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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事情发生在一瞬间,桥头那边的人才听到野兽吼叫声,就看到她被追得跌下了吊桥,甚至连救命都来不及喊。
「郁姑娘!」孟敬震惊不已,推开掌柜就跑回吊桥。
「雪豹!」掌柜禁不起惊吓,一跤坐倒。「是传说中的雪豹!」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大耳吓得瞪大了眼,赶紧念佛。
「快去帮孟大人!」其它士兵也慌忙找武器。
「孟敬,趴下!」
众人背后传来一声威喝,跑在吊桥上的孟敬太习惯听令于这个声音了,立即矮下了身子,随即咻地一声,一支长箭贴着他的头顶飞了过去。
接连又是咻咻两声,两支利箭激射而出,同时一个高大身影飞快地跑上吊桥,直直往另一边山头冲过去。
郁相思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觉得吊桥椅得十分厉害,不断地将她的身体撞击到山壁上,粗索也继续划裂她的手掌,令她剧痛难耐,眼看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再也见不到哥哥、嫂嫂,还有那个令她相思的人了吗……
蓦地,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掌往下抓紧了她的右手臂,用力将她的身体提了上来,也顺势把她搂进了怀抱里。
「相思!」急迫而担忧的声音喊了出来。
「啊?」她惊讶地抬起眼,见到的就是她刚才才想到的人。
英俊的眉宇,忧急如焚的眼眸,这张日夜藏在心里的脸孔是如此地熟悉;老天有没有这么疼她,在极度险难之后,给了她这么大的礼物?
她心头一热,眼眶就红了,微张了嘴想喊他。「田……田……」
「相思!」穆匀珑又是紧紧拢住她犹在剧烈颤抖的身躯。
「爷,属下对不起爷,对不起郁姑娘,属下罪该万死!」孟敬赶到,立即噗咚跪下磕头。
「你怎能如此粗心,放她一个人在这边林子?」穆匀珑怒斥。
「不怪孟大哥……」她靠在他怀里,感觉到他异常的怒气,忙按住他的心口。「别……别怪孟大哥,是我……我贪玩……」
「你在流血!」他惊道:「孟敬!快去找大夫!找伤药!」
「爷,请快过吊桥,怕是这里还有其它野兽。」孟敬立刻起身,挥手示意赶到的几个弟兄过来保护。
穆匀珑皱紧眉头,抱起了郁相思,看也不看被他连射三箭毙命的可恶雪豹,踏稳脚步,走上了吊桥。
「田公子……」卧在他的怀抱里,郁相思只觉得像是在作梦,忍不坠是唤了他。
「你哪边疼?」穆匀珑走得更急,语气也很急。
「见到你,我好欢喜……」她逸出一抹甜笑,浑然不管伤势。
「相思啊!」他收紧了手臂,眸光转为灼烈。
「你弟弟裁了吗?」
「早好了。别管他了,你还伤到哪里?」
「你去我家,我哥是不是又拿扫帚赶你?」
「他这回拿铁耙。」
「呵!」她笑出声音,见他眉头皱得好紧,不觉心疼地举起右手,想要帮他揉开眉心的纠结,不料手一抬,她也皱了眉头。「啊……好痛!」
「大夫在哪里?」穆匀珑踏上山头土地,急得大喊。
「阿格里,扎西,万钟,你们快过来。」孟敬一连喊了三个人。
这三个懂医术的军工早已准备好药箱,大步奔跑过来。
士兵们打野兽的打野兽,看病的看病,这会儿差点闹出人命来,所有人噤不敢言,各自安分地回到岗位忙活儿。
他们不知道这个箭法奇准的年轻人是谁,只知道孟大人还要跪他,身后又跟着一群身强体壮的侍卫,他一定是个很大很大的官儿了。
「原来,小兄弟是个姑娘啊……」掌柜呆坐地上,没人理他。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好姑娘。」大耳舒了一口气,朝向遥远的宝塔山合十膜拜。
第六章
还好,郁相思没有骨折,而是右手腕脱臼。扎西帮她推拿归位,敷上厚厚一层膏药,再用两片小木板固定位置,以布条扎起来;阿格里则用高山特效止血伤药涂抹她左右手掌的伤口,一样也是拿布条紧密扎起;擅长用药的万钟帮她抓了补身安神的药方,好让她能尽快恢复元气。
坐在客栈房间里,她看着包扎得像是一团大球的右手,再举起不遑多让的沉重左手,一起搁在桌面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相思。」穆匀珑推门进来,切切地看着她道:「整理好了?」
「嗯。」她立刻绽开笑容道:「有掌柜大娘帮我擦身、换衣、梳头,都好了。」
穆匀珑坐了下来,很仔细、很仔细地凝望她依然苍白的脸蛋。
他千里迢迢赶来,一路马不停蹄由京城、青檀镇到云顶关,为的就是及早见到想念的她;谁知道才到了吊桥边,见到的就是令他惊心动魄的场
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刻抽了身边的弓箭射死那只该死的畜牲。
不管是军医帮她疗伤时,抑或骑马回到客栈的途中,他皆紧紧抱住了她;打从他将她从崖边拉了起来,他就再也不愿意放手了。
月前,他差点以为失去了至亲弟弟;现在,他又差点失去了她,就算他是拥有一切的帝王,却是无能掌握脆弱易失的生命啊。
「还疼吗?」他又关切问道。
「一点点。」郁相思低下了头。
哪会不疼?扎西大夫帮她喀啦喀啦扭转手腕时,她简直痛得想尖叫,但在场那么多人,她只能死命抿紧唇瓣,将脸蛋紧紧抵住他的胸膛。就在他的衣襟里,透出了她所熟悉的橘子香,她顿时松了紧绷的肌肉,让这个搁在他怀中、属于自己的清香抚慰了受惊的心神。
可他的心跳得好快;印象中的他,不该这么急躁的,也不会有暴怒的情绪,那么,毫无疑问的,这都是为了她……
「药来了!」掌柜大叔端进一碗热腾腾的药,放在桌上后,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又赶紧转了出去,不忘顺便带上房门。
「就是他害你独自留在那边林子?」穆匀珑直瞪着门板。
「要怪别人,怪也怪不完。」她仍是微笑道:「你不如怪我不该到云顶关,不该走上吊桥吧。」
语气似娇嗔,却又隐隐带着一丝自责,穆匀珑不觉感到心疼。
「我不怪任何人,我只怪我不能尽早回来。」
「田公子,谢谢你救了我,我以为……我以为……」她忽地哽装头,就只差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她现在可能是山谷里的游魂了。
「相思,没事了。」他倾身向前,语声温柔,为她轻拢鬓边一绺没被扎进辫子里的发丝。
「啊!」感觉到他温热指头的触动,她忙避开,双手往桌上摸去。
「我来喝药。」
「让我来。」他坐到她身边,拿起了药碗,轻轻吹开热气。
她被包扎得只露出指尖的双手还在桌上爬,举起来已十分吃力,遑论去拿一只放在眼前稀松平常的碗了。
她只能静静地坐着,望向他低垂的眉目,既为他信守然诺感到欢喜,却也升起了更多的疑惑。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孟大哥不仅是忠心,还带着相当程度的敬畏;而且他这回身边除了潘大哥,又带来更多的护卫,是怎样身分地位的人需要这么多人保护?云顶关百姓三年都拉不起来的吊桥,孟大哥那么容易就召集人力重新做好;还有,采办西行所需的各项物资也是一件大事……
他的身分竟成了她的困扰,他能不能只是一个喜欢立雪香的男子?
她尚不知从何问起,药碗就送到了嘴边。
「小心烫。」他稍微倾斜碗,好让她顺利喝药。
「唔。」她低头徐徐暍下。
药味带苦,但她没有停歇,一口气喝完。她希望能尽快好起来,出发之日迫在眉睫,她不能带着这双受伤的手上路。
热汤入肚,她的额头渗出细细汗珠;穆匀珑放下药碗,拿袖子帮她抹了抹,见她忍着苦味而微蹙柳眉,他明白她的心急。
走出一条香路是她多年的盼望,他不忍断伤;但他的理智清楚地告诉他,他不可能亲自走上这条路,更不会让她远远地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