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为了三个男人

“触及灵魂”这步棋的棋子儿,老刀早就存在心里了。他就是王牌坊的王占奎,现在该把他拿出来捏搓捏搓了。

王占奎,外号“王大炮”。他高个头,宽身板,肚子里能盛得下八大碗稀饭,却藏不了半句闹心的话。这既赢得了一些人的敬重,却同时又无意中招惹了祸患。一九五九年,全国农村闹起人民公社“吃食堂”的新鲜事。各家各户把自己的粮草、牲畜、农具……除了住的房屋,睡的床,穿的衣服,盖的被褥等最基本的生活用品,其余的全部交到生产队“充公”。各家各户不得也无法私自开火做饭,全部到生产队吃大食堂。开头似乎还吃出点花样,可没过多少日子,就吃出了许多问题,好多人很是不满,免不了私下里乱议论。可很少有人敢在干部们面前说三道四,唯有王大炮不分诚扯着大嗓门到处乱放炮。他还编了个顺口溜,当时竟成为孩子们耍唱的童谣:

吃食堂,吃食堂

肚皮前墙贴后墙

大食堂,一锅汤

老弱病残心发慌

小食堂,油光光

养肥几个干儿郎

当时的口号是,不论大小干部,。一律同社员们同吃同住同劳动。而事实上,社员们在大食堂吃完了晚饭便各自回各自的家,睡觉歇息;而一些生产队干部以及大队的头头脑脑却偷偷地开起了午夜小食堂。

一个生产队的社员,男女老少一二百口人,合在一起共吃大食堂,自古未见,却是新鲜。遗憾的是新鲜得太短暂,前后不到半年,有的地方只两三个月便散伙了。各家各户重又拾掇起自家的锅碗瓢盆来,小锅小灶又重新点了火,于是,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烟囱里又升起了袅袅炊烟。

侥幸的是,当年王大炮公然“炮轰”“吃食堂”,竟然没有受到任何追究。

现在,老刀把这本老账翻了出来。其实,老刀心里还藏着另一本陈年旧账。

王牌坊有个出了名的年轻漂亮媳妇——从娘家就带过来一外号——“一枝花”。自从一枝花在婆家的地面上露脸的那一刻起,村子里大姑娘小媳妇中,那些原本有着大几分姿色的女人,在一枝花的映照下,一下子黯淡了几分靓丽。于是,女人们在明面上对这“一枝独秀”的“新花”赞不绝口,而心里却生出莫名的嫉妒甚至嫉恨了。

她原本是个很正派朴实的女人,也是个厉害的角色。结婚十多年后,某一天,人们忽然发现,她把一方小小的色泽淡雅的花手帕,捏出个花样儿扎在脑后的独辫子上。像是有意识地为自己添增几分招惹:走起路来,辫子上的那物件,一摇一摆的,似乎荡着男人的眼,又似乎更忧着女人的心。

假如一枝花不是“一枝花”,而是“黑乌鸦”——其貌不扬,甚至有些丑,那即便她在头上插上一朵惹眼的鲜花,那些爱“沾花”的男人,也至多看一眼——不是看她的人,而着实是看她头上的花。可一枝花就是“一枝花”呀。尽管她的上衣下裤下下鞋,补丁套着补丁,比别的女人还破旧;即便她还像以前那样穷不瞒人而顺随自然,从不刻意打扮,但好多男人的眼睛还是喜欢往她身上遛。不是遛她的衣、裤、鞋,而是遛她的头、脸、身段。那个别颇有几分审美天赋又有几点文墨的,就觉得她婆家虽然穷,但她的身子却是“穷家璞玉”。而现在辫子上忽然多了个饰物——看似不起眼,但偏就觉得:原本的“璞玉”般美质,又点缀添加了几分虽淡却浓而引人注目的风韵。

于是,人们的眼睛和嘴巴便闲不下来了。。

在对待女人上,男人的嘴才真正称得上“爷们”:庄重,沉稳。即便满腹心思,也能做到不露声色而严实地把着“门”:或许是为了瞒天过海而守口如瓶,或许事不关己,但担心祸从口出……

而女人的嘴,便不失时机而又不加掩饰地张扬出了女人的味道:“哎,莫不是……她为了什么男人……动了心?”

一唱百和,女人们便顺着“什么男人”的思路,没形有影,没头有尾,没早有晚地探究开了。

一枝花还真的就动了心,而且还真的为了男人——为了三个男人!

她似乎在前世就欠下了他们的债:一个男人,让她日日夜夜地牵挂着;另一个男人,让她哭得迷糊了天地;还有一个男人,在她那扭动出撩人身韵的白嫩的细腰上,套上了能松能紧的“金箍圈”儿,箍得她想脱脱不掉,欲死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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