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段六十三
在河里垂死挣扎的时候要是有人能伸手拉你一把使你获救，应该会感激涕零吧。很多人，浮浮沉沉，在生活的泥沼里苦苦挣扎，期盼着有人能拉自己一把。可这样的机会很少，因为上帝很忙。
妍诺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幸运的人，从来没有什么好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二十八年来她已经习惯并且渐渐接受了。可是南宫森的出现可以说彻底改变了这一点。有了他的爱，生活就变的美好起来。
所以。
妍诺吸了口气冷静下来。
“要一起吃晚饭么？”
“好啊。”南宫森摸摸妍诺头笑道，“我们去鸿宇村吧，很久没去了呢。”
“嗯。”
天气晴好，妍诺早早就来到了医院。她是从南宫森那里知道茗茗住在医院的。一进门，看到的不是插满管子的病人而是——妍诺深吸了一口气叫道，“茗茗。”
茗茗坐在窗台上，歪头靠着窗框，风吹发动，身形消瘦。妍诺真怕她会从窗户上掉下去。茗茗看了她一眼笑道，“放心，我不会掉下去的。”
她穿着白色波点的病服，在阳光的映衬下，脸色苍白如雪。妍诺慢慢移动脚步，友好笑道，“天气很好，在晒在太阳么？”
茗茗扑哧一笑，伸腿跳下。“我都说了不会掉下去的，你紧张什么。”
妍诺尴尬笑道，“可看上去很危险。”
“危险？放心，跟死亡相比，没有什么是危险的。”茗茗爬上病床，倚靠着坐好，“这样你就放心了吧。”
妍诺微微一笑，双手奉上带来的礼物，“我自己做的，你可以吃吃看。”
“是什么？”茗茗打开包装纸，打开纸盒子，笑道，“还是兔子形状的，你该不会以为我还小吧。”
“我喜欢兔子形状。”
“你还会做饼干？”
“第一次做。不过我尝过了，味道还不错。”
“啊——没想到你会来，是南宫森告诉你的？”
“嗯，阿森告诉我你在医院，我就过来看看。”
“怎么样，跟上次见面与众不同吧。”
“是啊。”妍诺心里打鼓，确实很清醒，跟上次见面判若两人。
“这段时间我有坚持吃药哦。”茗茗咬了一口饼干，笑道，“上次匆匆一别还没来及仔细看。”
“喝，我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知道，你现在可是我们圈里的大红人。”
大红人？什么意思？
茗茗又咬了一口饼干笑道，“请坐吧，我很久没有跟人好好说话了。”
妍诺在床边的椅子坐好。
“你看上去还很小。”
“呵呵，只是表面而已。”
“嗯，你可真会脸红。不过男人就喜欢你这样的。听说南宫森很爱你。有关你们俩的事情都成我们圈里的佳话了。”
茗茗笑盈盈地注视着妍诺。妍诺干笑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你要在医院住多久？”
“到死为止。”
妍诺惊讶地捂住了嘴巴。南宫森不是告诉过自己茗茗的事情么，怎么给忘了！真是该死！
“没什么好惊讶的。人终归要死的，可以说死是人唯一的结局。我死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妍诺还是第一次听别人如此看淡死亡。在茗茗嘴里，死亡不过是一场旅程的终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我很遗憾。只是——我想如果可以为什么不出去走走，总比待在这里等死好啊。”
茗茗苦涩笑道，“看来你还不知道。小倩不让我离开这里。”
“你妈妈是担心你有意外吧。”
茗茗却大笑起来，“意外？她是怕我再捅她一刀吧。上次没捅到要害算她命大。”
笑盈盈的眼睛里突然迸发一股杀气。是恨么？对母亲的恨！
“那你想出去么？”
妍诺认真地问这。只要她愿意不管谁阻止都会将她带走的！
“哈，你该不会是想把我带出去吧。不管谁阻止你都会奋不顾身的将我带走！”
一种被看穿的惊讶，但同时也很欣慰。茗茗是个聪慧的孩子。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不会离开这里的。到死都不会离开？”
“为什么？不想在死前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么？”
“不需要了。世界在我心里是黑色的，到死都不会改变。”
“可是——”
茗茗微微一笑，柔声说道，“妍诺，别激动。犯不着为了别人的人生激动的。不过，你的样子倒是跟你朋友说的一模一样。”
“朋友，谁啊？”
“很快你就知道啦。”茗茗看了看时间，脸上浮起意味不明的笑意。这时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白色T恤个牛仔裤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扬手一笑，走到妍诺跟前。妍诺抬头看着他，似曾相识——是他？
“想起来了？”
妍诺惊讶地起身，没想到茗茗会认识杰克。
“妍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妍诺尴尬一笑，“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在大学教课么。”
“因为你，特地请假来的。”
妍诺双手握住一起，有点想要逃跑。
“别紧张，我不是来找你算账的。这么久没见，突然很怀念学校生活。刚好听茗茗说起你，就突然很想见你。哦对了，你一定很疑惑。不瞒你说——”
茗茗起身拉住杰克的手臂说道，“他是我以前的恩客。”
妍诺松了口气道，“原来是这样啊。”
“坐吧，听茗茗说你现在是南宫森的女人，真是意想不到啊，乖乖女也会跟混混头子走到一起。”
杰克是妍诺的大学同学。曾经追过妍诺的室友，妍诺还替他一起出谋划策过，虽然没追到手，但那段岁月却无比美好。杰克拉着茗茗坐下，笑道，“小可爱，你今天很漂亮。”
妍诺诧异地看着他们，看情形，杰克不仅仅是茗茗的恩客这么简单。
“妍诺，听说阿霞生病了，你知道么？”
阿霞是妍诺的室友正是杰克追求的对象。
“知道，她联系过我。好像得了癌症，最近正在接受化疗。”
“我前几天去看过，还不错，老公也对她挺好的，女儿也很可爱。”
“那就好。只是没想到年纪轻轻的也会得癌症。”
“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呢。你猜我在学校里遇上了谁？”
“谁？”
“你兄弟啊。”
妍诺忽然笑了，“他回学校干什么？”
“那小子还能干什么，泡妞呗。听说他混得不错，天天开车豪车来接他女朋友。可拉风了。”
“啊——不过还挺符合他的作风的。毕业之后他都没联系过我。”
“现在联系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吧。突然觉得挺孤单的。”
茗茗依偎在杰克怀里像是睡着了，妍诺低声说道，“她这是睡着了吧。”
杰克开心笑道，“孝子，说睡就睡了。”
妍诺做梦也没想到杰克会跟茗茗在一起。几年前，杰克跟朋友回来参加杨梅节，在晚会现场结实了茗茗，很快就被她的青春活力吸引。然后，本想去开房的两人却遭到了一群混混的追杀。不知情的杰克来了一场英雄救美，把茗茗带到了大学附近的宾馆里。两人在那里腻了两天两夜，之后便各奔东西。事后得知茗茗身份的杰克并没有厌恶她而是伸出了援助之手。这一点倒是跟大学里一样的。他跟妍诺都是爱心社的成员。
怎么说呢，人生际遇各不相同，才会有如此丰富多彩的生活吧。妍诺离开医院的时候茗茗还在杰克怀里酣睡，漂亮的就像天使。杰克说，不知道是不是死期将近，茗茗越来越漂亮了，是一种超脱尘世的漂亮，就像雨中的丁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