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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闪远一点,不然被球砸到可不要哭哦!”

后来还是有人看到她们,语出警告,薛仕恺才发现她的存在。

为了安全,没戴眼镜的他看不清楚她的面容,但那低头怯懦的轮廓他每天都见到,只消投去一眼就认出来了。

“等我一下。”薛仕恺对同伴喊停,惊讶地走向她。“咏初,你怎么会来?”

想从她的表情判断来意的他因视力有限,所以比平常还要靠近,笼罩而来的阴影完全将她覆住,更让单咏初意识到两人体型的悬殊。

恐惧瞬间吞没了她想改善彼此关系的勇气,她的思想、动作整个停摆,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连同伴拼命地戳她腰都没发现。

“嗨。”见介绍人没用,自信大方的吴可欣干脆自己来。“我是单咏初的同学,我叫吴可欣。”

发育得早,准备升国中的女孩已有了小女人的雏形,但还是不足以吸引薛仕恺的目光,他只对她点了下头,注意力仍在单咏初身上。

“咏初,怎么了?你是刚好路过,还是特地来找我的?”他尽量保持和颜悦色,即使……他的好心情已被她的出现破坏。

因为她,家里气氛闷透了。

父亲老念着要他多照顾她一些,这他当然知道,可是当他想要对她表达关心时,她防备的态度好像他是豺狼虎豹似的;当他不理她时,她却又用像被人遗弃的小狗眼神般,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他能怎么办?他该做的都做了!

他真的很想对她好,但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他也有自己的事要烦,没空老是拿他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欸,你妹妹啊?”战局喊停,有人喝水、有人玩闹,也有人好奇地靠了过来,那害羞楔的模样让他们觉得有趣极了。“你妹妹很内向哦!”

“是啊。”薛仕恺勉强回了个笑,又看向她。“快说,没事来这里做什么?”一心想赶快打发她离开,他的口气已渗进了一丝丝不耐。

虽然很轻很淡,敏感的单咏初还是察觉到了。因为那种明明想咆哮却又不得不隐忍的无奈语气,她已听过太多太多,她终究还是让哥哥觉得厌烦了……她难过地抿紧了唇。

她好讨厌好讨厌自己。

“你……没带水。”递出水壶,她不肯抬头,因为她挤不出笑。

如果他只能靠这瓶水,打球打得满场飞的他早就渴死了。薛仕恺知道这句话不是现在该说的,在接过水壶后,刻意停顿下才开口道::“谢谢。”

她的好意让他觉得内疚,问题是那些内疚只能消褪怒火,无法拂去累积的烦躁与无奈,就跟西红柿一样,他觉得欠了她,可是当他要还时,只会惹来一肚子气。

靠!无力的挫败感让他只能暗骂在心。

“哇,好羡慕哦,有妹妹帮你送水耶!”那些男孩见了便开始揶揄他。

“欸,薛妹妹,我有没有?”其中一个玩性重的还真的向她伸出了手。

单咏初大骇,本能地急往后退,在看到眼前那张瞬间僵住的脸,她就知道自己犯了错,周遭的笑语静默了下来,更加说明了她的反应过度有多么突兀。

她让哥哥在朋友面前丢脸了……全身冰冷的她完全不敢看薛仕恺的表情,唯一能做的,就是飞快地逃离现场。

“等一下,单咏初!等等我啊——”没料到会突然被丢下,吴可欣喊不住她,只好赶紧追上。

直至人已跑远,薛仕恺仍站在原地,空白一片的脑海只存在着那双眼,咏初瞬间抬头的眼神震住了他——

那不只是怕,还有深沉的无助和痛苦,一个小女生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

“你妹妹……真的很胆小啊。”须臾,有人试着缓和气氛。

如果是五分钟前,他会认同地发出大笑,然后再用自我解嘲的方式将残余的尴尬给化解掉,但那一眼,狠狠地刺进他的心坎,他笑不出来。

不,包括他,他们都错了,她不只是胆小,也不是怕生,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薛仕恺思索,却是越想脑筋越结成一团,让他很想大吼。

要是线索真有那么明显,他肯定老早就发现了,哪会直到现在才觉得不对?

“不打了,去吃冰吧!”玩兴被灭,加上中心人物自顾自地发起愣,没戏唱的男孩们只好准备解散。

“走走走……对了,刚刚那女生喊薛仕恺妹妹什么?第一个字好像不是薛欸!”

“那是继妹啦,厚,你都不关心同学……”

父亲再婚的事他没刻意保密,也没特地张扬,听到同学们议论,薛仕恺并不以为意,然而却在那些闲聊滑过耳际后,又猛然地撞进脑海里,纠缠的思绪霎时清晰——

就是这个!

大喜过望的薛仕恺急忙捞起自己的东西。

“我先走了。”

丢下话,他立刻风驰电掣地离开,留下同伴们面面相觑,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凤鸣轩独家制作******

薛仕恺盘腿坐在家中和室房的地板上,看着手中的纸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即使已约略猜到,但当亲眼看到户口簿上没有单咏初的名字时,那种怔愕感就像是迎面被人揍了一拳般。

结婚、更正户口、成为一家人,这些都是常识,就因为太顺理成章,加上父亲又是精通法律的专家,他从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问的;当听到她同学喊她“单”咏初时,他也不会多想,毕竟旧名喊习惯了改不了口,这很正常。

要不是察觉到咏初的异状,他不知道要多少年后才会发现这个让他愧疚又无奈的妹妹根本不是他的家人。

他该觉得愤怒,更该为蒙在鼓里而感到受伤,结果理智反而抢先出头,让他冷静得像个局外人般,分析着父亲和继母卫生要这么做。

没道理,不让咏初冠上薛家的姓只有弊没有利,就父亲疼爱咏初的程度而言,父亲绝不会提出这么冷血的条件。若说是继母自己要求的,那就更不可能了,要在这个家占有实质的地位及拥有财产继承权,让咏初入籍是最基本的,而不是住在一起,却反而在法律上讲女儿屏除在外。

沉思间,察觉有人靠近,薛仕恺抬头,对上继母略带歉疚的苦笑,他发现了彼此都心知肚明。

他没有做任何响应,只是沉默地直视着她,那像要将人看透的深沉注视会让定力不够的人无法招架,不见喜怒的平静俊容反而比跳脚咆哮更令人胆颤心惊。

单母没傻到以为平常温和有礼的大男孩就是全部的他,那是他给予的尊重,一旦发现她不是值得信任的对象,有思想、有个性的继子绝不是会选择姑息沉默的滥好人。

她缓缓地走到他旁边跪坐下来。“你爸爸有跟你提过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他只说是工作上认识的。”这种琐碎的事他没多问,父亲喜欢她、他也觉得继母人不错,这就够了,多管闲事向来不是他的作风。

“我和前夫是经由法院判决才离婚的。”单母带着微笑,语气平静得像在诉说别人的事,开始娓娓道来。“原因是家暴——”

一个俊帅又多金的完美对象,一段人人称羡的婚姻,却在婚后两年开始变调,露出残酷本性的前夫不只对她拳打脚踢,连刚学会走路的咏初都不放过。而且,奸诡的他懂得掩饰,专挑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打,还会用尖酸苛刻的言语来贬抑她们母女,长久下来,她和咏初被摧毁得毫无自信,不但不敢反抗,甚至觉得被打都是自己的错。

直到有一次,咏初被他失手打到重伤送进急诊室,那时她才八岁。

“对不起,我会乖,不会再害你被爸爸打,对不起……”咏初昏迷两天醒来的第一句话,不是喊痛也不是嚷怕,而是张大盈满惊惧又歉疚的眼,不断地喃喃道歉。

“那画面终于将她从魔障中狠狠打醒,她当下帮自己和咏初验伤,并提出告诉。

无奈,前夫太会作表面功夫了,不只邻居亲戚没人相信她,就连法官都被他说服,甚至被扭曲成咏初身上的伤是她造成的,她一再败诉。而为了惩罚她,前夫不再伤害她,却专挑咏初下手,他要她认清反抗他并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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