。
“欧阳珋，你给我滚过来!之前就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你居然还会做错？！”从凤凰调到度假中心上班的那天起，这样的吼声，不知道已在办公室里发生过多少回。
没了康尔晋的庇护，欧阳珋成了可怜兮兮的灰姑娘，成天被呼来喝去，耳朵没长茧已算是幸运。
“人、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小脸皱成一团。也不过就是报表里少填一个零而已呀，有必要这样大动肝火吗?
“我才不管你是不是故意，错了就是错，错了就该受罚。”凤凰一手擦腰，一手指着人骂。
从她这阵子的观察下，她发觉总裁看着欧阳珋的眸光深情极了。但是，明明是笨蛋一个，也看不出魅力在哪，如果有，充其量就是长得好看，凤凰实在不明白总裁到底迷恋她什么?
“又要扣我薪水了吗?”她哭丧着脸。
“你那是什么表情。”凤凰虽然还没猜透康尔晋将她调到度假中心的用意，但这几天来，她已发觉他似乎不再处处护着欧阳珋。
“没、没有。”欧阳珋连忙摇头。
连表情她都要管?真是欺负人。
“没有?”凤凰高高挑起一眉，恶狠狠地盯着她看。“要是不满的话，你大可去向总经理告状呀，或是你也可以请长假，原则上我是不反对，反正你只会给我添麻烦，做什么，错什么。”
“你……”被人说得一无是处，欧阳珋的心里很受伤。
“我怎样?”凤凰的眸光变得更为犀利，好像欧阳珋是她平生最大的敌人，欲除之而后快。
欧阳珋被她的眸光给吓着，往后频退了数步，直到撞到了身后的人，差点跌倒，她才猛然回身，昂首看着来人。
是晋哥?他……进来多久了?久到听见她和凤凰的对话了吗?
“晋、晋哥。”欧阳珋朝着康尔晋露出一轮甜美笑容，心喜的以为救兵已到。
康尔晋只是站在她的身后，在确定她没有跌倒的危机，也就收回撑着她手臂。
“总裁。”凤凰也同时见到了康尔晋，嗓音倏地变得温和，脸上的厉气也咻地不见。
“怎么了?”康尔晋朝她一点头，眸光拉向欧阳珋。“珋珋，你说。”
“我……”欧阳珋哪敢说?的确是自己有错在先。
但让她不服气的，是凤凰骂人时的刻蓖不留情。
见她嘀嘀咕咕半晌，说不出来，康尔晋转而问凤凰：“凤凰，你说吧，到底怎么了?”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凤凰道：“总经理，足这样的，昨天我给了小聊一份资料，要她去加总估算各项目金额，哪知她居然很粗心的算错了，帐面上看起来虽然只是差了一个零，但实际上一个零就是十倍，还好这份资料我又看了一遍，否则若是直接送到客人的手中，岂不要天下大乱。”
“这样……”以往这种情况，康尔晋总会说，没关系、没关系，即时改过来就好了，然而现在，他却故意将一对凌厉的眸光拉向欧阳珋，虽没说话，但瞳仁中的责备意味已相当明显。
迎着他的眸光，欧阳珋咬了咬粉嫩嫩的唇办，有点委屈的想掉泪了。
“对不起!”她不知道自己是向康尔晋道歉还是向凤凰，莫名的，她只是觉得心口很疼、很难受。
非常明显的，晋哥不再向着她，这突然的顿悟，让她更难受，难受到想要马上消失。
“知道错就好了，下次工作时用心一点，别老是给凤凰添麻烦。”康尔晋也不愿意这样说，但他得狠下心。爱情是甜蜜的，但在获得甜蜜果实前，得付出一点心酸和苦痛。
“我知道了。”点了一下头，欧阳珋觉得自己的眼泪已快狂飘而出，若不赶快离开，她就会在他们的面前哭，可是她不想。“如果没别的事，我想先把这叠资料送到大厅的柜台。”
康尔晋强忍着冲动，没多去注意她，只微微颔首。
欧阳珋转身，无声的朝外走。
在离去前，她注意到凤凰和康尔晋贴得好近喔，他们的手臂几乎是贴在一起，轻声交谈，神情愉悦。
欧阳珋好气、好气，她真想冲过去，狠狠地一把将凤凰给推开。那个位置本该是属于她，晋哥的笑，已不再是她专属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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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沮丧、落寞中悄悄过去，欧阳珋脸上的笑越来越少了，取而代之的是藏不住的忧愁。
从头到尾将这幕烂戏看在眼中的毛瑀，终于受不了了。
“嘘，你不要出声，跟我来。”刚被骂了一顿，才转出办公室的欧阳珋，就被毛瑀探出的手捣住嘴，拉着她一同快步走向无人的楼梯间。
来到楼梯间，欧阳珋终于挣脱了她。“毛瑀，你又要干什么啦?”
这阵子天天被骂，她已经够可怜了，现在连毛瑀都要开她的玩笑?
“我干什么?我还能干嘛?我当然是来看看你这个笨蛋，到底还要笨到什么时候?能笨到什么程度?”一手擦腰，毛瑀一指直接压到她的额头上。
“你干嘛骂我啦?”欧阳珋吸了两下鼻子，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
这阵子她还不够惨吗?现在连毛瑀都跑来骂她!
“哭什么!”重声一喝，才发觉声音太大，毛瑀赶紧收声。“你真的要到总裁被人给抢走，才会完全清醒?”
这阵子来，度假中心的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那个由纽约调回来的新秘书凤凰，成天缠着总裁不放，而且作风强势，说话不留余地，让许多人不能接受，纷纷想念起迷糊可爱的欧阳珋。
“我……”
晋哥会被抢走？！欧阳珋的心蓦地一跳，萦回于胸臆间多日，酸酸闷闷疼疼的感觉，一下子爆散开来，让她难过痛苦，不知所措。
“你还想说什么?”毛瑀气得想跳起来骂人。“你难道一点也感觉不出自己是喜欢总裁的吗?”
“啊，我是……喜、欢……晋哥的?”脑子里一阵灵光劈下，终于劈醒了欧阳珋，心中源源不绝的那些酸酸苦苦的滋味，终于全都给兜在一块。水汪汪的一对眼瞳眨呀眨，里头除了盈满的惊喜，还有顿悟时的快乐。
“我看你是不仅喜欢而已，你可能已经爱上总裁很久了。”毛瑀望着她，补充道。
“嗯、嗯、嗯、嗯。”一连四个单音，欧阳珋终于想通了，拚命的点头。
一定是的，要不然小时候她不会要求长大后要当他的新娘。
只是随着岁月慢慢的滋长，她忘了这种感觉，只当他的付出和呵护是一种理所当然，所以当康尔晋正式向她求婚，她却反被吓着，吓得只想着逃避，不敢面对现实。
“不过……”似乎太迟了，一想到有凤凰的存在，还有这阵子康尔晋的态度，欧阳珋就忍不住不往坏的一方想。
“不过什么?”毛瑀的双眸里绽放着狡黠的光芒。
“已经太迟了，晋哥现在已经不喜欢我了，他每天都跟凤凰在一起，他……”越想越伤心，欧阳珋甚至说得快哭出来。
“停!”毛璃双手抱住欧阳珋不断晃动的脑袋。“你是猪呀，怕他被人抢走，不会主动一点吗?不会赶快要一些小伎俩吗?”
“毛瑀，你有好方法吗?”
睨了她一记，毛瑀用鼻孔哼声。“当然有。不过……”嘿嘿嘿，她贼贼的笑了三声。“事成之后，你怎么感谢我呀?”
“这……”怎么感谢她呢?欧阳珋想了下，决定了。“我让晋哥给你加薪水好不好?”反正钱又不是由她的口袋流出去。
“至少要加这样。”毛璃五根手指往前一伸，在欧阳珋的眼前晃呀晃。
不趁机敲竹杠，要待何时?她毛瑀，一向不会亏待自己。
“五千元喔?”呿了声，好贪心。
“什么五千元，是薪水的百分之五十。”毛瑀伸来一手敲了她的脑袋一记。
“这……”百分之五十是多少?还要算，太麻烦了，不管了，先答应再说。“好吧，没问题，我一定跟晋哥说。”只要能帮她抢回晋哥的话，什么都好商量。
毛璃勾勾手指，要她贴近。“过来吧!”
“喔。”欧阳珋的小脑袋马上靠过来。
“就这样、这样、那样……”
“耶?不要吧?这怎么可以!”欧阳珋连连的尖叫。
“你到底要不要把总裁抢回来?”
“要。”
“那就不要废话太多，照着做就是了!”
“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